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黑暗的深淵

黑暗深淵之中，林淵的意識如漂泊孤舟，在無垠的汪洋中上下起伏。他渾身冰冷，彷彿墜入寒徹骨髓的海底，四周幽暗如墨，惟有微弱的記憶碎片如星點浮光，在深海之中飄蕩，忽明忽滅。

那光點忽而聚攏，漸漸凝成一副模糊的景象。林淵的目光穿透朦朧，竟看到一片熟悉的庭院，那庭院中，枯樹斜影，落葉紛飛。一名男子盤膝而坐，衣衫破碎，髮髻凌亂，雙眼赤紅如血，宛如修羅現世。他認得那人，正是自己的父親。

只見男子突然仰天長嘯，音如厲鬼哀鳴，震得四周風聲大作。下一瞬間，他猛然起身，腳步踉蹌，卻又如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向某處揮劍而去。

每一劍斬落，地面竟隨之裂開，似欲吞噬天地。林淵睜大了眼睛，卻覺雙腿如灌鉛，無法挪動一步。他想喊卻發不出聲音，唯能眼睜睜看着父親一步步滑向深淵。

畫面倏然一轉，他的母親出現在場景中，神情惶恐，幾步跑上前去，欲阻止父親自毀的行徑。她的手抓住了男子的衣袖，聲音顫抖如碎玉：“你醒醒啊！你看看淵兒，他還那麼小！你忍心就這樣丟下我們嗎？”

男子的動作微微一頓，眼中的瘋狂似乎減弱了一瞬。然而，這份短暫的清明，卻被下一刻翻湧的戾氣吞噬。他猛地甩開母親，嘴角溢出一絲冷笑，劍鋒迴轉，直指自己的胸膛。

“天命難違！我為大道，註定以心魔為祭！這是命！是我的命！”他怒吼出聲，手中劍直刺入胸口，血如泉涌，灑落一地，濃烈的腥氣如潮水般湧入林淵的感官，令他幾欲窒息。

“不要！”林淵心底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可聲音卻依舊無法傳遞。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母親崩潰地跪倒在地，看着幼時的自己瑟縮在一旁，雙手緊抱膝蓋，眼中滿是無助與恐懼。“爹爹！不要啊！”

“小淵兒……”母親的呼喊如泣如訴，跌進林淵的耳中。他眼中的孩童抬起了頭，那眼眸中映出的光，竟是此刻的林淵！那目光中滿是控訴與悲哀，似乎在質問：你是不是也會如他一般？你是不是也會走火入魔，將一切推向毀滅？

林淵的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萬千利刃同時刺入。他想回答，卻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是怨父親的，為何那般自私，舍下他們母子；他也怨自己，無法阻止那一切的發生。他更害怕自己終有一日，步入同樣的深淵，重蹈覆轍。

黑暗愈發濃重，藤蔓在四周起伏如潮，似在無聲地審判他。他的呼吸漸漸急促，每一次氣息出入，皆彷彿被黑暗吞噬，化作虛無。他的雙眼漸漸渙散，記憶的碎片再次化作無數光點，四散飄零。

“我……該如何掙脫？”他心中低語，聲音微弱如風中殘燭。四周無人應答，唯有那片血色庭院的景象，再次浮現在眼前，似在警示，又似在嘲弄。

林淵如墜深淵，胸中迷茫如霧，難尋出口。他的思緒漸漸模糊，意識也如同一葉浮萍，飄向那不可測的未知深處。

林淵的意識猶如被捲入一場無休無止的夢魘，時光與記憶的碎片如長河逆流，紛紛湧現在眼前。他的雙腳彷彿被鎖住般無法挪動，只能站在原地，注視着那不堪回首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彷彿天地間只剩下無盡的悔恨與痛苦。

眼前，年幼的自己跪在破舊的庭院中，瘦小的身子因寒風瑟瑟發抖，目光獃滯地看着地上的血泊。那血泊深紅如墨，漸漸瀰漫開來，彷彿要吞噬整個世界。血泊之中，倒下的父親依舊緊握手中劍，臉上的痛苦與瘋狂一同凝固，彷彿死去的一瞬仍在和心魔掙扎。

“爹爹……”幼小的自己喃喃低語，聲音沙啞卻滿是恐懼，那恐懼與林淵此刻的心境交織，幾乎讓他窒息。他想移開目光，卻發現自己的眼睛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釘在這一幕上，無法挪開分毫。

