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鍾初九的發現
少年可憐的樣子,確實有那麼幾分攻擊性。
但謝珩還是淡淡點頭。
“嗯。”
見少年的眼神和臉都瞬間垮下去。
他下意識補了一句。
“安會跟隨的,他的功夫,遠勝過景盛。”
阮景盛“?”我還在面前呢?!
還有,勝是勝過...但“遠勝過”?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瑪德葉璧安在哪呢,單挑試試?!
初九這才嘟囔了幾句,沒有再說話...
因為她知道。
謝珩做了決定,輕易不會改變,可能是有需要她的地方。
不過...
初九扭頭,有些好奇問阮景盛。
“你的雞怎麼不見了?”
一直安靜默寫着名單的顧知宇緩緩停筆。
初九見顧知宇停下動作,溫柔小聲問道。
“顧小姐,你還需要用筆嗎?”
顧知宇搖搖頭,隨即帶着些許淡淡的笑容看向鍾初九。
“你這包裹內裝着文房四寶,倒是精緻。”
初九聽出了些言外之意,有些羞怯撓頭。
“先去不喜寫字,覺得那豪筆粗壯沉重,但又喜愛塗塗畫畫,所以阿娘畫了圖紙,阿爹找工匠專門給我做了一套。”
顧知宇點頭,很是自然說道。
“看來你父母很是疼愛你,也看得出來,鍾仵作很愛惜這一套用具。”
畢竟她見鍾初九從包袱內掏出來的小玩意兒,幾乎全部都是用粗布一層層裹好,很細心愛護着的模樣。
作為男子來說,的確是非常心細之人。
初九微微一怔,隨即臉上露出恬淡的笑容輕輕點頭。
他們很愛她。
她很清楚。
二人對話戛然而止,顧知宇將名單往旁輕推,剛好是初九和謝珩都能看清楚的角度。
“記錄了生辰的,我都寫上去了,表兄,鍾仵作,你們看?”
謝珩看了一眼鍾初九,他正傾着身子睜大眼睛再看,離顧知宇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他突然覺得,這萬物存在自然有其合理之處,陰曆陰時或許也確有其說法。
但為何莫名要將此點列為重點去問詢,還專門讓葉璧安再往萬年縣跑一趟,去問張朝具體的生辰,就因為那記錄上沒有。
而有的,又讓顧知宇費心去默出。
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一個年僅十四的少年仵作幾句話。
這樣的做法。
很不像他。
見謝珩沒太大反應,顧知宇反應過來,他也並不知曉這說法...於是她又把名單往初九這邊挪了挪。
這才意識到鍾初九離她很近,他很專註看名單,再靠近,就跟先前與表兄一樣,會撞在一起....
顧知宇眼眸輕眨,驀地起了些小心思。
謝珩面無表情看着自家表妹本來那名單都要挪到鍾初九面前了,又不經意得往他的方向挪動...
而少年毫無察覺,目光專註,身體也朝着名單移動的方向傾斜...
鍾初九就跟那水下的魚,地上的狗...
謝珩就這樣看着少年的臉與顧知宇的臉輕輕擦在一起,他又要像一隻炸毛的貓一樣一蹦三尺高...
結果,他只看到鍾初九似乎是覺得有些癢,將耳邊的碎發往後撥了撥,順便摸了摸自己的臉,其餘的反應一概沒有。
跟先前與他臉頰輕碰那激烈的反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知宇的臉碰到少年微軟的臉龐,側眸,又剛好能看到少年纖長的睫毛,此時二人湊得很近。
還能聞到鍾初九身上淡淡的玫瑰皂角香氣...
阮景盛也看到了這一幕,他的專註力本來就沒在名單上,此時只覺得二人之間的氛圍,帶着淡淡的曖昧與和諧。
再垂眸一看,這泰山崩於前而毫不改色的謝家謝季然,看着比他年歲小好幾歲的一男一女,竟是輕易黑了臉。
也不知道,季然是不是察覺到了,被鍾初九嫌棄這件事。
好你個謝季然,別人的昨天就是你的今天,以為自己是小仵作的恩人,伯樂,結果人家....那恨不得離你八尺遠...
