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男人微微喘息,進來後下意識的放輕了動作,把門關上,將那裹挾着刺骨涼意的風擋在外面。
他朝着納蘭鏡聞的方向走去,是放草席的那,而他走到那,彷彿是察覺到不對勁,臉上露出淺淺的疑惑之色,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探出手,而觸及無物時,臉上的疑惑轉為凝重,猛地站起身來轉身朝外走去。
納蘭鏡聞眸色暗了幾分,這個男人……
剛剛那試探性的伸手,明顯是想要觸碰她,想看看她在不在,這動作……
他竟然看不見!!
就在男子快要走到門口時,納蘭鏡聞突然出聲。
“我在這。”
嗓子太過乾澀,又不知她昏迷了多久,許久沒說話,竟格外嘶啞,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般。
男子身形一頓,停住腳步回身,分辨着她聲音的方向慢慢地走過來。
“你醒了?”
聲音清潤動聽,跟想像中的一樣。
來到納蘭鏡聞身邊,蹲下身,試探出手,摸到了她的臉,然後朝下,觸及到裸露在外的身子時猛地縮回了手,黑沉的夜色中,竟看到他的臉紅了幾分。
不過很快,他又重新伸出手到她身下,將人打橫抱了起來,抱回了原來躺的地方,又摸索着將披風重新蓋在她身上。
做完這,他才開口。
“你怎麼亂動,萬一扯着傷口了怎麼辦?”
語氣微惱,皺着眉道。
“如今天寒地凍,你沒穿衣服又受着傷,只是一個小小的風寒便能要你的命。”
納蘭鏡聞鼻翼之間縈繞的全是他身上的氣息,微微晃神,聽到他像是訓斥的話回過神。
張了張嘴,道:“抱歉,我只是太渴了。”
男子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對不起,忘了給你留水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在她醒之前回來,沒想到她提前醒了。
拿出身上的水囊打開,讓納蘭鏡聞靠在他懷裏,小心翼翼地喂水,動作溫柔,生怕扯到她身上的傷口一般。
實在是太渴了,嗓子像是着火一般,觸碰到水便大口大口的喝,她覺得這水可口,甘露也不過如此。
感覺到懷中人喝水的急切,他不禁唇角微揚,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慢點,小心嗆着。”
納蘭鏡聞很快將一整袋水喝完了,男子溫聲問:“還要嗎?”
納蘭鏡聞下意識的搖頭,不過想起他看不見,禮貌道謝:“不用了,謝謝。”
男子點點頭,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站起身不知從哪拿出一堆廢棄的木頭,從懷中拿出火摺子,將那堆木頭點燃,很快原本的黑暗被溫暖的火光代替,不再是可怖的。
然後準確無誤的從剛剛放在一旁的背簍里拿出一個罐子,架在了火上,然後拿出一小袋布,打開一看,裏面竟是一些白米,倒入罐子內摻入水,看樣子是想要熬粥。
納蘭鏡聞看着他的動作,神色晦暗不明,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他的動作卻依然如行雲流水般流暢,看着真不像個瞎子倒跟正常人無異。
若不是他剛剛那個動作,自己恐怕也發現不了,如若不是裝的,那便說明他五感內除了視覺,其他都異於常人。
確實,一個人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只能訓練自己其他方面,以保持能夠正常生活。
她看着他又從背簍里拿出一些草藥,開始研磨,每個動作都如此賞心悅目,氣質出塵清雅。
如果他是從小便看不見,卻依舊能保持這種出塵的氣質,說明心智遠超常人。
納蘭鏡聞就這麼盯着他,他也肯定能察覺到她的視線,可他卻沒有任何不自在,依舊不緊不慢,面若緩慢流淌的溪流,動作潺潺又細緻。
很快那些草藥便被磨成了粉末,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撕拉一聲,將自己衣擺處的布料撕下來乾淨的一小塊,用水打濕,隨後放在火邊烤了烤,讓布料變得暖和,然後朝着納蘭鏡聞走去。
蹲下身替她把了下脈,隨後道。
“冒犯了。”
便開始輕輕擦拭她傷口上殘留的草藥。
納蘭鏡聞瞧着他的動作,也沒出聲,算是默許。這是個女尊國度,對女子並沒有什麼規束,即使是讓人看了身體,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即使她來自現代,可對於裸露身體也並不會感到羞恥,這對於她來說也不過一具身體,讓人看了就看了,自己又不會少塊肉,別人的目光和看法於自己沒有任何影響,權利和財富才是說話的資本,她才是食物鏈的頂端。
況且在醫者眼裏,即使是能夠看見,看她恐怕跟豬肉沒區別。
男子的動作輕柔,極為小心,生怕弄疼她,像是已熟知她身上的每一道傷口,下手極為準確。
納蘭鏡聞不禁望向那雙眼睛,未曾聚焦卻格外漂亮,如同他這個人一般,若是能夠恢復神采,該是如何璀璨奪目。
她問:“你是天生便看不見嗎?”
男子的手微微一頓,很快又恢復正常,只是一瞬間的事,卻被納蘭鏡聞敏銳的捕捉到了。
她不免責怪自己口無遮攔,眼睛看不見即使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無比痛苦的事,更何況對方是個醫者,自己實在不該揭人傷疤。
可男子好像並沒有生氣或失落,只是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如沐清風般的溫柔。
“嗯,自出生起便看不見。”
他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自暴自棄,只是就這麼平淡的接受,平淡的說出口,彷彿這件事於他來說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抱歉。”
男子卻搖搖頭,輕笑出聲。
“沒有關係,我以為我看起來跟尋常人沒有兩樣,倒是叫你一眼便看出我是個瞎子了。”
納蘭鏡聞聞言皺起眉,張嘴想說些什麼,在觸及到他那雙漂亮的眸子時沉默下來,最終道:“你很厲害。”
男子唇角的笑容愈發溫柔,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氣息,他聽得懂她話中的意思。
他很厲害,能在雙目失明的情況下做到與常人無異,甚至成為了一個醫者。
雖不知他是如何學醫的,想必他是有專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