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拉勾,上吊,100年不許變
正午陽光,越掛越高,**着身體暴晒着痴人。
陳小生沒有走,一直靠着車站在賓館的門口,眼睛執着的盯着12點鐘方向,如風化的石頭般動也不動。
直到酒店門來往去的人影中,出現了他所熟悉的那一抹嬌小。
雖然她帶着口罩,但他知道是她。
那個圍巾還是昨兒早上他親手給她圍上去的。
對於喬滴滴來說,此時此地此光景和陳小生對視,是她一輩子最尷尬的事。
那個瞬間,她很想像妖精一般,轉個圈兒,變股煙兒,移形換影。
然而,她終究不是神,她是人,神可以逃避,人必須要面對。
陳小生的臉色是他少有的蒼白,那常常被她嘲笑的麵包臉竟也塌陷了幾分,看上去精神不佳卻也難得的帥了很多。
讓陳小生減肥,是喬滴滴日夜追求的目標,她曾經揚言,如果陳小生減到140,她就大掛炮仗放個三天三夜慶祝。
而現在他看上去一夜之間稜角分明許多,她卻高興不起來。
跟他相隔兩個車位之外的那輛白色寶馬,很醒目,她知道,她看得到的,他也看得到。
“小生……”喬滴滴覺得自己的開場白特別蒼白,自從她跟陳小生在一起之後,那步調似乎都過於輕鬆,她幾乎從來沒有跟陳小生處於如此僵直的境界。
然而,出乎她意外的是,陳小生如以往每次接她一樣,迎出幾步,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肩上。
那還留着他的體溫的外套,真暖。
“怎麼不接電話?”小生的語氣里沒有置疑,只有滿滿的擔心。
喬滴滴笑笑,“那個,我手機沒電了。”
她說的是實話,今兒早上她才發現,她的手機確實沒電了。
“小……”
喬滴滴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而陳小生卻搶在了她的前面,截住了她的話。
他呲牙笑着,一如每日般憨實,“丫頭,餓不餓?還沒吃飯吧?”
喬滴滴看着嘴角過於僵硬的陳小生,擰眉。
“走,去喝粥,正好站了一早上,我也餓了。”陳小生像是着急帶她離開這裏一般,連摟帶哄的把喬滴滴塞到了車上。
用他從來不屑的飆車一般的速度,離開了這個賓館的範圍。
一路上,他都一直自己噼里啪啦的在說著,諸如每天一般八卦八卦她們圈兒內的,再說說家裏的什麼什麼事兒,家長里短包羅萬象,然而話里話外幾乎不成邏輯。
平日話最多的喬滴滴今兒一句話沒有,一路上她都在看着陳小生。
也許她是年紀小,可她沒白痴成這樣。
她知道,陳小生失控了。
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傷到了陳小生,可昨兒跟皇甫燁相處的一晚,她不後悔,她做過的事,她誰也不想瞞。
在陳小生狠踩了油門停在粥鋪門口要下車的時候,喬滴滴拉住了陳小生的胳膊,一臉認真,
“小生……”
然而這次,陳小生又硬生生截斷了喬滴滴的話,用着急促而堅決的語氣,
“喬滴滴,我們結婚吧。”
倏的,寬敞的車廂里安靜了,喬滴滴沒有想過這句話來的這麼不合時宜,這麼突然,突然到她除了傻獃獃的看着一臉認真的陳小生之外,動也動彈不得。
“我陳小生雖然不帥,也不年輕,可我保證結婚以後絕對不沾花惹草,這輩子我的眼裏只有你,一輩子我都只聽你一個人的指揮,一輩子只對你一個女人好,我讓你欺負一輩子絕對不還手……”
“嫁給我,小丫頭,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陳小生用前所未有的認真眼神看着喬滴滴,那語序混亂的話里滿是忐忑,他等待着她迴音,卻見她仍是一臉獃滯的無動於衷,終究是按耐不住宛若油烹的心焦,用力的攥住了喬滴滴的手,那肉肉的手心是濕的。
“真的,我很靠得住的,我很專一的,五十年不變……”
終是,喬滴滴滴下了豆兒大的淚珠兒,她低下頭,連連搖頭。
“對不起,小生,對不起……”
喬滴滴的眼淚,是陳小生從來扛不住的,即便她的回答讓他心裏沒底的發涼,但什麼都不重要了,他抽出紙巾去幫她擦。
“不結婚就不結婚,別哭了,當我沒說過……別哭了……”
陳小生的沒天理的寵,讓喬滴滴的眼淚越來越多。
不知道哭了多久,喬滴滴才抽搭着,“陳小生,你是不是瞎了眼!”
