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說謊還是要看運氣
荀圭尷尬至極,自己倒是背過一些詩,可那都是為了和那些女文青接觸,背的現代詩啊。只能裝作思考,實則搜腸刮肚想一想唐詩三百首有沒有能用的。
方慈見荀圭在“思考”,轉過身去,和那位楚姑娘說話。荀圭一邊在腦海里翻找,一邊偷聽他們說話,希望能得到一些信息。
方慈壓低了聲音,對楚姑娘說:“我這位荀哥啊,身世可憐。書院老教習們說,十六年前的冬日,他們出門郊遊賞雪,行至城外,隱隱聽見嬰兒哭聲,聞聲而去,在路邊樹下發現一襁褓,襁褓里包着的,就是我這荀哥了。”
楚姑娘“啊”了一聲,追問道:“那襁褓之內可有信物,不然先生們怎知他姓荀?”
方慈嘿嘿一笑:“我知你心思敏捷,不過這次你猜錯了,沒有信物。只因荀哥他,是被先生們‘尋’到的,所以取了個諧音姓荀。,至於取名嘛···”
楚姑娘白了方慈一眼,嬌嗔道:“你還和我賣起關子來了,快說。”
方慈靠楚姑娘更近了些,用更低的聲音說:“其實是取了個諧音,荀圭就是,‘尋歸’的意思,”說著手指在楚姑娘眼前虛空書寫,“是先生們希望荀哥,他有生之年能找到自己的父母,尋到自己的歸處。”
楚姑娘和方慈對視一眼,都不再言語,二人轉過頭來看着荀圭。一直暗中觀察的荀圭明顯感覺到,他們的眼神,滿是可憐荀圭的情緒。
淦!荀圭心裏五味雜陳,我這聽起來是很可憐,你們也不要這麼明目張胆的用這種眼神看我啊!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啊!再說了我是穿越來的,不是你那個荀哥啊!
但是吧,穿越這事,荀圭還真不能說,說出來別人只會以為他傻了。只能假裝啥也沒聽見,繼續低頭“沉思”,假裝構想詩詞。
方慈歪了歪頭,又開口道:“對了,荀哥,你先別忙構思了,我有事要問你。”
荀圭抬頭問道:“何事?”
“是這樣的,”方慈坐正身子,面色嚴肅起來,“縣裏衙役前幾日在西山抓住了幾個歹人,做的是攔路搶劫的勾當,根據歹人的口供,他們只是求財,因此無人受傷,但是根據歹人所言,那天他們還見到一名士子打扮的旅人,只是當時歹人隔着遠,還沒動手,那人就騎着馬跑進了密林中,衙役們至今還未找到他····”說著嘆了一口氣。
荀哥看着方慈,等他繼續說。方慈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我原本以為那人是你,生怕你出事。好在如今你安然無恙啊!”方慈長舒一口氣,“不過,此事還請荀哥你自己確認,我再去找父親說明,縣裏也好銷案。”
荀哥心裏一緊,這這這,那到底是不是我啊,如果說是我,萬一回頭那個跑丟的人,自己找到路出來了,我不是尷尬啦?荀圭想着想着,突然抓住了一個重點,他急忙問方慈:“你剛才說,是西山?”
方慈點點頭:“正是。”
荀哥心裏想了下方向,自己大早上跟着太陽的方向走到了縣城,方向差不多是那邊,賭一把!荀圭又問道:“那邊,可是有一個淺溪村?”
方慈“咦”的一聲,“荀哥你知道那村子?”說著一拍雙手:“是了是了,淺溪村過去十幾里遠的山上,有一條山道,那伙賊人前幾日就是在那裏作案。荀哥你從山林中逃脫,沿着溪流下山,走到山下就能到村裡。”說著方慈一把抓住荀圭的手,拉起他就走:“荀哥你果然福運深厚,走走走,我帶你去尋我父親,一來報個平安,二來趕緊銷案,了卻我父親一樁心事,他這兩日不僅要安排着找人,還要給我準備訂婚宴,可頭疼了······”
荀圭被拉起來,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荀圭走之前向楚姑娘說了一句:“失禮了。”楚姑娘頷首回禮。接着荀圭就被方慈拉着一路往前廳去。
到了前廳,一位四十齣頭男子正在看書,輕撫鬍鬚,面露微笑,顯然是讀到了書中妙處。方慈風風火火地衝進去,叫喊着:“父親!父親快看,我把人給你找着了!”
方縣令嚇了一跳,手一抖扯下來幾根鬍子,疼的一激靈,只是看見有外人在不好發作,只能強忍着。方縣令板著臉低聲喝到:“何事大呼小叫!沒規矩,怎麼學成歸來還是這樣孟浪。”說完看見被拉過來的荀圭,問道:“這位是?”
