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前途未卜,後顧無憂
荀圭踩着點回到方慈家裏,在宴席上埋頭苦吃,早早入睡。第二天一早,荀圭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思慮再三之後,拿着玻璃玉佩找到了方慈父子。在張羅着吃了一頓早飯之後,荀圭向方縣令表達了去意。
三人又回到前廳敘話,落座之後,荀圭取出玉佩,遞給方慈,說道:“那日我在山中,經過一座瀑布,取水之時,偶見水底毫光閃爍,便下水去找,得到了它。正好送與你作為賀禮。”
方慈接過“玉佩”,拿着和方縣令一起觀看,只見此物晶瑩剔透,透過它能看見指紋,淡淡綠色似有一種寧靜優雅的氣質,放在清晨的陽光下照射,如夢似幻,實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
方縣令急忙開口:“賢侄,此物一看就不是凡物,你要把他送給慈兒?”
荀圭看了看方慈,說道:“學生已決定效仿前人,遊歷諸國,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與世叔、慈弟相見,就讓此物留作紀念吧。況且,我是來此的路上發現此物,這正說明是天意如此,要我把這寶物送到慈弟手裏。”
方慈拿着酒瓶底子玻璃圈,雙眼泛紅,哽咽着說不出話來。方縣令長嘆一聲:“既然你下了決心,慈兒你就把他收下吧,這是你荀哥一片心意。”說完又問:“世侄,你打算往何處去?”
荀哥於是掏出《九州風物雜談》,說:“此書是學生昨日得來,正打算依照前人路線,一路行去,見識各地不同。”
方縣令看了看書,說道:“居然是這本?這······本官記得這本書,四五年前,有不少學子,得了這本書,在給家裏留下書信之後就自己遠行了,那些學子的家人,與各家書店爭吵,最後都鬧到縣衙里來,讓本官很是頭疼了一陣子。”方縣令說話間又看着荀圭:“不過,那些學子,最多不過七八個月,也都回家了,都說路途艱險,其實無甚意思,後來這本書再也無人關注。賢侄,你當真要跟着這本書······”
荀圭心想,我這一去短時間內肯定是不回來了,畢竟知道自己身份越少的地方,自己就越安全,這本書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自己是一定要走的。就算是以後回來看望方慈,也得等過去個幾年,等他記憶模糊之後再說。
荀圭拱手,語氣堅定地說:“學生心意已決,誓要走遍諸國,增長見聞。”
方慈這時紅着眼說:“荀哥,不如再多留幾日吧?”
荀圭笑笑,方慈這人確實能處,不過自己確實要溜。於是在一番挽留拉扯之後,方慈接受了自己最要好的同窗即將遠行的事實。最後,方縣令建議,好歹等看過今晚戲班子的演出再說,而且戲班子演完是要回郡城的,荀圭可以和他們一起走,路上也熱鬧些。
荀圭想了想也是,畢竟自己不認識路,就答應下來。於是方縣令讓人叫來戲班子班主,和荀圭互相見過,事情就這麼定了。
荀圭又說要去城外,看看秋收的場景,畢竟這是自己一開始用的借口,不去一趟會惹人懷疑。最重要的,自己得去山裏找找那個失蹤的士子,看他到底是不是書院出來的那個荀圭。
荀圭到了縣衙前廳,隨便找了個衙役問路,衙役見過他,知道他是少爺的貴客,很詳細的告訴了他那群歹人當時發現士子的位置。荀圭又找下人牽來自己的騾······馬,一路到了山上。
到了山間小路,荀圭抽出劍,沿着路仔細勘查,果然在路旁一處,發現了樹枝折斷的痕迹,這兩天沒下雨,隱隱約約能看見馬蹄印。荀圭牽着馬,順着痕迹一路前行,走了不知道多久,一片斷崖出現在眼前,崖邊有石子泥土脫落,荀圭嘆了口氣,看樣子是從這掉下去了。
在周圍找了一圈,總算找到還算平緩的山坡,荀圭把馬留在坡上,自己抓着樹枝藤蔓,一點點向下挪動,慢慢滑落崖底。往前走了一段,“嗡”的一聲激起一大片蒼蠅,荀圭好不容易趕走蒼蠅。一堆爛肉夾雜着斷骨出現在眼前。
荀圭看着眼前的屍身,嚇得瞬間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轉身趴下就開始吐。他料想過最壞的情況,但是死亡如此真實的出現在眼前,實在是衝擊力過大。
