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介意
葉離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不在酒樓了,他從榻上坐起了身子,一隻手揉着額頭。宿醉之後醒來,腦袋昏昏沉沉的。他目光在屋內一掃,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心道是哪個傢伙良心未泯的,把他給送了回來?不過好像送錯屋子了?
“醒了?醒了就過來。”一道冷清悅耳的聲音自簾後傳來。
葉離赤着腳從榻上下來,他頭髮散下,滿頭烏黑的青絲如瀑一般垂在腰間,襯得他貌美若女子。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被換了,原本的藍袍道袍變成了一身月牙白的深衣。他寬衣博袖,赤腳走在冰涼的地板上,掀開帘子。帘子后,祁無桑跪坐在長案幾前,煮着一壺濃茶。
葉離站在那一會,看着祁無桑煮茶的動作,他的雙手白皙,泛着玉一樣的光澤。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也修的齊整,單是看那雙手,也是極為美麗的。
“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過來?莫不是睡糊塗了?”祁無桑聲音清越如玉一般的說道。
葉離走了過去,跪坐在祁無桑的對面。
祁無桑給他斟了一杯茶,說道:“喝杯濃茶醒醒酒,下次別喝那麼多酒,酒不宜多喝,喝多傷神。”
葉離低頭不語,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股濃濃略帶苦澀的茶味在唇齒間蔓延。
祁無桑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不說話?莫不是嫌棄啰嗦?”
“不敢。”葉離的聲音帶着些沙啞,顯然是宿醉的後遺症。
祁無桑聽的皺眉,說道:“是不敢,而非不是?”
“你何必問我這個?生氣的人難道不是你嗎?不是你先生的氣,不理我的嗎?”葉離語氣頗有些委屈道。
祁無桑挑眉看他,“我何時生了你的氣?”
“就是昨日!用膳的時候。”葉離指控道。
“我對你發火了?還是我告訴你,我生氣了?”祁無桑看着他,語氣淡淡道。
“……”葉離。
“說話,我是訓斥你了,還是打你了?”祁無桑問道。
“……沒有。”葉離小聲的說道。
“既然我沒有訓斥你,也沒有打你,何來我生氣一說?”祁無桑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可是你不理我了!你把我一個人丟下了!”葉離目光委屈的看着他,憤憤不平的說道。
“就這樣?”祁無桑看着他,語氣淡淡道:“就因為這個,你就給我定罪?”
“看來,我是把你給寵壞了。”祁無桑嘆氣說道。
葉離低下頭,沒有說話。
突然,一隻手撫摸上他的頭,輕柔的揉蹭了幾下,頭頂傳來祁無桑清越的聲音,“不要胡思亂想,我總不會和你一個孩子置氣。”
葉離聞言,撇了撇嘴,心道昨天你分明就是生氣了!生氣我說你老!口是心非要面子的男人!
不過,顧忌這個男人的面子,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葉離喝了祁無桑親手泡的茶,不得不說一句,祁無桑這個人,生活是極為精緻的。衣食住行,無一不精。品位高雅,口味挑剔,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葉離跟着他,生活品質那絕對是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祁無桑本身出自東郡的一個古老世家,是家中幼子,上有兩個兄長。其父兄分明為現任和下任族長,作為幼子的他,自小便極為受寵。後來拜入九天宗,被樂瞿祖師收為弟子,是其唯一弟子,傳承衣缽。祖師極為看中他,待他猶如親子。樂瞿祖師作為道修的宗師,在道修界的地位十分崇高,祁無桑作為他唯一的弟子,在九天宗甚至是在道修界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基本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惹他,不說祁無桑本身的修為高深,就是他背後的樂瞿祖師,那都是不能惹的。祖師級別的人物,少說也是化神的修為。
喝完了茶,祁無桑又命人端上來了吃食,吃的是魚片肉粥配上幾碟小菜,魚是從天池裏現抓的,肉也是早上剛送來的,都是極為新鮮的。便是那大廚,都是祁無桑特意尋來的食修。大道三千,殊途同歸。每個人的道都是不一樣的,除主流的道修、劍修外,還有無數其他流派的修士。食修就是其中一種,他們以美食入道,一生追求世間極致美味。食修做出來的美食,不僅是味蕾上的極致享受,也具有獨特的增益效果,可以提高修士的各方面的能力。
關於這個,葉離熟悉!
他能不熟悉嗎?想當年他打劍三的時候,做的一手好小吃,增加人物各種熟悉。
食修難尋,能養得起食修的人更少。與丹修、器修一樣,食修的修為同樣是用靈石堆上去的,要想修為提升,他們必須在各自的道上領悟的更多。而食修的道就是尋找製作出更加美味獨特的味蕾享受,這都是需要靈石的,各種天材地寶。
所以養的起食修的祁無桑,那絕壁是土豪!
