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小高”
蘇影給趙小禹打電話,說了金海書稿的情況。
她覺得這本書的文筆無可挑剔,思想也很深刻,足可與一些名作家的書媲美,不足之處是,故事情節較為混亂,沒有主線,各種人物走馬燈似的出場和退場,有些人物完全沒必要出現。
如果做為一本歷史着作來看,或有參與價值,但做為小說,則缺乏可讀性,出版恐怕很困難。
她提出幾點建議,要麼從中挑選某一段精彩的故事,鋪開來寫,適當加入虛構情節,形成一本二十萬字左右的書,她可以向出版社推薦一下。
一百萬字的體量,出版社是不大願意冒這個險的,除非作者很有名,或者有龐大且穩定的粉絲基礎。
如果不想刪減,那就只能在網上發表了,倒可以繼續擴充,給重點人物再加點戲;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物,儘可能地和主要人物扯上關係,使整篇故事看起來沒有割裂感。
掛了電話,趙小禹將蘇影說的話默念了一遍,以免遺漏,然後給金海打電話。
金海的情緒不高,得知自己的書不能出版,只說了一句“那以後再說吧”,就要掛電話。
趙小禹急忙說:“等等掛,趁我現在還記得,趕快給你說了,不然以後全忘了,她是正經的作家,她的意見很重要,你要虛心接受批評。”
金海懶懶地說:“等我回去再說,忘就忘了吧。”
“你回去?你現在在哪?”
“在北京。”
“你丈母娘要做手術了?”
“嗯。”
“那人同意給她捐腎了?”
“嗯。”
“你們什麼時候過去的?”
“昨天。”
“你們去了幾個人?”
“好幾個。”
“哦,那你先忙吧,我先把那些話錄在手機里,到時候給你聽。”
“嗯。”
掛了電話,趙小禹總覺得不對勁,金海似乎有什麼心事,說話支支吾吾的。
想了想,又給金海打過去,那邊掐掉了。
他更覺得不對勁了,又撥出了鄭建強的號碼。
“老鄭,你在北京嗎?”
“沒在啊,怎麼了?”
“你姐不是要做手術了嗎?”
“什麼時候?我這段時間忙,沒去醫院,芳芳有時去,我不知道我姐要做手術啊,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們現在在北京呢,應該馬上要做了吧,我也是剛聽金海說的。”
“這兩個愣頭青,咋不告訴我?”
趙小禹又給胡芳芳打了電話,胡芳芳說,她也好幾天沒去醫院了,周若愚陪着他媽呢。
趙小禹問,你知道給鄭玉萍捐腎的那個人是誰嗎?
胡芳芳說,不知道。
趙小禹越想越覺得奇怪,做個手術,怎麼還偷偷摸摸的?
鄭建強是個熱心人,外人的事情都樂於幫忙,怎麼自己的姐姐做手術,卻沒人告訴他?
這不符合常理,金海他們一定有事瞞着眾人。
突然,趙小禹想起那天金海來黃水縣看他時的情景,又要吃腰子,又說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葷話,感覺像變了個人似的,只是他這幾年的腦子,天天想着要債、抵賬、化債這些東西,常常心不在焉,那天他又一直關心着金海的書稿,就忽略了金海的反常表現。
這個傻子,一定是他要給鄭玉萍捐腎。
趙小禹又給金海打電話,金海沒接。
他想給周若敏和周若愚打,可是翻遍手機通訊錄,卻沒存他們的號碼。
又撥出孫桂香的電話,還未接通,又掛掉了。
他顧不上錄蘇影的那段話了,給金海發了條短訊:“手術等我去了再做,我有重要的事情給你說!”
跑下樓,開上車,離開了酒廠。
他一邊開車,一邊給票務中心打電話。
那邊的接線員查詢后告訴他,從定東市到北京的飛機是明天早晨的,從臨黃市到北京,今天下午倒是有趟飛機,他果斷訂了一張,提起車速,駛出市區,駛上了去往臨黃市的高速。
鄭玉萍一直不知道,那個將要為她捐腎的人是誰,只知道那是個年輕男子,是個外地人,是醫院從數據庫里找到的。
醫院方面也遵從捐獻者的意願,沒把實情告訴她。
預約好了北京的醫院,鄭玉萍又開始打退堂鼓了,說不能禍害人家年輕人,她就算換了腎,也沒幾年活頭了,人家年輕人還有一輩子要活呢,人家肯定是急用錢,才肯答應你們,咱們不能趁人之危,做這種缺德的事!
她的態度很堅決,說什麼也不去北京,周若敏和周若愚勸了半天無用。
鄭玉萍還說,你們如果再強迫我,我就連透析也不做了,等死算了。
這時金海的聰明大腦發揮了作用,對鄭玉萍說:“那個人得了心臟病,估計馬上不行了,他也想在自己死後,讓身上的器官以另外一種方式活着。”
不愧是寫小說的,如此一說,狗血的劇情,立馬升華成為感人肺腑的催淚大劇了,劇名也由《性的交易》改為《愛的傳遞》。
鄭玉萍起初不信,在金海煞有介事的渲染和周氏兄妹的佐證下,終於信了,她知道了那個人姓高,於是稱呼他為小高。
當時最感動的,非周若敏莫屬,她用一雙充滿感激和深情的淚眼望着金海,若不是有媽媽和哥哥在場,她必會寬衣解帶,結結實實犒勞金海一次。
臨出發前,鄭玉萍問:“小高怎麼不跟咱們一起走?”
金海說:“媽,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小高也在北京住院呢,你去了北京,就能見到他了。”
到了北京的醫院,鄭玉萍提出要見小高,金海裝模作樣地打了一通電話,然後說:“他在另一家醫院住院,住的是無菌房,不能接觸人,等你們都好了,咱們再去見他。”
至此,鄭玉萍總算徹底安下心來,準備接受“小高”的捐獻。
金海也徹底被綁在了絞刑架上,等待着斬向他腰部的屠刀。
鄭玉萍住進了醫院,進行術前最後的檢查。
與此同時,金海也做着各項檢查。
不同的是,鄭玉萍做檢查時,有兒子、女兒和女婿陪着,金海做檢查時,卻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