“我喬滴滴沒上過幾天學,我長得也不漂亮,我講粗話,我打架偷東西,我愛錢,我勢力,我不懂事,我不講理,我無理取鬧,甚至我連孩子都不能生一個,陳小生,你是腦子有泡么,你幹嘛對我這麼個一無是處的人這麼好!”
發泄似的一股腦的喊出心裏的話,喬滴滴抽搭的脖子都一抽一抽的,她想鎮定一點兒,可是她的眼淚太不中用。
“那些都不重要。”陳小生抱住了喬滴滴,輕拍着她泣不成聲的背,“傻丫頭,我要的就是這樣的你。”
喜歡一個人沒有理由,都說他陳小生執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執着是有意義的,這個小身體裏潛藏的熱量,沒有親身觸及的人,沒有資格說話。
陳小生從來不吝嗇表白,甚至從前比這句話更肉麻的比比皆是,然而這麼一句質樸到什麼形容詞都沒有的一句話,卻讓喬滴滴被震撼的難以言喻。
我要的就是這樣的你。
這看似簡單的話,蘊藏了多少包容,蘊藏了多少寵溺,又蘊藏了多少委屈?
這麼好的陳小生,喬滴滴捨不得騙他。
“陳小生,我騙了你,我昨天晚上……”
然而,陳小生今兒似乎就沒給她說話的餘地,話沒說出口,又再一次的被截斷了。
“那些都過去了,現在已經是早上了。”
“陳小生……”喬滴滴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她不知道他此時想的是什麼,然而她就在她從他懷裏起身想要看清他的表情的時候。
他吻了她。
淺淺一吻,吻在她的眼睛上,無關**,像是捧着心愛的至寶,小心輕放。
這一刻,喬滴滴突然不想解釋了。
因為解釋不解釋已經沒意義了,她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他相信了她。
可他就是相信了他,也許昨兒晚上在跟皇甫燁徹夜長談的時候,她還曾經不確定自己的心究竟安放在哪裏,她不是沒動過心思去重走那條讓自己刻骨銘心的愛情,她也曾覺得跟陳小生的感情不過是她的一個的避風港,然而在這一刻,她好像覺得自己有着前所未有的成熟。
她第一次真正明白冷暖的那句話,錯過陳小生,她是真的會後悔一輩子的。
一個男人能包容你至此,其他的那些還重要麼?
不,不重要,這一刻,喬滴滴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她終於願意走出自己的糾結,主動給自己的人生但選題做出了選擇。
朝着陳小生深處小指,喬滴滴流着眼淚微笑,“你說要一輩子給我欺負的,說話要算話,咱倆拉勾。”
喜出望外的陳小生像被點穴了一般,怔楞了好半天才不可置信的伸出了小指,緊緊鉤纏住了女人的。
搖晃着鉤纏在一起的小指,喬滴滴幼稚的說著口訣。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沒聽過這個套路的陳小生一頭霧水。
“拉勾就拉勾,為啥要上吊?上吊什麼意思?”
喬滴滴笑了起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要是欺負我,就得上吊。”
……
很多人年青的時候都曾經拼勁渾身解數談過轟轟烈烈的戀愛,幸運的修成正果,不幸的橫屍街頭,從此像丟了什麼般,心殘帶傷,以後每談一段戀愛,都染着過去的陰影,抽刀斬不斷,舉杯不消愁,不幸者一輩子陷入心劫的惡性輪迴,而有幸者,則被溫暖的陽光捂熱心房。
而,喬滴滴,她是幸福的,因為有一種男人,叫陳小生。
也許喬滴滴如大多數女人一樣,她終是沒有嫁給讓自己刻骨銘心的那個人,但如陳小生一般溫泉般的恆暖式的愛,終是如他承諾一般,五十年不變。
陳小生終究是懂愛的人,他深知懂愛的人才會在感情路上更為迷茫,他從來就明白喬滴滴的心結在哪裏,但他更明白,有些問題是逃避不得的,不掃清心障,就不可能有純凈的未來。
然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在喬滴滴和陳小生攜手相伴這幾十年的風風雨雨里,他們的主旋律,除了幸福,還是幸福。
雖然磕磕絆絆也總是有,可都無關痛癢,他們的一生夫妻感情好的幾乎是羨煞旁人。
至於她跟皇甫燁曾經在賓館一晚的這件事,此後餘生,陳小生都如今天一般,從未提過。
直到在幾十年後,她們的金婚宴中,酒後的皇甫燁興緻勃勃的說起當年,那晚,他說了有關那個晚上他和她漫長的對話。
過程無非是一些前塵舊事的誰是誰非,有喬滴滴的委屈,也有皇甫燁的歉意,然而這些都不重要,重點在結束的時候,喬滴滴說,我得走了,小生會擔心我。
