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端
暮色靄靄。
長滿青草的河壩路邊,有一對少年男女一前一後緩緩前行。
“呼——”走在前方的少女忽然挺直腰板,反撐着雙臂舒服地伸着懶腰,“唉呀呀,真是舒坦哪……”
她的身後,有着金色劉海的少年卻是一臉菜色,雙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購物袋,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我跟你出來是當苦力的么?”
少女轉過頭,見他這副模樣不禁笑起來:“是呀。不是某個人曾經跟我說,以後會幫我搬東西背米袋么?這點活就幹不了啦。”
“那、那是……”沒想到對方會拿曾經的話來擠兌自己,少年不禁漲紅了臉。
“哦哦~要說話不算數了?”有人睜大眼睛,煞有其事道,隨後一聲嘆息,“連這點小事都不願意干,真是白疼你了。”
“姐姐!”受不了她的捉弄,少年不高興道,“就算秀一大哥很長時間沒打電話給你,你也不能把氣撒在你弟弟頭上啊!太沒風度了!”
“誰、誰生氣了!你這臭小子!”這次又換另一個人漲紅了臉,憤怒地揮舞着拳頭,“死阿光,讓你亂說!”
弟弟早已經腳底抹油,看到自家老姐受窘的樣子不禁開懷大笑,也不覺得手上的東西沉重了,怪叫着朝家的方向大步跑去,生怕被追上一般。
“真是的,都做了職業棋士了還這麼不穩重……”眼看着弟弟越跑越遠,姐姐不由皺眉微笑,隨後又朝他大喊道,“喂!當心一點,東西很多的!”說著,人也緊跟着跑動起來。
“我們回來了——”隨着大門被不客氣地推開,這姐弟倆突然的雙重唱把在屋裏忙活的進藤美津子嚇了一大跳。
“阿曦、光仔,採購的東西都買回來了?”母親從裏屋出來,對她的兩個孩子露出笑容。
“嗯!”把一堆購物袋丟在一邊,做女兒的一邊彎腰換着鞋,一邊道,“有幾樣常去的那家百貨公司缺貨,所以我和阿光又去了較遠的幾家才買了回來。”
“還不是去得晚了,才會沒得賣。”進藤光在一旁噘着嘴,輕聲抱怨。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這麼遲出的門哪?”伸手揪住弟弟的耳朵,進藤曦不客氣地扯啊扯,直到這十五歲的少年哀叫着討饒這才鬆開了手。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這嬉鬧的二人看得美津子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今天可是你爸爸升職的好日子,難得阿光也在家,你這做姐姐的就快點過來幫把手,家裏還有一堆事要忙呢。”
此言一出,一人哀嘆,一人捂着被揪紅的耳朵竊笑。
“做女兒的好命苦啊,又要上學,回家又要做事,現在連晚餐都得負責。”儘管某人如此叫喚着,手頭還是老實拎起那些購物袋走向廚房重地,看得母親一陣搖頭好笑。
“說得我好像虐待你了似的。”美津子從裏屋取出一件小巧的包裝盒,對着廚房裏的人喚道,“阿曦,出來一下,秀一給你寄來的包裹!”
這話就好比是打了什麼雞血,當媽的話音未落,廚房裏已經有人擦着剛剛沾濕的手沖了出來:“在哪在哪?快給我!”
秋風掃落葉似的搶過母親手裏的東西,親眼看到牛皮紙面上描着的“進藤曦樣收”以及右下角署名的“南野秀一”四個字,少女明亮的黑眸綻放出的光彩。匆匆地越過母親跨進裏屋,沒理會坐在屋裏的那父子倆的挪揄,她迫不及待地拆起了包裹。
將厚厚的一層紙箱扒開,裏面是一件毫無裝飾的巴掌大的棕色小木頭盒子,盒面光滑,入手微涼。
會是什麼?
一家人好奇地圍過來。
進藤曦輕輕掀開盒蓋,還沒看清是什麼,一股玫瑰的香氣已經鑽進眾人鼻端。待完全打開時,一家人表情各異,少女美麗的臉孔上卻是多出幾分笑容。
那是一個裝飾用的髮夾,四五公分的長度,由兩朵被剪下的紅色玫瑰相互交纏蜿蜒而成,兩頭粗中間細的造型。碧綠的莖葉上連刺都是一根根看得清晰,而盛放在兩頭的紅色花朵更是逼真無比,如果不是這花朵實在是太小,恐怕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用真花製作的。
“是個髮夾呀……”進藤光失望地縮回脖子。
“做工意外的很精緻呢。”進藤正夫感嘆道,“現在的技術真不得了啊。”
“是啊老公,好像真的一樣。”美津子的表情則要開心的多,“這個髮夾一定要不少錢吧,秀一這次看來是破費不少呢。”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是眼睛卻是盯着丈夫看,目光十分直白地表示什麼時候你也買點東西送我?
