121封氏重生篇（下）

封氏這些日子已經把霍家等幾家人家的把柄都捏在手上,只等着時機到來。而甄士隱和賈雨村越發聊得過來,這些日子賈雨村已經登門拜訪了好幾回。封氏派人仔細瞧着賈雨村,看起來賈雨村的日子已經越發地拮据起來,而可巧有一次被甄士隱撞見了賈雨村被小沙彌嫌棄，略帶窘迫的模樣,當時就出言請賈雨村小住幾日,賈雨村一改之前推辭的模樣，只當成是因為知交好友相請,方才如此。如此一來，倒是叫甄士隱受寵若驚,很是高興，只想着該怎麼不動聲色地幫助賈雨村一二,以免明珠暗投,使其美玉拂塵，為眾人所識。

“老爺難得好眼力，定是想做那伯樂了？”封氏聽聞了甄士隱的苦惱，噗地一笑。“非也非也，不過是知己罷了，鍾子期和俞伯牙才是，不願意叫他大好才華消磨於這些瑣事生計之中。”甄士隱搖了搖頭，繼續道，“不知道娘子有什麼好主意？”“我有主意，只怕老爺未必喜歡。”封氏給甄士隱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方緩緩笑道。

“那賈公子是個清高之人，視金錢如糞土，名利如浮雲。若是老爺大剌剌地把錢這麼送過去，不說傷了這份感情，只怕也叫賈公子難堪。這收與不收都都面子上都不如何好看。”封氏一字字地說道，讓甄士隱連連點頭，正是娘子說得在理。“依我說，咱們不如就換個法子，不要做得太過顯眼。”封氏這才慢慢地把存在心裏的主意吐露了出來，隨即便附在甄士隱的耳邊，輕說地把自己的主意娓娓道來。

“這是不是有些不好，未免太過突兀了些。”甄士隱有些為難，看向封氏。“老爺可不是多慮了，嬌杏一直是我的心腹丫鬟，極其能幹，我瞧着賈公子孤身一人，只怕難免會照顧自己不周，比不上有人在身邊伺候。況且嬌杏年紀也已經到了，我前兒還聽菊香說嬌杏似乎對賈公子為人才學極其傾慕。咱們把嬌杏送給賈公子使喚，一方面好照看賈公子日後的行程等等，另一方方面，咱們也可以打着不讓嬌杏委屈的名義，多贈送些盤纏給賈公子，豈不是兩全其美。”封氏有條有理，打消了甄士隱的憂鬱，仔細一想，封氏的法子再好不過了。甄士隱又和封氏商議了一下，該給賈雨村備上多少盤纏才夠。

就算是已經發生了不少變化，既出乎封氏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嬌杏竟是和賈雨村再次偶遇，一個郎君有心，一個妾身有意，彼此心中暗生情愫。封氏看在眼裏，心裏卻也鬆了口氣，她既不打算給嬌杏費心找個好人家，那麼最好還是將嬌杏許配給那賈雨村。只是當初嬌杏乃是賈雨村念念不忘多年，自己親自求娶而來，而今時今日則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日後，賈雨村金榜題名，卻無法娶自己恩師的女兒，又該如何看待嬌杏呢？

甄士隱既然得了主意，行動也快，次日就擺下了螃蟹宴，叫來雨村一起吃酒賞月。正是酒酣之事，甄士隱便提出了自己的主意，只說封氏身邊有個叫嬌杏的丫鬟仰慕賈雨村已久，如今也到了年紀。再瞧着賈雨村這一路沒人知冷知暖，就將嬌杏送給賈雨村使喚。嬌杏服侍了封氏那麼久，他們家自然不會虧待嬌杏云云。賈雨村是何等人物，顯然聽懂了甄士隱的意思，他如今不過是個窮儒，那些書宦門第家的看不上他倒也罷了，不少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也不曾把他放在眼裏。而嬌杏卻對他有意，一時間賈雨村只覺得遇到了紅顏知己，且嬌杏顏色極好，再有大筆銀錢陪嫁，叫賈雨村一時間心動非常，忍不住飄飄然。好在賈雨村也並非全無自製之人，還推辭了一番，方才接受，為顯自己不墮俗流，竟是有心娶嬌杏為妻。

甄士隱不免更加高看了賈雨村幾分，想着再多多增加些東西才好，不能太委屈賈雨村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這邊甄士隱和賈雨村談得更是盡興，那邊得了消息的封氏也是高興得很，而嬌杏早就得了封氏的意思先下去休息了，俏臉紅得很，猶如那玫瑰般，更是增添了幾分嬌艷。等到嬌杏退下了，封氏又讓錦繡等人下去，只留了李嬤嬤在跟前。“嬤嬤覺得如此可好？”封氏瞧着李嬤嬤，臉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幾分。“只是太過便宜了嬌杏那丫頭。”李嬤嬤雖然清楚不少事情，但是對於賈雨村的品性依舊不怎麼了解，想不到嬌杏竟是能做正頭娘子，未免有些感嘆。

“嬤嬤，這儒生的正頭娘子也不是好做的。賈雨村雖然為人善於鑽營，可也是有真才實學，我倒盼着他真如老爺所說能夠前途無量，到時候才是嬌杏這丫頭嘗到苦頭的時候呢。”封氏眼裏微露寒意，良久才道，“嬤嬤只管盡心去辦才是，這可是難得的喜事。”“是，奶奶。”李嬤嬤雖然不知道封氏為何自打醒來對嬌杏陡然不待見，但是對於有着自己心思的嬌杏她素來看不慣，主子既然拿出了幾分決斷，不似往日那般軟綿，奴才自然得跟着主子才是。

