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戰車（一）
“部長，部長……電話。”秘書輕輕推了推沙發上的王國強。
“又誰打的電話。”沙發上的王國強垂着眼袋，身子動了動，嘟囔說道，“告訴我老婆，寶兒，過兩天，我肯定回去陪他們。”
“不是，不是夫人的，是大福市劉專員的電話。您說，那邊一有動靜就立刻告訴您。”
王國強聽聞，抹了把臉和鼻子，無精打采地坐起來：“每回心情不好的時候，准有他上門。他最好有什麼好消息……我接我老婆電話都沒這麼勤。”
他接通電話：“喂，你是好消息吧，你最好有好消息。”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劉建鋒悠閑的聲音傳來。
“我只聽好消息，壞消息，您自個兒，咽回去。我這裏不回收有害物質。”王國強故意打了個大呵欠。
對面劉建鋒的聲音拔高了幾度：“那好吧，一個不太好的好消息，一個不太壞的壞消息，你聽哪個？”
“不壞的好消息。”
“我們最有責任心的負責人終於下定決心，準備動手了，就在今天。最遲明天晚上，西南市的一鍋粥就會有結果了。”
“倒是不意外，你那位小朋友很早就下定決心了，要把自己奉獻給西南市。這好消息確實算不得太好，有水分。”王國強懶懶地說道。
“嗯哼，奉獻？”
劉建鋒似乎忍不住低笑道：“那麼，你是打算聽聽頗有含金量的不太壞的壞消息嗎？”
“講吧，苟東西，我可不想一會又接你電話。”王國強忽然皺眉捏了捏眉心，“怎麼回事，你那兒這麼吵？”
“在分部忙着呢。”
“你不是給自己放了三天假嗎？聽這聲，還拉着全體員工一起加班。怎麼，一邊放假，一邊全體加班，蹭總部經費呢？”王國強揶揄道。
劉建鋒冷笑一聲：“你臉呢？你那邊半年沒給大福市分部撥過經費了，全靠本市的行政補助自給自足，還有臉提這個。”
王國強臉不紅心不跳，伸出一根手指，嚴肅地說道：“說話小心一點，我這電話都是有後台錄音備份的，小心我告你誹謗啊。蚊子再小也是肉，你可以說給的少，不能說沒有吧。再說了，你大福市每年拉這麼多贊助，有大大的餘糧，應該體諒總部的難處。”
劉建鋒懶得跟他貧，說道：“這就是我要說的壞消息。”
王國強呵呵笑道：“有你隔空跟我一起加班，我開始覺得這是個好消息了。它壞在哪？”
“壞就壞在王閩的精神狀態。”劉建鋒語氣輕快地說道：“前一個小時，他還輕聲細語地向我要資料和加班費，后一個小時就揚言要幹掉我，逼我回來加班。”
王國強忍不住皺起眉頭：“你是說……”
“我的負責人的精神狀態有點不穩定，過大的精神壓力似乎把他壓垮了。如果之前他還能拿10分，現在估計有4、5分就算不錯了。”
“喂，你別說得就像10分有多高一樣。”聽着對面有些輕快的語氣，王國強忍不住說道。“你不是不打算接手了嗎？”
“我是有避嫌的打算，但……王閩他是認真的。兩次通話都是認真的。”劉建鋒的聲音逐漸低沉：“西南市的事情不會就這麼完了的。”
王國強抹了把臉，靠在沙發上，有些無所謂地說道，嗤笑道：“呵呵，那又怎麼樣，你不會真認為那王閩能解決西南市的事情？”
他猛地坐起來，低沉地說道：“我只要確認有人在處理西南市，王閩也好，其他人也好。”
兩邊都沉默了半晌。
通話里只剩下呼吸聲，原本熱切的氣氛忽然冷了下來。
王國強語氣更加低沉：“你是認真的？”
“當然，我認為王閩會處理掉西南市的事情，從頭到尾。”
王國強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呵呵笑了起來：“憑什麼？”
“就憑他還活着。”
王國強收起笑聲，問道：“什麼意思？”
“你也好，隊長也好，教會也好，其他人也好……你們想像不出，西南市靈異事件被解決的結果，但是王閩他想。只要他活着，西南市的事情就會持續推進。”
劉建鋒略帶譏諷地說道：
“你以為我避嫌，是因為怕大福市分部陪王閩一起背人命？王副部長，看來我特地整理給您的王閩的心理評估資料，一點沒認真看啊。”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王國強似乎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直起身子。
他揮了揮手，讓秘書把抽屜里的一疊材料拿了出來。
“我避嫌，是為了讓我家可愛的負責人下決心啊！”
“你到底在搞什麼？！說清楚，你在攪什麼！”王國強喝問道。
劉建鋒的語氣更加平和了：“來不及的，放輕鬆，就算你現在派隊長過去也沒轍。更何況，以李軍現在的狀態，你敢讓隊長們進入西南市嗎？”
“他媽的！劉建鋒，姓劉的！你給臉不要臉是吧！”王國強深呼吸幾下，手指都有些發抖：“我不敢派人進西南市，還去不了大福市嗎？”
“能，但是沒有意義。”劉建鋒說道：“我們現在在同一輛戰車上，你只能期望事情在糟糕和更糟糕之間，發生的只會是糟糕的那個。”
“我不懂。”王國強沉重地呼吸着，說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第一，不要企圖干涉西南市的事情；第二，通知李軍配合王閩行動。”劉建鋒在那邊低聲笑道：“後天結束之後，你應該就能如願申請辭職，放個長假了。多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吧。”
王國強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力氣，臉上像是蒼老了幾十歲。
但是……又有點釋然的意味。
“我明白了。”
隨後，他就掛了電話。
聽着對面的忙音，劉建鋒吐了一口氣，然後略帶輕鬆地說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
然後他斜眼看向旁邊欲言又止的何傳江：“想問什麼？”
此時的何傳江渾身一抖，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感覺自己被卷進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裏面。
對面是總部的副部長王國強。
明明只是一個正常的通知電話，為什麼最後會牽扯到總部副部長辭職？！
何傳江的大腦有些宕機。
他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從哪裏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