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柳清序沒有說話,猶豫了,倒是讓納蘭鏡聞多看了她幾眼,見她真的在考慮去坐後面的馬車,開口道:“炭火可只有本王這有,你可想好了?”
柳清序還未說話,便聽外面馬蹄聲,她驚喜地拉開簾沖了出去,寒風灌進馬車內,驚醒了懷中人。
納蘭吟被吹醒了,睡眼惺忪,看到納蘭鏡聞下意識伸出手要抱,“姐姐。”
聲音軟軟綿綿的,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納蘭鏡聞托着人將人抱起,納蘭吟雙手抱住她的腰,腦袋埋在她脖頸,將整個人嵌進溫暖的懷抱中,黑色的髮絲隨意披散在身後,鼻尖縈繞着熟悉的氣息,臉上露出一抹滿足的笑。
很暖和,比任何時候都暖和。
當年在宮中過冬時,他會四處去替那些宮人做事,什麼苦力他都做,燒水砍柴,一根木頭能劈四根柴,他力氣不大,所以砍成兩半要重複許多次,粗糙的斧柄震得虎口都麻了,最開始是將手磨出血泡,後來血泡磨破了,一雙手就變得血肉模糊,剛好一些又重複磨出血泡,結痂了又被弄破,最初時會疼得受不了,幾乎沒辦法握穩斧頭,斧柄上全是血,又會被那些宮人責罵。
到後來做的多了,手上就有了繭,不再像之前疼得連斧頭都拎不動,劈柴也快了許多,便很少挨罵。
還有他那一片宮人的衣服,幾乎被他全包了,宮人沒有熱水洗衣服,夏天倒還好,到了冬天,大家便都不願洗衣服,那水冷得跟冰塊似的,洗一會兒衣服手便被凍的通紅,僵硬的不行,而他每次都要洗許多衣服,堆成小山那麼高,手被凍的沒知覺了依舊要洗,手被洗破皮了也還是要繼續,衣服太多,時間太長,一直彎着腰也受不了,可是沒辦法,疼得受不了了就直起來休息會兒,等好一些了又繼續。
每年冬天手上的凍瘡,還有腰傷便是這麼來的。
他做那麼多,只是為了求一點宮人都不願意用下等碳,即使煙霧大又嗆人,可他還是格外的珍惜,若是沒有這些下等碳,他早就凍死在那一個又一個的冬天了。
每次得到炭火,他都用得格外小心,分好份量,生怕多用了,煙霧很嗆人,可他卻覺得很暖和,那是他覺得最幸福的時候。
太好了,他又能熬過一個寒冬。
可現在,他卻覺得,現在這個懷抱,比那時的炭火還要暖和,明明那個時候,他蜷縮在床的角落,烤着好不容易求來的炭火,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可到了現在,卻覺得那時候的溫暖,實在不值一提。
納蘭鏡聞察覺到他環着自己腰的手又緊了幾分,她輕撫他的發,輕聲詢問,“怎麼了?可是餓了?”
納蘭吟埋在她的脖頸,輕輕搖頭,隨即抬起頭,看着納蘭鏡聞,眼睛濕漉漉的,唇角咧出一個笑。
“吟兒很開心。”
他湊上前,一個吻輕柔地落在她唇上,一觸即分。
“謝謝。”
幸好他還活着,活着便可以和納蘭鏡聞相知相守,共赴白頭。
活着真好啊。
關關難過,關關過。
納蘭鏡聞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道謝,她只是注視着他那雙濕漉漉的眼,跟小貓似的,像玻璃珠一樣漂亮,她緩緩靠近,納蘭吟下意識閉上眼,漆黑的睫毛微顫,如蝴蝶振翅欲飛,柔軟的觸感落在他眼上,安撫了他的不安,蝶翼終於停止了震顫,歸於平靜。
一聲輕笑傳來,落入他的耳畔。
“餓了嗎?”
納蘭吟睜眼,便見她臉上掛着漫不經心的笑,眼底卻有着認真。
“有一點。”
納蘭鏡聞端了盤糕點放在他手中,“先吃點墊墊肚子,過會兒到鎮上再吃。”
話落,帘子再次被掀開,納蘭鏡聞微微蹙眉,抬頭望去。
柳清序腳步一頓,略帶歉意地看着納蘭鏡聞,“王爺,可否求您件事?”
“什麼事?”
柳清序乾笑兩聲,道:“可否讓阿初坐在這輛馬車?”
納蘭鏡聞抬手抹去納蘭吟唇邊的糕點屑,眉頭輕挑,“怎麼,不和你未婚夫坐一起?”
“這不是,那馬車沒炭火嗎,所以我想讓阿初坐這輛馬車,我去坐後面那輛,我是女子,身體比男子要耐寒,我吹點冷風倒是無所謂,阿初可不行。”
她說著連忙舉起手對天發誓,“王爺,我保證他不會妨礙您的!”
納蘭鏡聞笑了聲,沒有回答,柳清序有些碼不定她的態度,一時躊躇。
納蘭吟倒是多看了她一眼,隨後透過帘子縫隙,看向馬車外站着的那名男子,長得倒是清秀,身上穿的是貂毛做的大氅,這一般人家可穿不起,細皮嫩肉的,白皙的小臉被風吹的有些紅,眼中卻是普通男子沒有的堅定。
他收回視線抬頭,想要說些什麼,納蘭鏡聞捏了捏他微涼的指尖,對柳清序道:“不行。”
柳清序臉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下去,失落的說了句好,便打算轉身離開,沒走兩步,便聽車內傳來納蘭鏡聞的聲音,語氣平淡。
“還有多餘的炭火,這邊用不了那麼多,你們拿一些去吧。”
柳清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立即跪下謝恩,扭頭高高興興地去找沈初了。
……
這一路上還算平靜,途中偶遇幾次刺殺,不過都不值一提。
府中的信會同天地閣的信一同送來,齊臨朝廷上上下下都被大換血了一遍,南宮欲安已經稱帝,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南宮時語和齊臨國師雪卿珩不見蹤跡,南宮欲安下令,若見到這兩人,格殺勿論。
她稱帝后便對其餘三國發出了邀請,以求合作,只是三國都在觀望當中,並未作出回應。
原本齊臨和鳳天已達成合作,可如今江山易主,那麼這合作自然要重新考慮,納蘭鳳行也不是那麼不知分寸之人,這倒讓納蘭鏡聞稍稍放心了些。
而南宮時語和雪卿珩失蹤了,這倒不算壞事,至少他們二人還活着。
她看完信后便將信銷毀,又寫下一些吩咐事項別到黑鷹的腳上,拍拍它的腦袋,黑鷹蹭了蹭納蘭鏡聞的掌心,隨即展翅朝天空飛去。
一雙手從背後伸出,抱住她的脖子,納蘭吟湊到她耳邊,氣息曖昧。
“聽說齊臨新帝身邊有個國師,多智近妖,驚才絕艷,天下之事盡掌握在他手中,這南宮欲安成功登基便有他的手筆,姐姐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