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崩潰的邊緣
發生過那種事後的第二天下午，林澤還是照常來到外面，坐在石頭上，望着他一點也不喜歡的落日。旁邊同樣是倦懶地躺在地上曬着太陽的小樂。
他跟沖谷吵了一架。
不，可能更嚴重一些，是單純地對對方的怒罵，因為沖谷觸及到了他的底線，然後他還一副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依舊一副語氣居高臨下的神情說教着他。
說的好輕鬆啊，明明是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明白的一個外人，卻非要多管閑事。
沒錯，沖谷是外人，是外人…是外人…嗎？
冷靜下來后，林澤不禁感到迷茫。
原本是可以成為朋友的存在…其實，他那樣說也是為自己好的…之前還幫助自己打跑了陳沐他們……倒是自己從來沒說過自己家裏的狀況…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吧……自己把話說的太死了。
看他那樣子也很生氣，那麼事到如今，這個關係，再也沒重新發展的可能了，連癒合都做不到。
後悔也沒辦法，因為是自己的原因導致的。嗯，是的，沒辦法，人沒辦法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買單。
但是即便如此——
“喂，小樂。”
一整天都沒說過話的林澤緩緩開口，聲音帶着些許沙啞向旁邊的小狗說道：
“是我的錯嗎……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啊…小樂，你覺得呢？”
“汪汪！”
聽不懂主人在說什麼，它只是聽到林澤喊了自己的名字后便給予了自己的回應。
“呵…我幹嘛要問你……”林澤不禁為自己的蠢而啞然失笑，他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不同於之前的嗤笑和自嘲，這次是他真正發自內心的溫暖微笑。
“那麼，是要找他道個歉嗎……”
林澤自言自語道。說實話，他的怒火已經消減了很多，但畢竟昨天才說過那種話，今天就要拉下臉面去道歉…不行，再說了，沖谷也未必會接受吧。
……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早知道當初能冷靜些，好好地向他解釋清楚的……
唉，人類真的好複雜，好難理解啊，如果是小動物的話就不需要思考那麼多了。比如小樂，他就會全心全意地跟在自己身旁，即便很多時候自己都吃不飽飯，連它也要跟着餓肚子，但它依舊一直陪在自己身旁，不會拋棄自己不會吵架不會覺得自己無能……雖然不會說話，這份唯一的陪伴，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安慰和救贖了。
對吧，小樂。林澤微笑着繼續撫摸它的頭，小樂很舒適地吐着舌頭，像是在回應他的笑容。
嗯哼哼……夕陽西下，一人一狗靠在一起欣賞日落，這副場景着實挺美好。
不用思考沖谷的事，不用理睬父母的爭執，只要靜下心來好好享受這一刻就行。
要是這份美好可以一直延續下去就好了——林澤如此想到。
——
“你這是在跟條狗說話呢？”
然而，這個想法也在下一瞬間被破滅。聽到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沉重嗓音，林澤的心臟驟停，冷汗從全身滲出，他身體顫抖着站起來，頭部宛如機械一般，僵硬地轉過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爸……爸爸……”
突然出現在這裏的人正是林霖，他此時拿着空酒瓶，一臉的邋遢，眼睛帶着強烈厭惡的神色看着林澤和被他護在背後的小樂。
小樂此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還是被這冰冷如深窖的氣氛感染，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呵，你對那條畜牲還挺關心啊。”
林霖冷呵一聲，他走到一臉緊張的林澤面前，口中依然帶着濃烈的酒氣味向他開口：
“我說你怎麼吃飯時怎麼老心不在焉的，總把手放在桌子底下，原來是忙着給這畜牲整理伙食呢……照這麼看，之前偷舀的水也是給它喝了？你還真有種啊。”
林霖“讚賞”地說道。
“他…他不是畜牲……”
儘管心臟猛烈地跳個不停，腿也在不斷發抖，但林澤還是小聲擠出了一句話。
“還敢犟嘴！”
凌厲的巴掌劃破風聲，狠狠地落到他臉上。林澤的身體頓時搖搖欲墜，臉頰上已經腫起來了一個紅包，一陣陣火辣的痛不斷侵蝕着大腦，讓眼淚直接奪眶而出。
“汪汪！汪汪汪汪……”
小樂立刻俯下身對着林霖不斷狂吠，然而當林霖那兇惡的眼神掃射過來時，它又像干蔫了的菜一樣停止叫喚，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澤，還不斷發出“嚶嚶”的啼哭聲。
“喲，小東西，還咬人呢。”林霖把林澤撇到一邊。他的興緻轉移到了這隻“小畜生”身上。
林霖朝小樂走去，而它卻混身顫抖地趴在原地緊盯着林澤，似乎是不想拋棄林澤……
“小樂，快走開！一邊去！”
林澤心裏升起了不妙的預感，他趕緊呼喊小樂逃跑。感受到了他語氣中的焦急，小樂趕緊撒腿逃跑，嚎叫着離開了這裏。
然後還沒來得及慶幸，他就被林霖突如其來的猛烈一腳給踢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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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癢了是吧？我讓你說話了嗎？”
“啊啊！”
林霖走上前，又一腳踩到了林澤的手背上，他慘叫着，感受着這刻骨銘心的痛苦，心中卻鬆了一口氣：好在小樂逃掉了。
“去，把它喊回來。”林霖突如其來地對林澤說道。他一下子忘記疼痛，愣在原地，眼裏帶着難以置信朝林霖開口：
“什……么？”
“你聽不懂是嗎？！嗯？”
說著，他腳踩在手上的力度變得更重，還一邊用鞋底摩擦着手背。手都要被壓進地里了…啊啊啊！
林澤口中發出低沉的嘶吼聲，儘管沒有像上次一樣毆打他，但此時他只感覺手要廢掉了，這是真正刻骨銘心的痛。
“還不喊嗎？你是苦頭沒吃夠嗎？”
林霖失去耐心一般，他蹲下身子，抓起林澤的頭髮，朝着臉啪啪又是倆下，頓時，鼻血流出。
好痛好痛好痛啊！林澤痛苦地慘叫着，他已經快不行了，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了！好想解脫啊！
鼻涕眼淚混亂在一起，混亂地染在林澤的臉上。
跟審訊犯人似的，林霖看着林澤的眼神沒有一丁點憐憫，彷彿眼前這個狼狽不堪倒在地上哭喊的人不是與他最親的兒子，而是沒有任何關係陌生人甚至畜牲。
“犟小子！”最後，林霖耐心耗盡，朝林澤的肚子上狠狠踢出一腳，不再逼問他。
即便如此林澤也沒有開口呼喚小樂，寧願忍受這種痛苦也不肯。
不過這樣就好，小樂逃掉就好，不要靠近這裏，不要靠近——
“汪汪！”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