另一側，母親跪倒在血泊邊，面色蒼白如紙，眼中淚水肆意，手指顫抖着觸碰父親的臉龐，卻始終不敢完全靠近，似乎害怕觸碰到某種可怕的真實。她的喉間發出一聲聲低啞的呼喊，帶着不甘、絕望與深深的悲切。

林淵的手微微顫抖，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他知道，這是他最不願面對的記憶，卻偏偏在這深淵中被藤蔓毫不留情地揭開。那些被時間掩埋的傷痛，就如同這些藤蔓，緊緊纏繞住他的心神，令他無處可逃。

“不……不要再讓我看了……”林淵心中吶喊，聲音在意識深處震蕩，卻始終沒有人回應。四周的黑暗似乎更濃了一分，像無數冰冷的觸手，將他拉得更深。

年幼的自己突然抬起頭，那雙清澈卻佈滿淚水的眼睛直直望向林淵，目光中夾雜着恐懼與質問。林淵的胸口驟然一緊，那目光如一柄利刃，刺穿了他所有的偽裝。

“你害怕嗎？”稚嫩的聲音從年幼的自己口中傳出，聲音低沉卻如鐘鳴般在林淵的心間震蕩，“你害怕像他一樣，最終也會倒在血泊中嗎？你害怕自己也會墮入心魔，毀了身邊所有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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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確實害怕，害怕這片畫面會成為自己的未來。

自父親死後，這個陰影便一直潛伏在他的心底，猶如隨時會噴發的火山，令他寢食難安。無論他如何修鍊，如何向母親保證自己不會重蹈覆轍，那潛藏的恐懼卻始終如附骨之疽。

“你不敢面對……是因為你從未真正原諒過他，也從未真正面對過自己。”稚嫩的聲音漸漸低沉，那稚子模樣的自己卻不知何時變得面容蒼老，眼神冷冽如深淵。他向林淵走近，每一步都如巨錘，敲打在林淵的心頭。

林淵不由自主地後退，心中已然亂作一團。

他回想起父親的狂笑、母親的悲泣、年幼的自己瑟縮的身影，彷彿整個記憶化作了一座囚牢，將他牢牢鎖住。他想逃，卻無處可逃；想掙扎，卻無力掙扎。

藤蔓依舊緊緊纏繞着他的身軀，似乎在無聲地嘲笑他的無助。四周的黑暗如潮水一般將他吞沒，而他心中的迷霧，也愈發濃重。

林淵的意識如墜深淵，混亂與壓抑如翻湧的潮水將他湮沒。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父親那雙猩紅的雙眼，閃現庭院中遍地的鮮血，閃現母親無助的哭聲，以及那稚嫩自己滿含絕望的目光。每一幕如刀刃般劃過心海，留下無法癒合的裂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林淵的聲音驟然從胸膛炸裂而出，嘶啞而狂亂，彷彿連周圍的黑暗都為之震顫。他猛然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依舊被藤蔓緊緊纏繞，四肢僵硬如鑄鐵，動彈不得。

“我沒有原諒他！”林淵大叫，眼眶猩紅，神色恍惚。他似乎在對誰傾訴，又似乎在對自己控訴。他的聲音猶如裂帛般急促，“他是我的父親，卻為何如此軟弱？為何要墮入心魔，為何要留下如此深的傷痛！”

他喘息着，眼中竟隱隱泛起淚光。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連帶着那纏繞的藤蔓也隨之顫動，如同感應到了他情緒的波動。那些藤蔓彷彿活物一般，微微緊縮，卻又不肯放手，似在等待某種契機。

黑暗中，父親的身影再一次浮現，靜靜立於遠處。他的面容模糊而熟悉，帶着無盡的哀傷與歉意。林淵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心中翻江倒海，卻無力靠近。

“你後悔嗎？”林父聲音顫抖，卻帶着不容拒絕的質問。他的目光灼灼，彷彿要將這幻象看透。

那身影並未答話，只是靜默地注視着他。那目光不再瘋狂，卻多了幾分溫柔，幾分痛楚，幾分未竟的執念。林淵的心頭一顫，他發現自己竟無比渴望聽到那幻象開口，無論答案為何。

然而，那幻象漸漸虛化，最終消失在黑暗之中。林淵徒然伸手，想要抓住，卻只能觸碰到藤蔓冰冷的表面。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喉間發出一聲低啞的咆哮。

