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請他上路
使衙署。
渾身是血的齊州知府被扔在地上,動作間碰到了身後的傷口,一時疼的臉色煞白,連叫喊都沒了力氣。
一年輕姑娘正哭得梨花帶雨,瑟瑟發抖地縮在他身旁。
虞無疾一進門就瞧見了這幅情形,腳下不由一頓,單達匆匆追上來,不防備他就停在門口,險些一頭撞上,趔趄了一下才穩住身形,卻不等喘勻氣就連忙解釋——
“這就是屬下說的特殊情況,那姑娘……”
“東西送到了?”
虞無疾卻打斷了他的話,顯然比起這父女兩人,他更關注陸家的情況。
單達點點頭,雖然被打斷了話茬,他卻沒有半分猶豫:“送到了,但瞧着陸大姑娘不太喜歡那香,眉頭都皺起來了。”
“安神香不都一樣?”虞無疾撓撓頭,“大了,有喜好了,小時候給她根草都能玩半天,”
他頓了頓才又開口,“明天你再跑一趟,把齊州府的香都送過去,總有她喜歡的。”
聽見單達應了一聲,他這才抬腳往裏走。
“這姑娘是宋知府的女兒,”
單達立刻跟上,接上了自己之前的話頭,和虞無疾解釋:“這姓宋的一直讓城中的客棧酒樓盯着咱們,您一住下他就得了消息,還讓店家下了葯,然後把女兒送了過去,您昨夜動的就是她。”
虞無疾這才明白過來單達說的那句“身份特殊”是什麼意思。
命官之女,的確不好就這麼殺了,那就——
“請宋知府上路吧。”
他隨口吩咐一句,徑直從父女兩人身邊走了過去。
宋知府還想着趁機將女兒送到他身邊伺候,沒名分也成,沒想到卻聽見了這麼一句話,頓時渾身一抖,也顧不上身上的傷,砰砰磕頭:“少師饒命,下官不敢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虞無疾沒回頭,反倒是府衛被單達喊了過來,一左一右將他拖了出去,他臉色煞白,叫喊得撕心裂肺:“放開我,我是朝廷命官,你們無權動我,放開……”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在杖責聲里。
宋姑娘眼看着父親被打得不成人形,渾身一抖,嚇暈了過去。
單達只好喊了兩個侍女來,想將那姑娘送回去,可沒想到侍女一碰到她,那姑娘就驚醒了過來,抱着頭縮成一團:“別殺我,別殺我,我沒碰他,我沒推開門就走了……”
單達臉色一變,這姑娘沒碰虞無疾?
難道昨天還有旁人?
他匆匆去稟報,臉色很羞愧:“屬下竟沒發現第二人的痕迹,辦事不利,請主子責罰。”
虞無疾指尖輕輕敲動兩下,單達的本事他是知道的,這第二個人,有些能耐。
“酒樓的人都查過了?”
“是,當時在樓中的人屬下一個不落的都記下了,這是名冊。”
單達將冊子遞了過來,虞無疾抬手翻開,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陸英?”
單達應了一聲:“是,陸大姑娘昨天也在,但是天剛黑就走了……要不,屬下去問問?”
虞無疾又盯着那個名字看了兩眼,隨手合上冊子扔了回去:“還是個沒出閣的小姑娘,別拿這些腌臢事去污她的眼,接着查吧。”
“是。”
單達接住冊子,躬身退了下去,中庭里,府衛們正在清理地上殘留的血跡,宋知府大睜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死了?”
陸英不敢置信的開口,“那可是五品的命官。”
“千真萬確,”月恆吞了下口水,被這變故唬得臉色發白,“日升今早去查賬,剛好瞧見屍體從使衙署抬出來,那血淌了一路,她特意去打聽了緣由……”
她將宋知府設計虞無疾的事詳細和陸英說了。
日升是陸英身邊最得用的丫頭,平日裏替陸英在外頭行走,素來穩重,消息不可能有誤。
“姑娘,”月恆聲音忐忑,又帶着點慶幸,“您說,少師查到了宋知府,這件事是不是就過去了?日後也不會再牽連到您?”
陸英雖然也盼着事情如此,可心裏卻並沒有那麼樂觀,若虞無疾連命官都敢下手,那就絕對不會讓這件事稀里糊塗的過去。
日後還是要儘力避開他才好。
“就當過去了吧,日後一個字都不要再提。”
月恆連連點頭,扶着她起身,觸手一碰卻察覺陸英身體有些熱,她“呀”了一聲,面露焦急:“鐵定是昨天中了暑氣,就該請個大夫的。”
她埋怨地看了陸英一眼,昨天她就說請大夫,陸英不許,說不妨事,現在可好,發起了熱症。
陸英只當沒瞧見她的神情,自顧自打理髮絲,幾年前她尋得機會,北上開拓商路,的確積了些病灶,可她還年輕,些許病痛不值得如此在意。
月恆嘆了口氣,接了她的梳子幫她梳發,外頭卻再次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傳話的丫頭隔着門開口:“姑娘,剛才來了夥計通報,說夫人被幾個官家人堵在珍寶鋪子裏,請您趕緊過去呢。”
陸英蹙起眉頭:“夫人去珍寶鋪子裏做什麼?哪個衙門裏的官家人?”
“奴婢也不清楚,只看夥計着急得很,說情形很不好。”
陸英沒再開口,只站起了身,月恆一看就知道她這是要出去,心裏着急,這會兒都要中午了,正是日頭大的時候,本就發熱了,要是再出去曬一回,身體鐵定受不了。
她忍不住插了句嘴:“去請老爺了嗎?”
“去請過了,”小丫頭的聲音低了些,“老爺說他舊疾犯了,不能出門。”
月恆被氣笑了,說句不好聽的,這些年陸父遊手好閒,沒做過一件正經事,哪來的舊疾?
分明就是不敢管。
出了什麼事都往女兒身後躲,還要搶她的東西,世上哪有這麼做父親的?
“姑娘……”
她一開口,就先委屈了起來,陸英有些好笑:“委屈什麼?那是我娘,本就該我護着的,去備馬車吧。”
月恆知道勸不動她,只能嘆了口氣下去準備,順帶還勸了自己兩句,她這做奴婢的,不能總讓主子操心,還要費心思來安撫她。
她努力平復了心緒,可到鋪子裏的時候,她還是氣得漲紅了臉,因為陸承業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