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有點小離譜的農業專家聚會
楊澤沉默。
對於這個問題,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按照楊澤的性格,他不管幹什麼,都喜歡實事求是。
因為他知道一個道理,謊言是經不起推敲的。
當你說出一個謊言,就需要用很多謊言來彌補。
而撒謊一旦開了先河,那麼人生將處處都是謊言。
可問題是,如果自己承認自己叫楊澤,那場面將非常尷尬。
而且楊澤覺得,張岳這個人雖然有小九九,但品格並不差。
他之所以冒充自己,並用假邀請函試圖矇混過關。
主要是為了能參加這次的碰頭會,為巴蜀地區的糧食產量貢獻自己的力量。
再加上手頭拮据,才不得已而為之。
既如此……
楊澤咳嗽兩聲:“我的確姓楊,而且我也來自中州。”
“你是中州的?”張岳一臉詫異。
楊澤點點頭:“沒錯。”
張岳一拍大腿:“真的,那不是巧了嘛!
對了,既然你是中州人,肯定會說當地的方言了?”
楊澤詫異的看着對方。
雖然不忍心拆穿張岳,但楊澤想了想,還是決定隱晦的提一點對方一下。
中州這次一共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自己作為男子,又姓楊,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只是,為什麼對方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只好順着對方的話往下說:“你想學中州話很簡單,比如我們平時最常說的表示肯定的一個字叫,中。”
張岳一拍額頭:“哎呀,你這麼說我立刻想起來了,電視裏經常演。
不管別人問我什麼話,我只需要回答中,或者不中就可以,對吧?”
楊澤點點頭:“差不多。”
“那麼自稱呢?
就是我喊我自己怎麼說?電視上好像都說俺。
俺在吃飯,俺在睡覺,俺在聽課,俺在開會,是這樣嗎?”
楊澤搖搖頭:“不是,中州人對於我和俺的用法,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我們是我和俺混用的。
舉一個例子,如果你是自稱,就用我。
如果你稱呼的是別人,或者群稱則用俺。”
張岳有點不太明白:“能不能詳細講講?”
楊澤道:“這個說起來很簡單,比如你剛才說的,我在吃飯,我在睡覺,我在上班,我在開會。
這個一律都用我。
但換成俺爸在吃飯,俺媽在睡覺,俺哥在上班,俺姨在開會,因為指的是別人,就用俺。
還有群稱也差不多,俺三個在吃飯,俺四個在睡覺,俺五個在上班。
這個也用俺,但這個俺有我們的意思。
我們習慣說俺四個在睡覺,不會說俺們四個在睡覺。
所以你說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如果碰到沒在中州生活過的人就算了。
如果對方在中州生活過,或者經常聽中州人說話,那麼對方一定會感覺到不對勁。”
張岳豎起大拇指:“你這麼一講我就明白了。
對了,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呢?”
楊澤撓撓頭,問題怎麼好像又繞回來了?
“我這個名字比較特殊,能不說嗎?”
他實在不想撒謊。
誰知張岳竟然朝楊澤笑了笑:“明白了,你和我一樣,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對不對?
話說咱們這些非體制人員真的太難了,明明想為人民做點貢獻,結果反而要藏頭露尾,跟見了貓的耗子似的。”
說完扭頭看趙文謙一眼,意思很明顯。
既然趙文謙選擇把主會議室放在這,自己幾個人難免要和對方打交道。
雖然這次由於冒充的人比較多,本着法不責眾的原理,趙文謙只能裝作不知道。
但凡事都有例外。
如果自己這五個人的非官方身份暴露,很可能被趙文謙當成出頭鳥處理。
說不得還要連累所在的公司。
再看楊澤的言談舉止,神態氣度,他所處的公司肯定不簡單,說不定還是世界五百強。
楊澤選擇低調很正常。
他一拍楊澤肩膀:“不用擔心,你不想暴露自己,那我就把我的身份借給你用。
反正我所在的公司只是個小公司,就算趙文謙想找麻煩也無從找起。
所以接下來你就是張岳了。
記住你姓張,弓長張的張,岳飛的岳。
如果實在記不住,可以想像一下岳飛彎弓射大雕的模樣。”
楊澤看對方的神情再次變得古怪。
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說著說著,自己竟然和對方交換了身份。
關鍵這身份交換方式也太詭異了。
不過對方既然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反駁:“那行,一會兒我就叫張岳了,拿過來吧!”