“你倒是回答我啊！”林父的幻影聲嘶力竭，聲音中透着無盡的憤怒與不甘。

他的情緒如烈火燃燒，將他的理智吞噬殆盡。他無法原諒父親，卻又無法原諒自己。他害怕自己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卻又害怕自己永遠無法擺脫父親的陰影。

“我不想這樣！我不想！”林淵的喊聲回蕩在黑暗中，彷彿訴說著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掙扎。他的眼淚無聲滑落，融入黑暗，連同那沉重的過往一同消散不見。

周圍的藤蔓忽然劇烈顫動，彷彿受到了林淵情緒的感染。它們不再安靜，而是如活物般糾纏扭曲，釋放出一種讓人心悸的低鳴。黑暗中，似有無數幽光浮動，宛若星河倒懸，又如深海底湧起的漩渦。

林淵的意識開始模糊，理智被憤怒與悲傷完全吞噬。他的吼聲化作了一種近乎瘋狂的嘶喊，回蕩在這無邊無際的深淵中，久久不散。

“父親！母親！我該怎麼辦？！”林淵的聲音破碎而絕望，彷彿一道道閃電劈開黑暗，卻又照不亮前方的路。

林淵緩緩低頭，雙手緊握拳，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這淚珠晶瑩如琉璃，散發著微微的光芒，落在地面上時，竟如夜空中繁星般璀璨，卻未能驅散心中的黯淡。

他的心如同被重鎚敲打般疼痛，昔日的誓言彷彿只是回憶中的霧靄，難以拂去。那些年少時的堅定，曾許下的諾言，如今卻像一塊破碎的瓷片，深深嵌入心間，無法撫平。

“我明明已經說過，我不會重蹈父親的覆轍……”林淵喃喃自語，聲音中透着無盡的掙扎。他的眉頭緊皺，嘴角微微顫動，似在壓抑着某種強烈的情感。可是，眼前的一切，還是讓他無法釋懷。

那走火入魔的父親，如同夢魘般始終盤旋在心頭，每一次的掙扎，每一次的回憶，都讓林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煎熬。那份不甘，那份憤怒，如陰霾般籠罩在他的靈魂深處，無法散去。

“為何……為何我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林淵的聲音低沉而哀傷，彷彿是自天地間傳來的嘆息。他的目光深邃，凝視着前方虛空，彷彿能窺見某種無盡的黑暗。

周圍的藤蔓依舊緊緊纏繞，宛如幽靈般遊走在林淵的視線里。它們並非僅僅是束縛，而像是某種與生俱來的力量，牽引着他的心緒，深深地觸碰着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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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已經……努力了那麼久。”林淵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服內心的矛盾。他彷彿看到父親那張扭曲的面容，再度浮現在眼前，帶着一種無法逃避的束縛。

“你是我的父親……可是你卻讓我的心如此痛苦。”林淵低語着，彷彿在述說一個遙遠的故事，那故事充滿了複雜的情感與掙扎。他的心在這一刻彷彿凝固，像是被時間凝視的雕塑般，無能為力地站在命運的岔路口。

“我想要擺脫這一切，我想要變得更強大……”林淵的聲音逐漸變得堅定，帶着一種超越黑暗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心境平靜下來，但那種內心深處的掙扎卻如影隨形。

“如果我無法戰勝這份痛苦，那我又怎麼能夠保護自己，保護我所珍惜的一切？”林淵自語着，彷彿在尋求一種答案，而這種答案，他無法從藤蔓束縛中得到，也無法從心魔中解脫。

黑暗中，幽光微微閃爍，如同星星般的微光在林淵的周圍浮動。他感受到一種微弱的希望，那希望彷彿是從他的靈魂深處湧現出來的，滲透在這片凝重的黑暗之中。那希望，如同古老的符籙，訴說著某種不滅的信念。

“或許……這就是我需要找到的答案。”林淵的聲音漸漸低沉，帶着一種堅定的決心。

他閉上雙眼，感受着心底那份沉甸甸的力量，在黑暗中緩緩升騰。那是他從未感受到過的力量，是一種超越了過去，超越了痛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