吐了好一陣,直吐得神志不清,荀圭強忍着不適,勉勵站起。細看之下,原來是一大一小兩具屍骨,應該是馬受驚了,騎馬的人慌亂之間之下沒能及時下馬,這才跌落山崖,殞命於此。
荀圭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走過去。因為他看見了散落的物品,說不定其中就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走到近前,荀圭捂住口鼻,從旁邊折斷一根樹枝,蹲下身子用樹枝去挑開那堆東西,開始翻找,細看之下原來是一個書箱,已經和它的主人一起,摔得粉碎。裏面只有常見的筆墨紙硯。紙質的書籍,已然被血液浸透,墨水被血液暈開,字跡全都模糊一片,荀圭本想着,書上也許會寫着姓名,但是這樣子明顯什麼也看不清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荀圭十分無奈,站起身來打算一走了之,轉身的時候,忽然眼角餘光發現有東西在反光,荀圭趕緊回頭,定睛一看,原來是馬脖子那裏,有什麼東西,荀圭趕緊過去,拿起樹枝撥弄,挑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枚半個巴掌大的令牌。
荀圭也顧不得髒了,趕緊一把抓起令牌,用手抹去血污泥土,令牌上面兩個篆字,看字形,應該是是“鹿山”。荀圭趕緊把令牌反過來看背面,背面只有一個字“圭”。
荀圭嘆了口氣,定了定神,往後退了幾步,對着荀圭的遺體,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磕第一個頭時,荀圭說了聲:“對不起。”因為荀圭覺得,也許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應,害死了書院荀圭。
嗑第二個頭,荀圭說了一句:“謝謝。”荀圭得了令牌,對於身份就再無顧忌了。
磕第三個頭,荀圭什麼也沒說,實在是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什麼好。剛才荀圭下來之前觀察過環境,這片狹長斷崖其實是兩山之間,類似於一個天坑,坑底堆了厚厚一層落葉腐殖土,最上面到底下大概兩層樓高,運氣好點,說不定最多就是骨折。
然而書院荀圭的運氣實在是一言難盡,說起來他應該是死於馬速過快。眼前人和馬的遺體,都歪着身子躺在地上,搞不好是摔下來扭斷了脖子而亡。荀圭又嘆口氣,從旁邊攏過來一堆一堆落葉,把這一人一馬都蓋在樹葉底下,又跑到一旁,從樹上薅下來一大堆新鮮樹葉,灑在落葉墳堆上面。這樣的話,上層的落葉和下層落葉,就會呈現不同的腐爛程度,哪怕日後被人發現,也只會以為是落葉自然堆積,不會被發現有人動過屍體,免得有人懷疑到現在的荀圭身上。
荀圭做完這些,抓着令牌,拄着劍當做拐杖,費了好大得勁又爬回坡頂上。馬兒就站在那裏看着他,荀圭有些莫名的心虛,牽着馬快速離開此處。
在山下溪水裏,荀圭洗了洗手,把劍和令牌也清理乾淨,然後騎馬回了縣城。在城門口停了一會兒,荀圭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棧。向客棧小二扔出一塊碎銀子,小二頓時樂得不行。小二遵從荀圭的交待,準備了上房,迅速燒好了洗澡水,又去成衣店買來一身簡單的士子青衫。用剩下的錢,還夠小二半月工錢。
荀圭又要來一個鐵盆,脫去身上衣物,用打火機點燃,把臟衣服放進鐵盆里燒了個乾淨。接着泡進澡盆仔細搓洗身上,確認沒有異味之後,拿起小二送來的剃刀,就着熱水,慢慢颳去自己臉上生出的胡茬。做完這些,才取出《九州風物雜談》,仔細閱讀這本書,規劃自己以後的路線。
一直到洗澡水涼得待不住了,荀圭才起身,換上新衣服,收好打火機和錢袋,把長劍掛回腰間,走到梳妝枱前,細細打量自己。
鏡子是銅鏡,鏡中的自己有些失真,但是荀圭還是看出了問題。和以前的自己相比,現在的荀圭,鼻樑更挺一些,嘴唇更薄一些,臉頰稍微瘦一點。就這一點區別,和前世有八分相似,但是氣質上大為不同。荀圭穿上新買的士子青衫,這下,氣質更符合一位讀書人了。
唯一沒有書生感覺的是,那雙眼裏,充滿前途未卜。
荀圭又拿出書院身份牌,苦笑一聲,再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