張岳一臉疑惑:“拿什麼?”
“當然是你的邀請函了,既然做戲嘛,肯定得做全套。”
張岳一拍額頭:“還是你考慮的細緻,這個給你。”
他將自己那張假的不能再假的邀請函遞給楊澤,與此同時,楊澤也將一張邀請函遞給了他。
張岳笑着接過,然後將邀請函對着燈光反覆打量,嘴裏忍不住嘖嘖稱奇:
“兄弟,你這個邀請還牛逼呀?
竟然做的和真的一模一樣,連色差都沒有。
這種邀請函肯定得花不少錢吧?”
楊澤點點頭:“第一去花了不少錢,不過這張邀請函是我們老總給我的,具體價格我也不知道。
反正不是五百就是八百,甚至一千都有可能。”
“卧槽?一千塊錢買這麼一張請帖?”張岳眼睛直接睜大,“那你們老總可真是個大冤種。
等等,這上面竟然還有名字……楊澤?
兄弟,你這也太貼心了,竟然把我的名字都提前幫我填好了。
稍等一下。”
他又將楊澤手中的邀請函拿回來,用黑色記號筆在上面龍飛鳳舞的寫下張岳兩個字。
旁邊,陳奕冰聽着兩人的話,表情那叫一個古怪。
甚至有好幾次,她都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在最後竭力忍住才沒有穿幫。
前方,趙文謙已經把設備調試好。
讓所有人都加入聊天群,然後他開啟直播間。
想了想,趙文謙又看向張岳和陳奕冰:“我說你們倆別坐那麼靠後呀?
快到我這裏坐。
也不知道老宋平日裏是怎麼教你們的,他自己遇到事情,從來都是衝到第一位。
哪像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離得遠。”
張岳和陳奕冰對視一眼,然後他站起身,一臉笑容的對趙文謙道:“我中!”
說著走到趙文謙旁邊坐下,笑容比剛才更燦爛了。
趙文謙:“?”
“你剛才說什麼?”
張岳自信一笑:“我說的是中州方言,這樣聽起來比較親切。
您不是和我們局長是同學嗎?應該對中州方言不陌生吧?
在中州,不管對方說什麼話,都可以用中表示肯定,如果想否定,那就用不中。
至於中州話裏面的我和俺,也有不同用法。
比如自稱一般習慣用我,如果稱別人,或者群稱,那就用俺。
給您舉個例子,我吃飯,我睡覺,俺爸吃飯,俺媽睡覺,俺倆吃飯,俺仨睡覺。
我沒說錯吧?”
趙文謙面色古怪的看着對方,他的確沒少聽宋愛國說中州方言。
不過關於我和俺的用法,還是第一次知道。
仔細一琢磨,不得不承認對方總結的對。
只是為什麼“我中”這兩個字聽起來那麼古怪?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直播開會,而不是計較這些細節。
看着時間,他點開攝像頭:“大家好,我叫趙文謙,來自京城農業部。
其實大家對我應該不陌生。
作為農業方面的精英,你們只要參加過國家級規格的專業知識培訓,應該都見過我。
所以我就不多廢話了。
至於今天叫大家來的目的,你們應該也知道。
關於這次山城莊稼因為細菌感染,導致大面積減產甚至絕收的事,情況已經非常嚴重。
所以我才把大家請過來,商量一下對策。
對了,先給你們介紹一下。
這次我專門邀請了兩個特殊嘉賓,他倆是來自中州的楊澤和陳奕冰。
陳奕冰是北大光華管理學院的高材生,可能大家對她有些陌生。
但說到咱們農業局在農村土地徵用計劃的改革,你們是不是就熟悉了?”
楊澤雖然也在十二樓的會議室,但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張岳,所以距離趙文謙比較遠。
對方介紹陳奕冰的時候,他本來並未在意,可聽到農村土地徵用計劃幾個字,卻愣住了。
雖然楊澤在農業局待了不短時間,可這種規劃他還真不知道。
而看趙文謙的語氣,這個規劃貌似還挺牛叉的。
所以到底什麼情況?