不理會家人的討論,少女抿着笑意垂下眼瞼。好像真的?這本來就是真花呀。只不過被人動了手腳變成這樣,而這花也不是普通的花朵,必要時,那可是很有威力的利器。
距離上次她去魔界找他,也已經過去大半月了,腦海里不期然放映出某些畫面,柔和的唇角頓時緊抿成憤恨的弧度,哼!一個手工髮夾就指望她原諒他了?沒門!
如此想着,她一把蓋上了盒蓋,起身出屋。
“阿曦,你做什麼去?”
“把它收起來,然後給你們做飯。”某人如此答道。
日落西山,華燈初上。
“干——杯——”
映着天花板明亮的燈光,四口裝着不同飲料的透明玻璃杯被高舉着碰在一起,各自放下時會看到它們主人開心的笑臉。
“恭喜爸爸升遷!”進藤曦笑道,對於日本這個國家來說,升職可不是容易的事啊,轉頭又看向弟弟,“也恭喜阿光,勝了本因坊循環賽首戰。”
對於她的道賀,父子倆的反應各不同,一個是欣然接受,一個則有些複雜,但還是握着拳露出躊躇滿志的拼博之意。
“果然還是姐姐做的菜最好吃了……爸爸,你就不能天天升職么?”
“臭小子,你以為升職是吃飯么,每天都能做?有本事你天天升段給我看看。”
“我開玩笑的嘛!”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一家人鬧騰了兩個小時這才盡了興,收拾一下各自回房睡覺。
換上睡衣,披散着長發,少女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聯上網絡,果然,遠在另一個國度的親人早已經在此等待。ID是,蘇遠。
蘇遠:【今天很慢哪。】
蘇遠:【有事耽誤了?】
蘇遠:【姐,我公司還有事,不能再等你了。爸媽今天又跟我說了,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回南京一趟,你看到記得回復。】
三條信息時間段各不相同,她看着屏幕,唇邊含笑,熟練地敲打上一行字回復過去,左腕上,一條用紅線串着幾個玉片編成的手鏈從袖口處露了出來。ID是,蘇希。
蘇希:【今天爸爸升職,所以慶祝了一番,花了點時間。讓你好等了,不好意思呀。有時間一定會回家一趟的,我也想看看我的侄兒侄女啊,雖然現在只能是乾的……唉,明明我是他們親姑姑嘛,非得是干姑姑,嘖!】
蘇希:【對了,我捎過去的藥品你有給爸媽吃吧?他們的身體情況記得要告訴我啊。還有,你也要注意休息,可別累倒了。】
連回了兩道信息,那邊已經沒人在,這有着“進藤曦”和“蘇希”兩個名字的少女不禁一聲輕嘆,忽然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切換至另一個界面——世界圍棋網。
正當她有所動作時,腳邊一聲喵叫,膝蓋便是一沉,一隻有着金銀妖瞳的雪白貓咪正踩在上面,繞着她緊閉的腿面轉了一圈然後盤成一團,直接閉眼睡下。
“小瓊,去床上睡啦。”蘇希叫喚。
貓咪連眼皮都不抬下,充耳不聞。可憐的主人家只能無奈嘆氣,任它拿自己的雙腿做窩。
從登陸的頁面上輸入“龍城飛將”這個ID,再填上密碼登陸沒多久時間,屬於楊海的ID就發了信息過來。
【好長時間沒你上了啊,不下棋了?】
這傢伙到底要以為她是職業棋士多久啊……
【以前就跟你說了,我是學生,下棋什麼的,能有考試重要嗎?】
反正上輩子她就是在卷山題海里過來,中國的教育考核方式是啥樣有過親身經歷的都知道。
【好好好,你是學生,你家住南京哪裏?過幾天我就要去那裏參加一場棋賽,有空去找你玩呀。】
唔,還真是不死心哪。
【我說過我不打算進軍圍棋界,你再這樣我就拖你下黑名單,再也不跟你下棋了。】
果然,這信息沒發出多久,他立刻回過來。
【我不問,不問就是。小器鬼,難得你上來,一定要殺個痛快。】
【等得就是你這句話,看我不殺得你片甲不留!】
【沒問題,輸了我認你當老師都行。】
【鄙視,太無恥了!】
她對着屏幕笑得開心,對方已經發來對局的邀請,信手一點,棋盤的縱橫十九線已經切換了過來,微微收斂起笑意,她抿着唇,看來今晚又能樂呵幾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