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女兒情’
拉了拉高寶珠,然後俯身行禮,卻不做聲。
高寶珠一愣,看到那條小道上明黃的身影,也連忙和楚妍一塊行禮,也和楚妍一般不做聲。
墨蘭自然跟着行禮,似乎比楚妍和高寶珠還要緊張。
從竹林小路下來便到了池塘右側旁邊的石板路。
若是順着石板路走,只會走出這處地方,根本到不了這亭子。
皇甫晉收回目光,楚妍很規矩的低着頭不再去看。
本以為他會從石板路離開,誰知走到中途從花壇小道穿過,目的赫然是這處小亭。
楚妍的眼前立刻多了一片陰影,三人無不屏住呼吸。
“免禮。”
楚妍和高寶珠緩緩站直了身體,不過頭還是微垂以示尊重。
皇甫晉揮了揮手,身後跟着的張懷忠後退到亭子外,墨蘭也被帶了下去。
這時候亭子裏安靜到了極點,皇甫晉移開了位置,走動幾步后才在面向池塘的方向站定。
“為何不出聲?”
楚妍一窒,她能說她清晰見到他的臉色,直覺他的心情不好。
這時候出聲,只怕會打擾到人。
一個人不高興的情況下,而她又不了解的人,那麼最明智的舉動是默然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當了出氣筒。
更重要的,這次若是沒當出氣筒,冒然出聲,過會兒整個後宮都會認為她楚妍在聖駕面前獻媚取寵了。
高寶珠更小心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她清楚,皇上這話問得是楚妍。
楚妍低聲說道:“聖駕與嬪妾距離太過長遠,不敢高聲語,驚擾到聖駕。”
“不敢高聲語嗎?”皇甫晉望着池塘的錦鯉不知想到什麼,就漾起不易察覺的笑容,這個時候,楚妍明顯感覺這冷凝的氣氛消散了些許。
隨後,他轉過身來,那抹難看到的笑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裏……這裏,你們以後莫來了。”前一句還帶着絲絲感嘆,到後面語氣轉換得十分平淡。
“是。”楚妍和高寶珠輕聲應了下來。
皇甫晉聽到后,毫不遲疑地出了亭子,很快就消失在在場人的視線中。
楚妍若有所思,就那麼一小會兒,她就察覺到這個地方對於他是一個值得留戀的地方,似乎她的一句不敢高聲語,驚起了他什麼好的回憶似的。
高寶珠呼出一口氣:“嚇死我了。”
楚妍立刻收拾好心情,僵硬地站着不動,高寶珠一觸碰,楚妍踉蹌了一下,然後靠在高寶珠身上。
高寶珠連忙扶住楚妍,瞧着楚妍臉色僵硬,便知剛才她也是強撐着的。
“楚姐姐?”
楚妍重新站起來,說道:“我們回去!”
高寶珠點點頭,今天倒是意外之喜了。
回到熟悉的路上,從一假山經過,兩人便隱約聽到假山對面傳來馬才人和孫才人的聲音。
只走出一步從假山一側望過去,只見二十來步花壇路道上,才匆匆一見的皇上越來越靠近馬才人和孫才人。
馬才人和孫才人的聲音便是給聖上請安的嬌聲。
楚妍停下腳步,然後就看到皇上從兩位才人面前經過,沒有停留也沒有話語就走了。
等到皇上完全消失,高寶珠輕笑一聲:“楚姐姐,皇上沒理馬才人和孫才人呢?”
楚妍瞅見兩位才人還保持着請安的動作,回眼看了高寶珠一眼,低聲說道:“不要多話,走吧。”
高寶珠笑着也看了一眼,聽話地跟着楚妍離開了。
傳聞這位康定帝不好女色,冷嚴自持,原本看到他的面容,楚妍還覺得有些言過其實了些。
畢竟這位的面容很是俊秀,看起來也比實際年齡小上很多。
他給人第一的印象應該是個沒有壓迫力的親和帝王,就是當初初見,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她也只不過認為他只是疏離。
如今瞧這情形,楚妍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先送高寶珠回了惠竹軒,楚妍從重新回去永壽宮。
墨蘭默默地跟在楚妍身後,楚妍邊看向前路,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聖上以前也……也這般嗎?”