順便一提,當初沈南風給葉離找的那個大廚,也是一個極為有名氣的食修。
兩人用完早飯後,童子撤下食具。
葉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這衣服看着有些眼熟,這是祁無桑的吧?葉離一下就有些臉熱,不知為何想起身上穿的這衣服是祁無桑的,他心裏總有些不自在,變扭的很。再仔細一想,昨晚給他換衣服的人,該不會也是他吧?
臉似乎越來越熱了,越發的不好意思了,真像個孩子一樣,這麼大了,還讓人給伺候的換衣。自覺尷尬的葉離目光四處亂瞄,沒話找話道:“我的衣服呢?這身上的衣服不是我的,我要換回來。”
祁無桑看了他一眼,語氣無比自然的說道:“你穿的是我的衣物,你心中嫌棄?”
“沒有!”葉離立馬說道,這個不能有啊!就算是有,也得說沒有。自從上次事情之後,他算是看明白了,無論看起來,表面上多麼清風霽月,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骨子裏的自尊心和好面子,是一點也不少的。上次葉離不就是一時失言提醒了一下祁無桑的年紀問題,愣是把祁無桑氣的甩袖離去。
“既然不嫌棄,你就繼續穿着吧!”祁無桑語氣淡淡的說道。
“……”葉離。
得!繼續穿着吧!
葉離摸了一把散下的長發,神色有些苦惱,他的玉簪子呢?
一隻手伸了過來,手中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他的頭髮。
葉離神色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祁無桑在做什麼。
“首座!”葉離大驚失色道,語氣有些受到驚嚇,“你別動我的頭髮!你會梳頭嗎?我可不想一會沒法出門見人!”
“……”祁無桑梳頭髮的動作一頓。
“那啥,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行了,不饒您大駕。”葉離語氣訕訕道。
祁無桑繼續梳着他的頭髮,動作自然,表情如常,語氣輕描淡寫道:“既然你懷疑,我就讓你親眼看看,我會不會梳頭髮。”
最後,當祁無桑把一個白玉蓮花冠戴在他的頭上,葉離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頭戴白玉蓮花冠,一頭如瀑青絲被高高束起成大馬尾,整個人看上去既精神又清貴,襯得俊美的容顏越發的動人。
事實證明,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啥事也不會幹的祁首座,其實懂得還是挺多的,會的也很多,幾乎堪稱萬能。
於是葉離便一臉諂媚的像他表達了他深深的嘆服之情,並且委婉含蓄的表示,您老要胸襟開闊,寬宏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與我無知小兒一般見識。
對此,祁無桑目光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語氣也是極為輕描淡寫的說道,“活的歲數長了,自然懂得就多了。這麼多年,增長的可不只是年紀。”
“……”葉離。
感情你老人家還記得我一時的失口無心之言啊!跪了!
您老是有多耿耿於懷你的年紀問題,你都活了那麼大歲數了,年輕的時候不計較,現在再來計較什麼?
********我是祁首座耿耿於懷年齡差距的分割線***********
於是葉離便帶着祁無桑的白玉蓮花冠,穿着他的月牙白深衣,出了他的屋子。
屋外的太陽已經高高升起,陽光明亮的有些刺眼。
葉離走在紫霞峰的草坪上,難得的神色悠閑,什麼也不用想,放空了心思。
前方曲瑞匆匆走來,看見他,叫住了他,開口就是一頓訓斥,“你昨夜去哪了?”
“昨晚,和庄一等人在山腳下的酒樓慶祝。”葉離看着他說道,有些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發問。
曲瑞聞言皺眉,卻沒有再說什麼,親傳弟子間的相處也是一門學問,遠了不好,近了……能近自然是好的。他看着葉離,神色有些嚴重的說道,“張麒昨夜築基了。”
築基了?葉離挑眉,沒想到在那樣的心境下他竟然還能築基,果然有些本事。
“那又如何?他築基了,關我何事?”葉離笑着說道。
曲瑞見他一副不上心的模樣,眉頭皺的更發深了,說道:“你和他……”
“我和他怎樣,這不是重點。”葉離打斷他的話說道,“聽說張麒前些日子中在四處尋購築基丹吧?”
曲瑞聞言,目光看着他。
“曲師兄可知,他最後購得了幾顆築基丹?”葉離看着他,笑的優雅的問道。
如果現在是熟識葉離的人在這裏,他一定會知道,這時候應該離他原點。每當葉離笑的這個模樣的時候,就說明,有人有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