封氏給嬌杏脫了奴籍，三書六聘更是毫不含糊。賈雨村因父母雙亡，族人凋零，並沒什麼親戚瑣事。甄士隱知道賈雨村囊中羞澀，乾脆連聘禮都替他出好了，倒讓封氏心裏暗笑，如此更好，只怕沒明着說這賈雨村乃是入贅，還是入贅到了一個丫鬟人家了。今日這些辦得越隆重，越齊全，日後賈雨村發達之後，這根刺就越深。此外封氏還不忘提醒甄士隱，畢竟如今賈雨村乃是寄居於廟中，在廟中成親恐怕不是很好，倒不如另擇住處，住在我們家雖好，可是未免有些不顧及小倆口的面子。倒選個兩進的院子，先替賈先生墊付上一年半載的租金就是了，讓甄士隱不住地點頭。封氏在叮囑嬌杏的同時，還不忘隱晦地透出賈雨村若是日後發達了，可全靠了嬌杏，嬌杏不免有些若有所思。

“恭喜賈老爺了。”霍家的自然上門尋到了賈雨村，賀喜道。“多謝。”賈雨村已經知曉他們的來意了。“賈老爺可別忘了當初你我之約啊。”霍家的臉上露出一絲貪婪的笑意，賈雨村心裏滿是厭惡，就是之前幾分高興喜悅的心情都被沖淡了，只是面上卻不顯，只笑道：“這是自然，賈某能有今日還多虧了霍大哥的幫襯，自然不敢忘記。”“那就好，說起來，還是賈公子有福氣，還得了個美嬌娘，讓兄弟我可羨慕死了。”霍家的臉上還帶出幾分粗鄙之態，讓賈雨村越發地不快。好不容易打發了霍家的，賈雨村這才舒了口氣，當初他曾答應了霍家，從甄家那裏得到了銀子，就和霍家五五分成，只是如今他卻不願意，他能得到這些銀錢皆是因為自己的才學品格，再者這些銀子乃是嬌杏的嫁妝，豈有給外人的道理。只是霍家太清楚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看來着實不宜久留。賈雨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待賈雨村小登科三日後，甄士隱自然前去瞧瞧自己的好友。因着賈雨村當日的堅持和反覆推辭，只說自己隨時可能進京趕考，一年半年未免太長了些，着實浪費銀錢，拒絕了甄士隱的一番好意，讓甄士隱百思不得其解，畢竟後年才是大比之年，才這裏住上一年再上京趕考都使得。然而甄士隱拗不過賈雨村，只不過租了此院子月余罷了，剩下拿來租院子的銀錢都叫霍顯拿給了賈雨村自己使。不料，竟是人去樓空。甄士隱忙派人打聽，只聽說這戶人家吹吹打打成親之後第二日五鼓就動身進京去了，只說是讀書人不在黃道黑道，總以事理為要，竟是不及面辭了。甄士隱猶如登頭被潑了盆冷水，一時間全無興緻，只好打道回府了，當日有所不解之事如今也有些明了了。

“想必是賈公子有什麼急事，眼看着這科舉的日子一天天到了，心上焦急那是自然的。倒是老爺心眼太小了點，古人云修身治家平天下，既已修身治家，自然當是平天下，豈能讓自己鬱郁不得志，一腔抱負無處可施。”封氏聽了甄士隱的抱怨，不以為意，反倒開解了甄士隱。只是這些話卻讓甄士隱越聽越不是滋味。既然品性如蘭，又何必如此追名逐利？封氏見甄士隱的神情，便知道了甄士隱的心思，只拿着帕子摁了摁嘴角，遮住微微翹起的嘴角。“罷了，罷了。”甄士隱不欲在此事多言，便不再多言。封氏卻並不順着甄士隱的意思，既然那賈雨村和霍顯是一條藤上的，倒是讓老爺遷怒，藉此對霍家心生不喜，她再把那些證據一一擺出來，好叫他們統統滾出甄家。

甄士隱的心思被封氏料得絲毫不差。甄士隱如何願意承認自己竟是看走了眼，自然將心中的怒氣與不快遷到了曾經極力為賈雨村美言的霍顯以及霍家身上。霍家哪裏如此沒有臉面過，自然心有怨氣，雖然並無犯錯，可是服侍也不如往常盡心。封氏看在眼裏，如今已經時機成熟了。封氏趁着甄士隱外出散心，雷厲風行地將以霍家為首的幾家舊仆全部發賣，尤其是當日看丟了香菱，私自出逃的霍顯，封氏命人將霍顯賣到煤礦那裏做苦力。

封氏的懲罰有理有據，叫一干僕人收起了往日的些許小心思，甄家的舊仆都被如此發落了，何況他們呢。霍家等人既然已經被料理了，空缺出來的位置封氏選了老實盡心的僕婦僕人頂上，又叫李嬤嬤和唐管家選了些出身清白的小丫鬟小廝買了過來，只等好好教導之後再留用，其中有兩個小丫鬟是給香菱預備的。而甄士隱是個心軟的不假，但是這些時日在封氏有意的引導下對家中那些舊仆也有了不滿之意，再加之封氏放在自己的面前的那些證據，甄士隱良久一嘆，感嘆自己識人不清，便不再說起那些人了。甄士隱的態度已然明確，府中的風氣更是為之一清，叫封氏看在心裏，心裏卻越發得難受，若是她當初也能有今日的決斷就好了，千金難買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