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襲爵
“這,這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是沈家大公子。”
雲慧不相信。
在場的眾人也紛紛露出疑惑。
“聽聞這大公子和沈將軍死守燕州城最後一刻,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柔妃捂着嘴,訝然道。
“是啊!”有人順着她的話,道:“如果這是真的,那,那他豈不是逃兵!”
“我看八成是。”
“哼,寧國放的那火箭,怎麼沒燒死他呀!”
“就是,本來是為國捐軀的英雄,這下后了,成逃亡狗熊了!”
一句句謾罵的話語從四周響起。
大哥只是垂着眼睫,默默聽着。
我拳頭捏的青筋爆出。
大哥十五歲從軍,明年便是三十而立的年紀。
為北涼奉獻十五年,他無怨無悔。
如今他能活着從戰場上歸來,竟有人詛咒他去死!
大哥這些年的付出,到底值不值!
可這些話,我不能問!也不能說之於口!
一旦邀功,不敬惹皇帝膈應,在場大臣也會說侯府有利可圖,擁兵自重之類的話。
到那時,只會給大哥,給侯府招來更大的麻煩。
我只能忍着嗎?
指甲嵌入掌心,灼熱的鮮血為指甲塗上一層蔻丹嫣紅。
“諸位!毋聒噪亂視聽!”
就在我快堅持不下去時,風千行開了口。
他掃視到哪,哪邊便安靜下來。
待所有人悉數閉嘴時,他方道:“沈君澤這個名字,我想不止邊關,整個都城都應該聽過他的名字。”
“十五歲,初生牛犢不怕虎,一人悶聲去了敵國營長,燒毀敵人一月的糧草,讓我們初步險勝,奪回江城,他二十歲那年,帶着沈家二公子,沈墨文上戰場,兄弟兩人,皆立下戰功,二十五歲那年,侯府所有男丁,再次出征,時隔五年,終於收回燕州城。”
男人站在大殿之中,火紅的衣袍穿在身上,灼熱又狂傲,像團不滅的火焰,在我眼中熊熊燃燒,溫暖了我剛剛冷卻的心。
“這些年因為打仗,不光是沈君澤,沈家三個兒郎,沒有一個敢娶妻。”
他語氣鏗鏘:“因為怕!”
“怕自己犧牲在戰場,怕妻兒遭受今日的狀況!”
“將士保家衛國,流血不流淚,護的是邊關百姓,護的是整個北涼,爾等剛剛的言語,不覺羞恥嗎?”
自始至終,男人的嗓音都沉穩有力,一字一句,像是要擊碎一切不公言論,讓英雄浩氣留存天地。
大哥感激地看向風千行。
我覺得,我欠他的,大抵不是一頓飯就能還清的了。
“說得真好!恩仇不辨非豪傑,黑白未分是丈夫!”
皇上從座位上起身,冷眼掃視了一圈。
“做人,不能明辨是非,恩怨分明,如何能配得上是大丈夫!”
在場的官員家眷,無一不是面目通紅。
他們集體拱手,道:“皇上說的是,臣/臣婦/臣女謹記教誨!”
皇上沒再說什麼。
他下了台階,走到風千行身邊,十分欣慰地拍拍他的肩。
緊接着,又走到我大哥身上。
“君澤,你我一同長大,朕信你不是逃兵軟弱之輩。告訴朕,燕州城到底發生了何事?”
大哥拱手跪拜,道:“回皇上,最後一戰,我們本是佔了上風,士兵信心大增,可營中出了叛徒,一把火,斷了我們所有糧草,營帳也被燒了好些,我軍人心不安時,寧軍偷襲,我們來不及部署,直接和他們拚命。”
“他們手中有不少江湖人士,什麼魅粉,軟經散的藥粉滿天飛,他們提前吃過解藥,我軍損失慘重。被他們打到城牆出。”
“寧軍不顧城中的百姓孩子,直接火箭發射,城中火光衝天。”
“但城中百姓沒有逃跑,他們自發組隊滅火,我們的士兵專心對付寧軍。”
“那一戰,打了兩天兩夜,大火也燒了兩天兩夜,滿地屍骸,以血為水,鑄造起了圍牆,阻擋火焰的延伸!”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火光點亮黑夜。”
“我撐不住倒下后,爹拼着最後一口氣,護在我身上,他讓我活下去,帶着他的那一份,照顧好娘和妹妹……”
大哥抹了把滿臉的淚水,不想眼淚流得更凶了。
“爹倒下后,不少倒下的叔叔伯伯,拖着身子爬向我,一層一層的護在我身上……烈火燃燒下,只有我一個人,從戰場上回來,只有我……”
大哥跪在地上,沙啞的嗓音劇烈地嘶吼,如同一隻失去所有同伴的孤狼,又如同在神佛下懺悔的可憐人。
我站在一旁,淚水模糊了視線,心臟的位置,如同被火焰烘烤着,每呼吸一下,都無比沉重。
我不敢想像那樣的場景,可越是壓抑,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越會浮現在我腦海中。
爹的臉尤為深刻,但每一張他都是笑着對我的。
小時候,他會說:“囡囡,看爹給你帶啥啦!噹噹噹噹,糖葫蘆!還有小兔子糕點!”
當我拜師回來,嘚瑟表演時,他是最捧場的那個。
“囡囡,不可一世爹爹的好女兒,這銀槍耍的,帥!”
後來我嫁了人,他也是笑着說:“囡囡,你要記住,侯府永遠是你家,若是跟顧子離那小子過得不開心了,就回家找爹爹,爹爹削他,哈哈哈哈!”
後來,他一語成讖,我回了家。
他和哥哥們就處處找顧子離麻煩,他說:“囡囡,乖女兒,在外被欺負了沒事,回家有的是人撐腰!”
記憶如畫,淚水如潮,我不敢想像,他被火燒的時候,得有多疼!
“阿錦,別哭,你爹爹最喜歡看你笑了。”娘親哽咽地抓住我的手,一點點掰開。
原來不知不覺中,掌心的血,滴在了地上。
迎着娘親擔憂的目光,我輕嗯一聲。
擦掉眼淚,抬眸時,對上了風千行擔憂的目光。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以示沒事。
大殿裏,所有人都垂着頭,偶爾傳來抽泣聲。
就連皇上也不禁模糊了視線。
他啞着嗓子宣佈,“蘇烸,傳朕旨意,追封已故老侯爺為忠國公,其爵位世襲罔替,沈君澤身為侯府唯一男丁,可襲爵!”
“什麼!”佳慧郡主驚呼,面如豬肝色。
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的就是她!
我冷笑着走到她面前,湊近她耳朵,輕聲道:“郡主,回去告訴長公主,夜裏風大,切記要關好門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