為什麼自己從來就沒聽陳奕冰說過?
他立刻在直播間的評論區發消息:“各位大佬,農村土地徵用計劃是什麼?能不能解釋一下?”
如果自己用的是真實身份,楊澤肯定不會這麼問。
不過現在他在直播間備註的是張岳,那就沒有顧忌了。
無名小卒嘛,問幾個看起來所有人都知道的問題應該很正常。
而他的消息剛發出去,立刻有人回復:“同問,農村土地徵用計劃到底是指什麼?”
“我也想知道,話說我可在農業局幹了五年,怎麼從來沒聽過這東西?”
“本人也沒聽過,我在農業局幹了二十年了都。”
“……”
“我說樓上的兄弟,你們不是農業局的人,就不要再冒充了好不?
作為在編人員,每次上面組織培訓學習,都要學農村土地徵用計劃案例的。”
“樓上說的對,不該問的問題不要亂問,免的暴露自己的身份。”
“瞎扯淡,誰說老子不是農業局的人了?
邀請函.jpg。
這是我的邀請函,看清楚了!”
“還有我的邀請函,上面還有我的名字呢!
邀請函.jpg。”
“哈哈哈哈,樓上你是要笑死我嗎?
你這個邀請函一眼假好不好?尤其是上面的名字,竟然叫西門大郎。
這得腦子進多少水,才會起這麼離譜的名字啊?”
“西門大郎還是好的,難道你沒看到另外一個叫馬屁精嘛?”
“這個的確更抽象,那些叫秦壽生、沈京兵、史珍香的,好歹用的還是諧音梗。
父母一時沒想到也算情有可原。
這個馬屁精委實離譜。”
“……”
楊澤看大家越說越熱鬧,立刻不高興了:“我說你們能不能正經點?
我可是非常誠心的再問你們問題,結果你們不回答就算了,反而不停歪樓。
還有那些發證實自己身份圖片的傢伙,拜託,這是莊嚴肅穆的高級會議,不是相聲專場。
咱們嚴肅點,好不好?”
“喲,這裏哪裏來的道學先生,教訓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我發的明明是正經邀請函,結果到了你這,反而成玩笑了。”
“就是,雖然我叫馬屁精,但這個名字就是我爸給我起的,還是專門起的。
原因是他一生做人做事過於剛直,得罪了不少人,也吃了不少虧。
雖然他從來就沒因為這件事後悔過,但他卻不想讓他的兒子,也就是我步他的後塵。
於是他便給我取名馬屁精,希望我做人做事能圓滑一點,不說八面玲瓏吧,起碼不用被別人歧視。
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廣博最深沉的愛!”
“說的好,剛才我也在嘲笑你來着,但聽了你的話,我深深意識到自己錯了。
我現在要鄭重向你道歉,對不起!”
“我也要向你道歉,鞠躬,求原諒。”
“好了好了,大家太客氣了。
而且我的名字我自己知道,早就被嘲笑習慣了,多你們不多,少你們也不少。”
“兄弟大度,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爸給你取的這個名字算是成功了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應該很失敗,先不說你的性格問題,但大家都笑你這點就挺尷尬。”
“哈哈,你這話恰好相反。
沒錯,我雖然經常被嘲笑,但我這個名字卻非常成功。”
“是嗎?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原因很簡單,我是從小被嘲笑到大的。
如果你是我,針對這種情況,你會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忍着唄!
難不成我還能見到一個嘲笑我的人,就揍對方一頓不成?
這樣的話,我絕對滿世界都是敵人。”
“哈哈,你說對了,我就是這樣做的。
不管誰嘲笑我,我都選擇隱忍。
本來我對我爸給我起的這名字非常痛恨,甚至一度想改名。
知道我長大后,突然有一點,我發現我的忍耐力比任何人都強。
遇到任何事都不主動說話,幹什麼都要先察言觀色,先把對方的心思揣摩清楚。
結果這一招竟然在體制內混的風生水起,雖然我才工作五年,但現在已經是辦公室主任了。”
“卧槽,這麼吊?”
“的確挺吊,你爸真的太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