方慈聽了父親的訓斥,連忙鬆開手,彎腰作揖:“拜見父親。”荀圭也跟着彎腰:“拜見縣令。”方慈起身連忙說:“父親,那伙賊人說的,自行走脫的士子,正是他,他就是我跟您提起過的,荀圭,想來是來拜訪我的路上遭遇了歹人,幸好荀哥機智,從山林中脫身了。”
方縣令放下書,看着荀圭:“原來是你啊,見你無恙,老夫也可安心了。”又對方慈說:“你去向衙役班頭說明,把出去尋人的人手叫回來,給他們放一天假,再去銷案。”
方慈拱手稱“是。”低聲對荀圭說:“荀哥,你且在此稍等,小弟去去就來。”說著小跑着出去了。荀圭心想,這兩父子一看就是親生的,做起事來一樣的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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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縣令看着荀圭:“原來你就是慈兒常說的那個荀圭,他在書院時,寄回家的信里也常說起你。坐吧,既然是慈兒好友,不必拘禮,稱呼我一聲方世叔就是。”
荀圭拱手道謝,在下首落座。心想這運氣卻是不錯,自己來的方向,和那位士子失蹤的方向正好相同。先藉著這位士子的身份混過這兩天,等明天訂婚宴一過,自己還是找個借口離開,回頭去山裏找找。眼下還是先苟住再說。
接下來,方縣令和荀圭在廳中閑聊,說是閑聊,其實更像是例行詢問,聽到荀圭說在村裡遇到了那位老村正,方縣令詢問了荀圭對村正的相貌描述,這才終於放下心。
方縣令問起那位村正,是有意為之。賦稅糧食可是每個國家一等一的大事,每年秋收,各個村的村正代表村裡繳納賦稅,都會來縣衙拜見縣令,方縣令也會親自接待。村正一般都是村裡年紀大輩分高的人出任,除非大病甚至老死,一般不會換人,而且方縣令在此地為官已有二十年,所以,方縣令他記得縣裏每一個村正的樣貌。
聽見荀圭的描述,方縣令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這位學子沒有說謊,各種情況對得上,可以安心銷案了。
方縣令於是笑着對荀圭說:“你是慈兒好友,不如就在府中住下,明日儀典一定出席。最好多留幾日,讓慈兒帶你縣中遊玩,盡一番地主之誼,再走不遲。”
荀圭心中大喜,還有這種包吃包住包玩的三包服務。立馬起身道謝,說道:“多謝世叔厚愛,學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到這裏,方慈也回來了。於是二人拜別方縣令,又回去找楚姑娘。到了水邊,下人通報,說楚姑娘留了口信,已然被家人接回去了。方慈也能理解,畢竟感情再好,還沒正式成婚,倆人抽空膩歪一下也就行了。哪兒能現在就呆在男方家裏過夜。
方慈又拉着荀圭在亭子裏坐下,自己給荀圭倒了一杯茶,說道:‘“荀哥,自三月一別,如今已是半載。不知荀哥過得可好?”眼神里有些奇怪的情緒。
荀圭看着方慈,他哪裏看不懂方慈的眼神,前世有句名言,正所謂:又怕兄弟過得苦,又怕兄弟開路虎。於是荀圭輕輕嘆口氣:“賢弟,為兄的身世你也知道,如今說是四處遊學,其實是身如浮萍,無處紮根啊。”
方慈一時不知說設么好,他性格直率,此時也覺得自己問的不妥,於是撓撓頭又說:“荀哥,你知我的,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傷心事。”
荀圭擺擺手:“無妨無妨,自家人知自家事,況且你我二人之間,也不必有許多忌諱。倒是你,沒想到你已經要成家了。”
方慈嘿嘿一笑:“荀哥你有所不知,我和楚姑娘的事,其實是家族裏長輩牽線。”說到這,方慈湊近了一些,小聲說:“不瞞荀哥,我父親雖只是縣令,家中卻有長輩高居中樞,這位楚姑娘,其實是皇親,只是在下也被那位長輩嚴令,不得透露她是哪一支血脈。”
荀圭看着方慈,心想幸虧你沒透露,不然我哪兒知道哪家是哪家啊,我現在連這楚國王室姓什麼都不知道,總不能還和前世一樣是羋姓熊氏?這你要是問我知不知道他們家,我不是暴露啦?
荀圭連打斷方慈:“你別說了,為兄知道其中利害。不過,你既然有此等姻緣,也要自身精進,莫要因為女方是王室宗親,就想憑風借力,不思進取。”
方慈感慨道:“自打三月底我等畢業離開書院之後,時隔半年,我又聽見荀哥你的說教了,還是熟悉的味道。”
荀圭心想原來已經畢業了。不過還是問問書院的情況,不能自己頂着那個荀圭的身份,卻對書院一無所知。於是荀圭試探着問道:“為兄一路遊歷,常走小路,多去山間,消息不通,連你訂婚我都不知,來此地都是碰巧。不知賢弟你和其他同窗可還有聯繫,書院還好么?”
這下,方慈可是來了興緻,開始與荀圭說起起書院的人、事、物,言語之間儘是懷念。不過,是方慈一直在說;荀圭在一旁,一邊附和,一邊明裡暗裏的在話里下鉤子。最終,書院在哪裏,山叫什麼山,人是哪些人,有些什麼建築,書院教的什麼,相熟的人都學了什麼,都問了出來。最重要的,荀圭終於聽到了最好也是最差的消息:當年收養荀圭的那幾位先生,都已壽終正寢。荀圭一邊可憐書院裏那個真正的“荀圭”,一邊暗自慶幸,這下能察覺自己這個“假荀圭”的人都不在了。
當然了,山裡那個從歹人眼皮子底下跑掉的人,到底是不是“真荀圭”,自己還得去找找看,如果不是,那自己還得小心以後會碰上他。所以,眼下還是趕緊跑路才是最重要的。
方慈和荀圭聊的興起,方慈是性格使然,喜歡說話;荀圭則是樂得陪聊,只希望方慈有什麼說什麼,自己好對這個世界有更多了解。兩人這麼一聊,竟直接到了晚上。二人陪着方縣令吃了一頓晚飯,因為明天方慈就是訂婚宴,都去早早的睡下了。
荀圭躺在客房床上,暗自慶幸,自己運氣是真不錯,滿口胡謅還能矇混過關。今天好好休息,以後的事,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