正當阮景盛胡思亂想的時候。
卻見一直專註的少年猛然抬起頭來,目光里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
“大人,你看。”
“這份名單里,正好有兩個,同樣也是極陰之人,你來看。”
在鍾初九抬眸的一瞬,謝珩的面色恢復如初,他的目光再次放在名單上。
二人都下意識朝着中間靠近。
顧知宇頓時嫌棄看了一眼謝珩,身體下意識朝着初九那方又挪了挪。
謝珩黑眸淡淡掃過顧知宇,那眼神里的風雨欲來讓顧知宇默默低下頭,把身體往後挪動了些。
將桌面旁的空間交給二人。
她只需要睜眼看便是。
初九指着名單上的一人。
“大人,天干為乙,五行算做水,同樣酉時,出生於春夏,不算做極陰,但這命格,同樣算作陰人,亦為男子...”
初九一頓念叨。
阮景盛只覺得,給鍾初九背後插根桿,面前放個攤,可以上北乘街,擺卦算命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他這還是仵作嗎。
純粹不務正業。
稀奇古怪的。
“大人,這人亦是..天啊,真正意義上的極陰,純陽的命造寥若晨星,雖然這二人不像史冬那樣,為極陰,但命格也全部為陰性呈現....”
初九看着謝珩。
正色道。
“大人,若說這也是偶然,那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退一步講,這死者四人。”
“拋開在人際關係中共同有仇恨的,此類人不談。”
“都是外族之人,都為善堂善童,這些查出來后,也依然要回歸人際關係...”
“但若是四人平日生活毫無相交之處,我們的進度就又陷入停滯...其實看看張朝與史冬,一個長安縣,一個萬年縣,真要去細算,生活中共同的人際關係,生活軌跡...”
“我想,應是很難找到的..”
初九緩緩說著。
顧知宇的眼眸越發明亮,她翻找了這麼多關於禾泉善堂的記錄。
按理說,在文字卷宗中,一字一句,寫得非常清楚,最容易總結出相似,相同的地方。
但此案年份久遠,能整理出現有的資料,已是不易。
而生辰...哪怕是她,也沒有注意,不對,不應該說沒注意,而是說,這方面的...她未曾涉獵過。
若不是初九隨口一提。
或許就像她所說,查出四人的身份后,再去查四人的生活軌跡,人際關係,或許又會將案件,推回原點...又或許,再摸清四人身份后,能從上述中查出重要線索。
但無論如何,毋庸置疑。
如鍾初九所說。
若是這言論合理存在,那這些偶然,就並非偶然!
而是有人精心設計之後的必然...
或許那兇犯,也沒有想到...在探破案件的幾人之中...會有像鍾初九這樣,涉獵廣泛之人...
顧知宇眼眸閃爍着,毫不掩飾對鍾初九探尋的性質,以及對他剛才說法的認同....
謝珩蹙眉,雪白指尖在桌面上輕扣,黑眸陷入思索,向來面沉如水的大人一時間臉上竟是能看見糾結的表情。
初九覺得。
好像是謝珩腦中的理智與衝動在打架。
因為她說出的這種不可思議的觀點。
初九回過神來,這種說法想讓大家接受,會不會有點太玄乎了....
謝珩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恢復了平日的淡然。
“等。”
一個等字。
平靜異常。
卻擲地有聲。
讓在場人能夠立馬明白,要等什麼。
等。
張朝的生辰...
阮景盛聳肩,收回先前看著鐘初九侃侃而談的那一絲錯愕。
這少年說話,雖不至於驚世駭俗,但也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什麼...
陰陽,什麼陰月陰時....
聽上去就很膈應人。
謝珩查案,向來講究證據與實際,居然願意坐在這裏,陪一個小孩胡鬧。
“我看你這明頤司招的....像江湖術士....”
阮景盛幽幽開口,挑眉看着初九,話語間滿是嘲諷。
初九笑眯眯。
“阮公子說得對,江湖術士都能進明頤司,那或許人家還有點用武之地,可憐那些進不了明頤司的,或許還不明白大人的要求在哪呢。”
“阮公子,你說是吧。”
看着少年亮晶晶的雙眼,滿是無辜和純真。
阮景盛咬牙。
是你個毛是。
丫的這小子是知道自己被謝珩直接拒絕了,所以隔這點他呢?
