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千年期
紫微殿內。
無盡的星穹，閃耀着清冷而幽秘的光。
隨着縹緲的星雲流轉，光線穿透結界屏障，傾瀉而落。
只見星光交錯的斑駁間，一人靜卧在玉床上，溫潤的面容沉浸在冷光之中，更顯幾分蒼白。
那人神色安然，仿若在與天地星辰共眠。
白澤靜靜地凝視片刻，忽然開口道：“北帝留下的昭諭只剩下最後一道了，時間是不是也快到了？”
“回神君大人，千年期限確實快到了。”天鑒司微微俯首應道。
白澤緘默了幾息后，轉過身來看向天鑒司，問道：“北帝的元神現在在哪兒何處，你知道嗎？”
“這……屬下並不知。”天鑒司怕白澤誤會自己職責有失，連忙解釋道：“元神投世的軀殼是北帝親自所選，屬下未曾參與此事，故而不知。”
同樣的答案，白澤在這千年之間已經聽過數次，但每次他都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再問一遍。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是他一直以來最為關注的。
“自入世后，迄今為止，那副軀殼的命格依舊沒有出現變數嗎？”
“據屬下對命盤的觀察，是這樣的。”天鑒司當即予以肯定的答覆。
一月之內因此事被接連傳喚了數回，翻來覆去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幾個問題，天鑒司已經察覺到白澤的內心似是有幾分焦躁。
於是，他謹遵北帝的叮囑，在一旁適時地提醒道：“北帝此次以身入局，臨行前曾囑咐過屬下，歷劫期間，他托世的命格無論是否會有變數衍生，旁人皆不能擅自插手干預。因而也讓屬下不必留意他的去處。”
關於這件事情，白澤又何嘗不知道。
北帝作為萬星之主，氣運勾連六界。
其周身環繞的因果脈絡，絲絲縷縷更是與六界緊密相連。
面對一場足以顛覆六界秩序，卻充滿未知的滅世災厄。北帝在閉關參定了幾日之後，做出的最終抉擇就是——以身入局。
他選擇下凡歷劫，自己主動去充當未來的第一個變數。
當他站在因果旋渦的中心時，所有的因果自然會向他奔來。
北帝下凡歷劫，一方面是想要化解因果業力，領悟天地大道，突破瓶頸。
另外一方面，意在找尋這大劫之中所藏匿的其他變數，以求能儘早抓住一線生機，力挽狂瀾。
為此，北帝與白澤預先協定的最長時限是一千年期。
北帝曾着重叮囑過，在他歷劫期間，無論他托世的命格是否出現了變數，其餘諸人皆不可肆意插手干預。
因為干預的越多，其最終所呈現的結果便會愈發偏離正軌，失卻本真。
這也是為什麼一定要對外宣稱北帝仍在閉關的其中一個原因。
實際上是由於害怕會牽扯到九重天其餘眾人的因果聯繫。害怕他們參與其中，擾亂了“北帝”的命格，致使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這其中所涉及的其他人，包括唯二知情的天鑒司，以及白澤。
他們亦不可以插手干預此事。
若在歷劫期間，“北帝”的命格沒有出現變數，北帝的元神便會如期回歸本體。
倘若這千年之內，“北帝”的命格出現了變數，則要依循變化，順勢而為。
如今千年期將至，而“北帝”的命格仍舊沒有變數，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北帝會如期回歸？
是不是同時也意味着，北帝的計劃失敗了？
念及於此，白澤不免有些焦躁，對天鑒司說道：“為迎接北帝出關做準備，再撤掉部分‘暗哨’。給他們一些暗示，提前鋪墊一下。”
“是，屬下領命。”
“好了，退下吧。”
“是。”
看着天鑒司離去的背影，白澤不禁喃喃低語：“也不知北帝的元神現如今在何處？”
——
百里言卿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路上。
方才的對話彷彿還在耳邊迴響，擾得他心緒紊亂。
因為君莫如的囑託，他確實打算要獨自在玄天之境中待上一段時間。
但是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他應該至少陪梅花用過晚膳，仔細地交代好一些瑣事，然後才會離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似是逃跑一般，草草地就離開了。
百里言卿沒想到元思隨意開啟的一個話題，竟讓他連體面的告別都維繫不了。
讓他最在意的，其實不是元思的那些話，而是梅花的反應。
她那因為羞澀而故作鎮定的模樣明明應當是讓人心軟的，但卻沒由來地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目。
在那剎那間，他只覺心底猝然湧現出一陣酸澀，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敢再繼續留在那裏，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這很奇怪。
百里言卿也意識到自己當下的狀態有些反常。
他既想知道梅花和那個男人的事情，卻又害怕聽到有關於他們的任何點滴。
百里言卿心裏清楚，自己從來沒有將梅花當作師尊看待，然而此刻縈繞在他心間的，這份莫名的情感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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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向眼前閃爍搖曳，變幻不定的光幕，百里言卿腳下的步伐緩緩停駐。
一想到一旦踏入禁制，便要許久都見不到梅花，而他卻沒能好好地告別。
這讓他不甘心。
“言卿……”
“言卿。”
“言卿！”
直到呼喚聲近在耳邊，清晰可聞，百里言卿才猛地回過神來，發覺這並非是自己的幻聽。
他的臉上瞬間浮起驚愕之色，驟然轉過身來。
目光所及之處，恰見梅花正朝着自己匆匆疾行而來。
“你走得也太快了吧。我差一點就沒追上你。”
百里言卿愣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怎麼跟來了？”
梅花二話不說，走到他的近前，直接將一枚泛着白光的玉石塞進了他的手心中。
“這是靈音石，傳音效果和範圍要比傳音符好得多，你將這個拿着，若是在境中遇見了任何事情可以隨時聯繫我。”
百里言卿的手掌緩緩收攏，將那枚靈音石緊緊地握於掌心之中，那原本黯淡的面龐，神色悄然平復了些許。
他凝視着梅花，輕聲說道：“快則幾日，慢則幾十日。我不在的時間裏，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眼見百里言卿嘮叨的本性又要暴露出來，梅花連忙堵住他的話，笑道：“不過是離開幾日，你怎麼這麼多愁善感的。”
“我都活得那麼大歲數了，還會自己照顧不好自己嗎？”
沒有我照顧的好。百里言卿心道。
“等我這次回來，會多帶些稀奇的東西給你賞玩。”
“你專心修鍊就好了，不必在這些事情上面費心。”
“不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