皇甫燁說,“小舅,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中了你陳小生牌兒的慢性毒藥了。”
那天,在一眾親朋好友,三代兒孫的感動的掌聲中,年至耄耋的陳小生跟白髮銀絲的喬滴滴互相攙扶着,走着紅毯的那幾步。
喬滴滴遷就着腿腳不好的陳小生,陳小生緊攥着她的手,給早已花眼的喬滴滴帶路。
她們走的很慢,很慢,慢的好像每一刻都能定格在天荒地老。
那一幕,讓每個人都想到一句話。
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那天,喬滴滴的講話感動了很多人,質樸,卻字字真情,而最後一句話,則讓很多人都落了淚。
“陳小生,謝謝你,因為有你,這輩子,我很幸福。”
……
當然,這都是后話,時間還要回到現在。
在誰都沒有準備的前提下,喬滴滴跟陳小生閃婚了,在當天她答應了他的求婚之後,兩個人甚至連飯都沒有吃,就直接回家取戶口去民政局領了證。
事後,她們才去商場補了一個鑽戒,鑒於家裏最近鬧白事兒,兩個人一致認為婚禮延後。
在北京的冷暖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無疑是嚇了一跳,可錯愕之後,卻只是滿滿的祝福。
再聽喬滴滴跟她講了所有的事兒后,她滿心感動的跟她說,
“小生是你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
那天,在冷暖跟自己對面兒病床的凌犀學完了這個事兒的當下,他竟忽的翻身,從脖子中間的項鏈中摘下了那枚粉鑽,不容分說的套在了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在冷暖手指被他套的生疼,錯愕的當下。
他居然格外認真的說,“我凌犀也是你冷暖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
黃昏過暗的光線掩蓋了冷暖的無措,她想要試圖去摘掉那個晶瑩的粉鑽,她在心裏不停說著。
凌犀,別說出來,凌犀,別說出來……
可不遂她願,凌犀到底是再一次劃破了兩個人中間的的那層紙。
“你說別人的時候,也想想自己,咱倆心裏都什麼感覺,你知,我知,我不逼你,但我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
凌犀真的是沒有逼她,說完這話甚至藉著尿遁去了廁所,只留她一個人原地靜止。
但,冷暖猶豫了,她最終沒有摘掉那個戒指。
入夜前的光深沉而敦厚,冷暖舉起自己的兩隻手,看着雙手無名指的那兩隻同樣閃耀的鑽石。
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勸別人容易,可輪到自己,她什麼時候也能明明白白?
喬滴滴和陳小生的喜訊確實沖淡了連日的壓抑,然而,這樣的喜是短暫的。
就在3天以後,凌犀的腦袋拆線兒了之後,兩個人從醫院搬回賓館之後,上邊兒卻來了噩耗。
那天早上,電話里的王叔萬分憤怒,儘管電話是打給凌犀的,可一旁的冷暖都聽得一清二楚的。
“小子!你糊塗啊!這事兒你怎麼能伸手呢!辦事兒之前你沒打聽明白么!”
聽了這話,凌犀的心咯噔一下,“王叔,消消氣兒,有話好說。”
“你知不知道!這個歸齊不僅是政治問題!他其實舊時瑞豐工貿幕後的老闆!他的事兒可不僅僅是濫用私權,他這是走私!那些涉案金額,死幾個來回兒都夠了!”
“王叔,不能想想辦法么?”看着宛如雷擊的冷暖,凌犀依然冷靜,然而眉目卻擰到一起。
“你現在就是找誰他也輕判不了,他現在是這次一條線的最大利益者,怎麼運作?”
……
是的,凌犀當然明白,不是王叔推他,而是他所擔心的問題真的鬧大了。
他一早知道歸齊的手並不幹凈,但他也知道歸齊做事小心,他多多少少抱着一絲希望,然而,紀委的調查組真的也不是吃白飯的,居然真的讓他們挖到了這一層。
如此這麼說,歸齊的問題馬上就要移交司法機關了。
果然,在凌犀和冷暖又四處跑了一圈兒之後,下午接到了練習的電話。
“暖暖,你倆回來吧,歸齊被轉到拘留所了。”
------題外話------
我說過我是好人,只是你們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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