反而來諷刺他,江湖術士都能進,他進不去?
豈不是不如江湖術士。
正當阮景盛又想罵兩句鍾初九的時候。
窗戶砰地打開。
阮景盛瞬間變了眼色擺出迎戰架勢,卻見謝珩安穩坐着,甚至淡然喝了一口茶。
葉璧安一個猛子扎進來,抬頭滿臉急切。
“大人,初九,張朝真是陰時出生的。”
“別問我怎麼知道。”
“我問的時候,那張柳氏拉着我說的,當初,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們夫妻倆要去收養外族的孩子...”
“而且有個算命的道士路過,還專門提醒過她,這孩子雖不是極陰之人,同為純陰,不至於萬里挑一,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命格。”
“非輕易能捂熱,命運或多波折坎坷...”
“那道士說得隱晦,沒有讓她不養,但那意思就是讓她好好斟酌...”
“張柳氏說,她一生就想要有個孩子,看到張朝的時候,滿心都是擁有了孩子的歡喜,她做不出來將其領養,又因為莫須有的說法把他送回去,或者是拋棄...”
“不過張柳氏一直記得那道士的話,所以屬下一問生辰,她便講起了往事...”
“大人,太誇張了,太誇張了吧。”
“這一個史冬,萬里挑一的極陰,一個張朝,是個啥純陰,這種巧合,屬下覺得完全不是偶然了,這肯定不是...不然這麼小的概率,怎麼都撞一個案子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葉璧安喘着粗氣,很明顯是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因為這消息實在是太過詫異。
比二人同為外族人,同為善堂之人,更讓人覺得驚詫。
他一點不敢耽誤,連爬樓梯都覺得費勁,一腳直接噔地上窗戶,節約時間。
顧知宇難得體貼給葉璧安倒了口茶,甚是貼心開口。
“剩下的名單里,鍾仵作還找到兩個哦。”
葉璧安屁股還沒挨着凳子,端着杯子剛喝了一大口水,此時聽到這消息。
一口水沒包住,噴出來。
顧知宇往旁邊一側。
鍾初九和剛還擺姿勢的阮景盛被噴了一身。
好在初九個子矮些,基本上都在胸口和胸口往上,但阮景盛站着的,實打實的,濕了一大片。
阮景盛罵道。
“葉璧安,你純傻逼,有門不走就算了,嘴上也沒門,老子的衣裳,晦氣死了。”
初九默默掏小包裹,拿出手帕,擦了擦胸前。
葉璧安完全沒有搭理阮景盛而是看着顧知宇難以置信開口。
“阿宇,你說真的?那名單里還有倆人也是陰人???”
初九無言,什麼陰人....
看到顧知宇緩緩點頭,葉璧安才朝着謝珩說道。
“那大人,這史冬,張朝,身份都定了,剩下兩人,在名單里的,會不會...就是那兩具男屍....”
“如果真的是初九所言的什麼極陰之人的原因而讓兇手犯下此案.....”
“那也太扭曲了...”
葉璧安緩了半天。
將茶杯放下,趕緊順了順胸口,這殺人理由,也太古怪了。
謝珩漆黑的眼瞳暗了幾分,淺色薄唇詭異勾起。
“這麼說來。”
“外族人。”
“善童。”
“陰時生辰之人。”
“四名死者。”
“活着剖心。”
“心臟與屍體分開放置。”
“要將這些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無論最後結果多麼詭怪,那也是事實真相....”
看到垂着腦袋默默擦着胸前水漬的鐘初九,謝珩保持着嘴角的弧度,眼神分明多了些自己也未曾覺察到的溫柔。
當初只是詫異少年有剖其父屍為其尋真相的勇氣,有敢於面對縹緲未來承襲父業的志氣,有作為一名仵作的知識儲備和正義性子...有能繪出神采畫像的能力...
將經驗尚淺的少年拉入明頤司,本就是一場豪賭。
賭的就是少年的聰明機敏,有成為辦刑案之人的無限潛力。
但現在看來....
他不但賭對了...
甚至於,少年時時還會給他些意想不到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