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自責與懊悔
還以為遇到沖谷後會變得不同，結果廢物終究是廢物，到頭來自己還是那個懦弱擔小的自己。
林澤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做不到。
“唔呃……”
到現在他才從被打懵的狀態中緩緩回過神來。林澤捂着紅腫不堪的臉，身體開始向大腦傳輸疼痛的信號，讓他終於抑制不住，發出低沉的慘叫。
好難受啊，真的太痛了！為什麼什我要忍受這種罪啊？不要啊，誰來救救我啊？！
“媽…媽媽……”
凌亂中，林澤的眼角擠出眼淚，看着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模模糊糊的祖寧的臉，弱弱地叫了她，朝她呼救。因為這是她在場唯一一個能幫到自己的了。
然而被林澤拜託，她一副不想被牽連的樣子，驚恐說道：
“看…看我幹嘛…我又不知道…都怪你啊，誰叫你偷偷舀水的？你知道提水有多累嗎？早點承認錯誤不就好了嗎？幹嘛這麼犟啊你這孩子！”
“嘶……”
——明明早就預料到會是這種答案，但當真正聽到后，林澤的表情凝固了，空氣彷彿陷入了安靜。
“讓你再犟嘴！”
“唔！”
林霖兇狠地說著，朝着林澤沒有擋住的腹部來了一腳。胃好像都在翻滾，林澤的身體痙攣着，翻滾着，但一點都不痛。因為已經被更強烈的痛苦頂替了。
“……”
沒有試圖去擋住攻擊，林澤只是把手伸進褲兜。
“咚！”
連這隻手也被踩住狠狠蹂躪。林澤咬着牙，想拚命鎖住眼淚不讓自己哭出來，但卻止都止不住。只感覺鼻子酸酸的，然後溫溫的液體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身體失去力量，現在的他只能做到一件事——只能緊緊握住那隻手中的小木牌。
……
果然如此，一提到“那時候”，那沖谷就瞬間明白了。恐怕是因為冒險團那些人的陣亡和那什麼徐卿所說的話，導致了她自責泛濫啊。原本他還以為檀元無視了這些話呢。
真夠遜的啊。
“檀元，你沒有錯。”
或是安慰，或是覺得她莫名其妙，總之沖谷就這麼站在原地淡淡說道。
誰知道檀元立馬大喊道：
“就是我的錯啊！都怪我沒有把我有元素石的事實說出來，而是怕暴露一直當秘密隱藏着！如果早些說出來的話…說不定活下來的就不只是我們幾個了啊！”
“……”沖谷沒有回應，而是任由她繼續說著：
“為什麼我要隱瞞呢？為什麼…我這麼自私啊？那些人，也是帶着家人的思念出來的，結果卻再也回不去了…嗚嗚……”
說著，檀元的語氣中帶上了哭腔。她鬆開握着沖谷的手，緩緩蹲了下去。沖谷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知道此刻她的臉上佈滿了淚水吧。
即便以前說過那種漂亮話安慰自己，但果然還是做不到事不關己。看來今天安然母子的事勾起了她的悲傷啊。
還有…帶着家人的思念……
“你就算現在流淚悲傷，也是挽回不了什麼的。”
“我知道…可是……”
“聽我說。”
沖谷略顯強硬地打斷了她。在檀元詫異的目光中，他捏緊拳頭說道：
“我不是在安慰你…你做得很好了。”
“……”
“我沒資格替那些死去的人說話，理解他們的感受。他們也一定很痛苦吧，出來不明不白就死了…他們的父母此時在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檀元依舊獃獃地盯着沖谷，不做出聲。
“說得自私些，起碼我們活下來了不是嗎？如果沒有你的話，你沒有治好我的話，說不定我們現在都不會站在這裏了，而是變成一具冰冷的，不會思考的屍體。因為有你我才活下來的，你拼盡全力挽救了別人不是嗎？”
頓了頓，沖谷也像有了思緒，他不再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站在這裏惋惜，儘管你沒有辦法去救回那些死去的人，但你現在能夠在為他們的死傷心痛哭，為他們悼念…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沖谷？”
不是因為沖谷的話有問題，而是在疑惑他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要安慰自己？
檀元用含着淚花的眼神發去詢問，沖谷則否認道：
“這不重要，只是……”
“嗯？”
“你很努力了呢。”
說罷，也不顧檀元的反應。沖谷突然頹廢般地甩了甩手，轉身背對檀元，望着自己的左手心，陷入沉思……
“沖谷……”
看這他這副樣子，檀元忽然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但腦海中，響徹的更多的卻是剛才的話：你很努力了。
任由沖谷說了一大堆安慰自己的漂亮話，但唯有這句話格外不同。
就如沖谷說的，自己，真的努力了嗎？
那些話，也不僅僅是為了安慰自己所一時說的大白話吧？
雙手捏緊，檀元也擦乾眼淚，靜靜思考着。
“喂，你知道嗎？”
“嗯？”
背對着她的沖谷突然這麼說道。檀元只是聽着聲音就能從他的語氣中，就能讀懂一些複雜的情緒。因此，檀元就靜靜聽着：
“我啊，大概多少也能跟你同感身受的。那種自己什麼都不做到的無能為力感真的很難受的。”
“沖谷你……”
“我生活的村子被那群野獸入侵，我的家被毀，村裡人被吃掉，然後我的爸媽…就在我面前死掉了。”
“啊…怎麼這樣…？”
雖然早就知道是什麼結局，然而從沖谷口中親自闡述出來，檀元還是感覺很震撼。
自己最親近最珍視的人的生命，在眼前凋零的感覺……檀元根本無法想像這感覺。
“明明我那時候已經得到了元素石，即便這樣我也沒有明白這份力量的意義，我不知道該用它幹嘛。我那時只想着證明自己，結果卻連自己的爸媽都沒有保護好。我覺得我這人真是很混蛋啊，既噁心又自大……”
“不，不是這樣的……”
“別安慰我，我自己明白，沒有什麼想不開的。”
“那你……”
檀元仍有些擔心地朝他拋出安慰的神情，對此沖谷也搖搖頭，繼續說道：
“我很懊悔，要是我能早些理解的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爸爸和媽媽還想拚命讓我活下去，結果至死我才懂得他們的用心。我就是個混蛋，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