墨蘭心一跳,她聽出楚妍含糊的下的那層意思。
她的臉色有些變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楚妍將腳步放緩,步子卻一步一步地加重了去。
墨蘭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這重腳步聲讓她有着異樣的壓迫感。
“嗯?不知道嗎?”
墨蘭被這輕輕的語調驚得嚇了一跳,楚妍停下腳步,墨蘭跟着在她身後停下,楚妍反過身,微微側過頭瞧墨蘭低着的臉,又繞着她走了一圈,並且在這期間,楚妍在她的背後停留了很久。
直讓墨蘭後邊冷汗迭起,心裏壓力更大了幾分。
“回……小主,奴婢……聖上以前也是這般,久而久之,各宮娘娘們便不再刻意來這御花園了。”
墨蘭說到後來順了很多,也就在這時候,心裏做出了某種決定。
“真是這樣?”
墨蘭連忙說道:“奴婢今後是小主的人,不敢欺瞞小主。”
這是變相地表忠心了,墨蘭想了很多,短短一天的伺候,她知道小主並不是刻薄之人,加上今天小主也算入了聖上的青眼,此時還不表忠心,難道等她人不成?
楚妍輕笑一聲,隨後淡淡說道:“回吧!”
墨蘭低下頭去,卻是較以前更殷切了一些。
楚妍任由她扶着,所謂的心腹,慢慢來吧!
總有機會讓她收服到屬於自己的心腹。
回了南殿,用過午膳后,又午睡一個時辰,主殿便來了人。
“小主,娘娘說,小主初入宮中,難免有些不適,今晚上就免了小主伺候晚膳。”
楚妍因為這消息,倒是稍微舒適了一些。說起來楚妍想搬出永壽宮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作為側殿妃嬪只要主位娘娘吩咐一聲,她便得過去伺候晚膳。
所謂伺候,便是端盤子夾菜,就像普通人家的侍妾伺候正妻用膳一樣。
這是大魏宮廷的規矩,但是一般用的只是皇后,而其餘的主位除了在新人進宮的時候用這一規矩告誡她們守本分,就是看不慣自己宮內的某嬪妾,以此作為刁難。
楚妍新進宮,無疑需要主動前去伺候幾日的。
雖說可以討好主位,有時還能增加看到聖上的機會,但是比起獨守一宮,擁有自己的勢力來說,這些就不重要了。
如今,賢妃不讓她前去伺候,到底是體貼她,還是其他原因,楚妍一時之間也不好確定。
但是不管心中如何想,楚妍對來人回了一禮遵從賢妃的口諭。
以前楚妍聽過一個說話,後宮之所以那麼多陰謀算計,除了爭取自己想要的,就是為了打發這漫長無聊的日子。
前世在凌雲峰,雖說也有爭鬥,但是凡女被大多數的女修支使得團團轉,通常一個去靈花露就能讓她們用上一天的時間,而那些女修們,將時間花在保養自己和修鍊時間上還嫌不夠,陰謀算計倒是少了很多,不過在絕對的武力面前,死的人也多了些。
楚妍前世一直是忙碌的,也活得很危險,後面跟在老祖身邊伺候后,危險去了一半也沒閑着,每日也有研究不完的典籍。
而此時,楚妍坐在榻上有那麼一瞬間地不適應。
在楚家,她幾個姐妹吵吵鬧鬧的過日子,時常又可以出去吹吹風,研製出有用的香料,加上心懸靈根之事,到也沒有這麼清閑。
喚墨蘭將詩集拿過來,隨後揮退在屋裏伺候的紅梅和墨蘭。
詩集翻開兩頁,楚妍抬起頭來。
因為靈魂力很高,在沒有靈根的情況下,她不能做什麼,但是也讓她的聽力、視力、嗅覺等感知能力高出常人一兩倍。
平常人聽不到殿外的聲音,但是她只要靜下心還是能聽到一二的。
“墨蘭,高才人也真夠小孩心性的,也就我們小主寵着她。”
墨蘭笑道:“小主心裏有數的,我們只管伺候就好。”
紅梅嘆道:“高小主年紀小,短時間內定然不能成為小主的助力,反而那性子也許會拖累了咱們小主。”
墨蘭連忙捂住了她的嘴:“你就少說幾句吧,都是小主們的事,在後面說是非,被小主聽到,你定然是要挨罰的。”
紅梅拉開墨蘭的手,撇了撇嘴:“我這是為小主擔憂。”
墨蘭輕聲說道:“小主會有分寸的。”
紅梅嘆了一聲,隨後問道:“今兒小主帶着高小主去園子了,可還玩得盡興?”
