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坐火車

第三章 坐火車

一晃五天過去,保金把家裏的二八大杠自行車擦的錚亮,今天用作專車,送三弟去趕火車。

李勃的行李很簡單。一條印有氮磷鉀複合肥的化肥袋,裝滿塞緊,是娘剛做的新被褥、枕頭;一個變了色的黃旅行包,是大哥那年去平頂山下煤窯帶回來的,裝了簡單的衣物和一雙新布鞋;斜挎了一個黃書包,裏面裝了報到用的錄取通知書、戶口遷移證、糧食關係證明等。

火車是晚上9點多的。

吃過晚飯,沒有蜂擁悲涼的送行場面,只有一家人送到雞腳門樓以外的村路上。

保金把化肥袋綁在自行車後座外側,旅行包掛在車把上。他騎上自行車,讓三弟坐後座,趁着朦朧夜色,悄無聲息地趕往縣城。

木蘭縣城是1954年從古城鎮遷過來的,火車站是濟南鐵路局最西邊的一個三等小站,因為離商丘二等大站比較近,客流並不多。現在不年不節,客流更加稀少。

保金排隊到售票窗口,憑錄取通知書買了2.95元的半價學生火車票,享受了國家補貼,還有座位,非常難得。

他把車票交給三弟,好像又想起什麼,讓三弟先在候車室門口等一下。不一會,只見他掂了個膠袋子走過來。

“三弟,沒什麼可買的,車站的東西太貴了,2塊錢,就買了四個蘋果,你在路上吃吧。”保金嘆口氣,顯得有些無奈。

“二哥,你回去吧,路黑,騎車慢點!”李勃接過袋子。

“三弟,咱家情況你也清楚,能出錢的地方不多,需要的話,給我寫信。”保金不忘囑咐。

“好,我會注意節約的,你趕快回吧。”李勃又催了一遍。

看到二哥騎上自行車的背影消失,李勃才走進候車室,找個座位坐下。

李勃是第一次坐火車遠行,此前他只有3次去過縣城,見過從鐵路上奔跑的火車,也在莊稼地旁邊看護露宿時聽過火車嗚嗚的鳴笛聲和撞擊鐵軌的咣當聲。夜裏路過的客車,一排亮着燈光的車窗,引起他無限的遐想,裏面是什麼樣子呢?

“旅客朋友們,從徐州開往洛陽的2916次列車,馬上開始檢票了,請排隊到2號檢票口進站候車。”候車室的廣播一響,立刻有20多個人從候車室的木椅上站起來,伸一下懶腰,掂上自己的行李,或快步、或小跑,在檢票口排起長隊。排隊的人中,學生模樣的佔了一大半。

李勃這時左手掂着化肥袋,右手拎着旅行包,覺得手不夠用,就把蘋果袋子硬塞入斜挎的書包里。到檢票口,只能把旅行包放地上,用右手掏出上衣兜里裝的火車票。檢票員用檢票鉗在火車票上剪了一個缺口,就放他進站了。

火車準點進入站台,李勃按照列車員的指引,上了自己所在的車廂,找到自己的座位。把化肥袋放到行李架上,旅行包本想放座位上,但感覺有點大,還是在化肥袋旁邊找個縫隙,硬是塞進去了。書包里是報到用的東西,是將來立身保命的飯碗,他是不敢離身的。

李勃剛坐下,對面座椅上先後坐下兩個學生模樣的人。列車開動,向西方疾駛,剛才因旅客上下車引起的騷動平靜下來。車內的人並不多,存在不少空位。

李勃望了一下對面的兩個人,開口問道:“二位是否也是到遠方求學的?”

“是啊。”對面一個戴近視眼睛的男生隨口答道。

“如此說來,我們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旁邊一個瘦高的男生打趣道。

“在下李勃,河南統計學校新生,見笑。”李勃看二人比較爽朗,便報出自家名姓。

“見笑!在下袁水林,河南統計學校八五級學生。”近視鏡也自報家門。

“你倆還在下?那我可在上了。認識一下,葉露寒,河南統計學校中專生。”瘦高個伸出右手,先給袁水林握了握,又從列車小餐桌上面,把手伸過來,與李勃握手。

“嗨,咱仨一個學校呀!真乃天賜良緣!”李勃為在列車上巧遇兩個同校同學而高興,握住葉露寒的手忘記鬆開了。

“既然咱三兄弟巧遇,不如學下桃園三結義,排個大小。”袁水林說:“我65年6月生人。”

李勃鬆開葉露寒的手,接著說道:“我,66年10月,那個特殊年份所生。”

“如此說來,二位兄長受小弟一拜。”葉露寒果真站起來,雙手抱拳,點頭算是鞠了一恭。

“那我這個老大,就問你一句,那年的?”袁水林把葉露寒按坐在座位上。

“兄長莫慌,我自會報來。1967年寒露節爹娘生的我,我爹覺得叫寒露像個女孩名,就做了一個顛倒。”葉露寒感覺自己的名字太土氣。

“我原名叫天寶,村裡那年唱戲,戲名叫《李天保弔孝》,小夥伴便在戲場嘲笑我,使我勃然大怒,自此改名叫李勃了。不想高中課文里,有句'而笑李勃之陋也'。尷尬不尷尬?”李勃雙手一攤。

“奇葩有的是,俺爹好釣魚,經常在河邊小樹林一坐就半天。我生下來就叫水林了。”袁水林對自己的名字也不滿意。

“其實,現在仔細想一想,名字只是一個符號,沒必要當真。”葉露寒率先糾偏。

“根據傳統文化,父母給子女起名字,都有一個美好的期望在裏面。”李勃似在為改名懺悔。

“不說這個啦!估計要關燈,準備休息吧。”袁水林好像有坐火車的經驗。

“各位旅客請注意,現在已是深夜,請大家安靜。列車照明燈將暫時關閉。”

列車車廂頂燈關閉,只有餐桌下邊的小燈還放出一絲泛黃的光亮。

三個人或躺在座椅背上,或趴在小餐桌上,閉上眼休息。車廂內偶爾傳來幾聲男人的鼾聲,列車員和乘警有時也從過道穿行一次,把伸到過道的腳,往裏面踢一踢。

夜深人靜,列車疾駛的咣當聲更響。有站停靠,有人上下車,也沒有吵醒3個追夢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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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一代的奮鬥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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