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什麼都會,又好像什麼都不會。
“同志,這是我們公社開的證明。”
楊慶有掏出公社開的證明,努力撫平后,遞給辦公桌后的工作人員。
這年頭東西全靠手寫,唯一有說服力的,就是證明上蓋的那個紅色印章。
負責登記的是位中年婦女,留着齊耳短髮,四十多歲的樣子。
不過,楊慶民也不敢亂叫,這年頭,由於營養不良的緣故,人的外貌比實際年齡要大不少。
叫姐不合適,萬一人家真的四十多了,豈不是顯得自己很輕浮。
叫嬸子更不合適,萬一人家還不到三十,給人叫老了,怎麼辦?
還是隨大流的好。
工作人員努力分辨證明上的字。
公社裏能寫字就算是人才了,就甭指望他們能寫的多規整,重要的是那個章。
“你說你有初中學歷?”
婦女一邊登記,一邊開口詢問。
“對,我們公社離縣城比較近,讀書還算方便,沒考上中專,也沒再讀高中。”
這個理由倒不是楊慶有編的,事實確實如此。
因為爹媽不在了,所以大伯才送他去讀的書,否則老是感覺對不起弟弟。
只不過原主確實不是學習的料,中專和高中都沒考上。
楊慶有故意沒說自己學習差,給人一種沒考上中專,又怕給家裏增加負擔,故意沒上高中的錯覺。
這是時代背景下的一種普遍現象。
大家都窮,搏一搏上個中專,拼出來一個光明的未來,家裏狠狠心,還是可以支持的。
中專沒考上,繼續去搏幾率更小的大學。
別鬧,人窮可不傻。
自己的崽,自己清楚,中專都考不上,還指望考大學?
那不是做夢,那是浪費。
婦女隨手拿出一張報紙,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說道:
“讀一下這篇文章。”
感謝國家從56年就開始推行簡化字,否則憑原身那半吊子水平,稍微複雜一點的字,還真不認識。
“團結全國職工推進增產節約運動,提前超額完成今年計劃,創造明年繼續躍進條件........”
好歹上過大學,見過大場面的人,讀一篇文章,那是手到擒來,半點磕巴都沒有。
文章很長,讀到一半時,便被婦女打斷。
“你的底子很不錯,可見當讀書時,還是很用心的。”
“可惜了,普通話不標準,否則可以去做宣傳工作。”
可不敢標準,我一農村人,搞得那麼標準,你還不得懷疑我是敵特。
楊慶有心中一陣腹誹,臉上還得露出惋惜的表情,彷彿錯過了一個小目標。
婦女繼續說道:
“你還會什麼技能,只有初中學歷的話,工作可能比較難安排。”
楊慶有有點懵逼。
不是說這年頭讀書人都是寶貝嗎?
沒點技能咋還不能安排工作了呢?
確實,這年頭識字率還真的不高,到處都有掃盲班。
可惜這裏是京城,哪裏都有可能缺讀書人,唯獨京城不會缺。
顯然,楊慶有沒有預料到這點。
這下他有些麻爪,自己該會些什麼呢?
他會的東西多了。
開車,可惜不敢說,你一讀過初中的農民,會開車,這不扯淡嘛,不合理。
會計算機,媽的,個人電腦還沒發明出來呢!現在的計算機還處在電子管時代。
大學時期念的是英語,這特么的更不敢說了。
沒敢多耽誤時間,稍一琢磨,便開始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會炒菜,跟着親戚學過一陣,廚藝還可以,數學也不錯,當年數學老師說,我的水平做個會計沒問題,我從小就練武術,兩三個人進不了身。”
媽的,實在沒啥好說的了。
好歹是個大學生,記個賬應該沒問題。
上輩子確實開過飯館,雖說有請的廚師,但楊慶有是個吃貨,大廚的手藝也算學了個七七八八。
慶幸,原主在農村大席上幫過忙,燒火也算資歷不是!
然後實在沒啥能說的了,只能把練武的事也給抖摟出來,這年頭保衛還是很吃香的。
就怕這個武德充沛的年代,不缺會兩下的人。
貌似退伍兵也多得很,只怕保衛這種好工作,輪不到自己這種外行。
婦女稍顯驚訝,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年紀不大會的挺多,手中的筆稍一停頓,又默默的把楊慶有的原話,記錄下來。
“行,你先去休息吧,有消息會過去通知你。”
“好,那麻煩您了。”
“為人民服務,應該的,下一位。”
看着外面陰沉沉的老天,楊慶有的內心同樣陰雲密佈,大意了,本來以為香噴噴的京城戶口,觸手可得,現實卻給了他一個大比兜。
農村是不可能回的,只能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老天爺彷彿要故意給他增加一點難度。
登完記的楊慶有習慣性的溜達進了廁所,在坑裏蹲了足足半個小時,人來人往的,愣是沒給他留出點煙的空檔。
最後無奈的他,捂着被凍麻的屁股,回到了窩棚里。
窩棚里到處人擠人,個個鬍子拉碴的頂着大油頭,更不用說那鮮濃的腳臭味,在外面溜達一上午的楊慶有,一進窩棚便皺着眉想往外跑。
好不容易瞅着空檔,有個小孩讓出了火堆旁的位置,他硬是擠了進去。
接着掏出破碗,打上熱水,聽着身旁各色語言的雞同鴨講,吸溜了起來。
時間就這麼不經意間流走。
轉眼就到了下午,早已餓的頭昏腦漲的人們,翹首以盼的望着灶台的位置。
一天就指着這頓活着,老早就盼望着了。
眼瞅着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往常早已熱氣蒸騰的灶台,這會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窩棚里開始焦躁起來,烤着火的眾人,開始小聲議論猜測。
生怕政府斷了救濟。
楊慶有倒是無所謂,坐在角落裏,安靜的聽着。
大不了半夜去廁所吃點,雖然環境不雅,但勝在位置安全,廁所的味道,足以遮蓋食物發出的香氣。
當了沒多大會的吃瓜群眾,就聽見窩棚外有人喊道:
“誰是楊慶有,楊慶有出來一下。”
難道是工作安排了?
楊慶有喜滋滋的擠出烤火的人群,快步來到那人身旁。
“你是楊慶有?”
“對,我就是,同志咱這就走嗎?”
“嗯?跟我來吧!”
年輕人有些疑惑,但並未多說,轉身朝門口的辦公室走去。
楊慶有見狀只能快步跟上。
此時,上午負責登記的那位中年女性和一中年男子,正眉頭緊皺,低聲商量着。
“老王,你把心放肚子裏,有菜有糧,他們還敢造反不成?”
“呸呸呸,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老劉啊!作為一個黨員幹部,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我是擔心這個嘛!本來每個人的定量就不多,廚子還撂挑子了,這不是胡鬧嘛!”
“着什麼急啊,咱這東城救助站1000多人,還能找不出幾個做飯的人,我讓小李去找人了。”
“唉!上午我去市裡開會,上面對我們工作有意見,讓抓緊清空現有群眾,怕是外面情況更糟糕了。”
“要我說,甭操那麼多的心,反正咱們說了不算,老實看好這上千口子人,不出亂子就算立功了。”
“那是,挨批有我頂在前面,你確實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