墨蘭說道:“就是逛逛園子,盡興與否我如何知道……好了,不要說小主的事了,你先在這伺候,我去給小主沏香片。”
紅梅目光閃動,墨蘭似乎有什麼瞞着她。定然是發生了事情,否則,賢妃娘娘也不會免了小主侍膳。
楚妍輕輕地翻開一頁,就目前來看,墨蘭是個知趣的,也不多嘴。
逛個園子遇上了聖上,絕對是一個大消息。
然而楚妍與聖上相遇的地方很是偏僻,不像馬才人兩人在寬闊的長道上,走過的宮女太監並不少。
這件事,聖上和他跟前的太監總管定然沒意思多說,剩下的,也就楚妍、高寶珠和墨蘭三人知道了,那時候連高寶珠身邊的宮女那時候也被支開了去。
只要都閉住嘴,沒人會知道這件事。
時間慢慢過去,正是黃昏之時的餘暉未散,楚妍打開窗子,初秋的風吹下來,霎是涼爽。
***
康定帝抱着瘦弱的女兒,手上是一塊細小的木塊,他拿着刻刀輕輕地在木塊上刻下一個“晉”字。
刻下后,康定帝抓起了皇甫玉靜的小手,順着楚字慢慢摸下去。
“靜兒,這是‘晉’字,清清楚楚的‘晉’。”
皇甫玉靜笑得很甜,說道:“父皇,這個字我學過了。”
說著她向桌子上摸去,摸到筆墨紙硯后,然後端正地用筆在紙上寫了一個晉字。
字並不好看,但是沒有錯誤。
“朕明明沒有教過。”皇甫晉摸了摸皇甫玉靜的小頭,一邊看着百家姓的摺痕。
他是用百家姓來給女兒開蒙的,記得上次教授的還在宰父谷粱的粱字,今天就該是晉楚閆法的晉字。
“這是父皇的名,兒臣在開始認字時第八個學會的字。”
皇甫晉不禁笑了,笑得很是暖和。這個時候的皇甫晉和他的相貌一樣,暖人心扉。
他記得,前四個字是,皇、甫、玉、靜、傅、薇、婥,正好是女兒和皇后的名字,沒想到女兒竟然偷偷學會了他的名。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來學‘楚’字。”說著又要拿着刻刀開始刻字。
皇甫玉靜卻拿起筆開始在紙上書寫。
很快“晉楚閆法”四個字都落於紙上,她低聲說道:“兒臣知道父皇這些天很累很累,每天還要抽時間來教兒臣習字,兒臣想着是不是兒臣早點學會了,父皇就可以多點時間歇息?所以兒臣讓嬤嬤從《百家姓》的後面開始教授兒臣,現下《百家姓》都已經學會,父皇可以多多休息了。”
皇甫晉一時之間感慨之極,他的女兒不過六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