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馬車上的休憩（上）
黑夜，沉寂，在空氣都流通不順暢的狹窄空間內。
林澤靜靜地看着眼前坐在座位上交談甚歡的二人，始終一言不發。
距離離開索托城已經有一兩個小時了。
出了城以後，在二人的帶領下，他跟着他們一起上了一間“小房子”，是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前面還栓着一匹馬。整間小屋就是靠這匹馬帶動行走的。
聽他們說，這個是叫作“馬車”吧。
雖然行走起來略顯顛簸，但能坐在舒適的坐椅上，林澤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駕駛馬車的車夫也是個穿着跟他們一樣的灰色制服，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全身上下只充斥着死寂氣息的一位青年。
從公矢與和己身上也能感受到完全相同的東西——不，不如說他們原本就是一類人。
畢竟，他們都是難伐的成員。
難伐嗎……默念出這個名字后，林澤閉上眼，陷入了一陣沉思。
儘管還未親眼見到這個組織，但他好像漸漸理解了和己說的那句“無數個和你差不多的人類的聚集地……”是什麼意思了。
淡漠、陰暗、無情……
想必所謂“難伐”組織的氛圍跟自己想像的別無二致吧。那裏的人，都是些為了自己的慾望與執念而廝殺戰鬥的惡墮之人罷了。
然後，自己也馬上要成為這其中的一員了……不過老實說，他對此並不反感但也並不感興趣。
人品殘缺低劣也好，性格多麼冷酷無情也罷……無論其他人是怎樣惡劣的存在都與他無關，他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變強。
沒有實力就一無是處，這個道理，至今為止林澤已經切身實地的體驗過許多次了。那份羞辱，那份無力感，他這輩子，不想也絕對不可能再感受了。
現在，林澤心中只有對變強的執念，除此以外的事，他懶得去思考。
沒錯，不要回頭。一直向前，一直變強，僅此而已。
“呼……”
在心中一遍遍地勸解自己后，林澤從繁雜的思緒中脫身，繼續默默的聽着二人的談話：
“說起來，你的傷不要緊嗎？”
說了半天後，和己才將話題轉移到了公矢的傷勢上。他一副略顯擔心的表情。
聽他這麼說，林澤的目光也看向了公矢腰間的傷勢。
由於之前夜色太黑，林澤沒有看出他究竟被傷到了怎樣的程度，但此時在有着燭火照明的馬車內，那道血淋淋的傷口便清晰地展現在了林澤面前：
皮肉外翻，露出血肉的橫截面與部分腸子，血液湧出，將暴露在外的肉壁與皮膚乃至衣物都染上了暗紅色。
就像是一朵硃紅色的鮮艷花朵在他的腰間盛開綻放着。
難以想像帶着這樣慘不忍睹傷勢的他在剛才還平靜地與坐在旁邊的和己談笑風生……
他臉上那淡定的笑容不像是裝出來的，若是在硬撐的話，那得要多麼強的意志力才能做到這種波瀾不驚的程度啊……
是因為曾經受到過多次這種程度的傷，因此身體已經“習以為常”了嗎……林澤不禁這麼想到。
“讓我看看……也不算太嚴重……”
可以，當看到如此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勢后，和己的臉卻上並沒有泛起太大波瀾，沒有驚奇也沒有擔憂。該說他從容不迫，還是說他沒把這種程度的傷勢當回事呢？亦或者是他根本……
答案是哪種都無所謂了。和己簡單看了兩眼傷口后，淡淡一笑，他把手伸進自己的衣兜摸索了兩下，便從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紙包。
他將捆住紙包的幾條絲線緩緩解開，這才拆開了紙，露出了裏面的東西：是一堆黃色的粉末。
粉末本身似乎帶有很重的刺激性氣味，一暴露在空氣中，那股味道便迅速瀰漫開來，剎那間，狹小的馬車空間內，便已到處充斥着這股刺鼻的味道。
不是腥也不是酸，林澤形容不出來這味道的感覺。他眉頭皺緊，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這才停止嗅入了這難聞的氣味。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的表現，公矢和己都顯得不怎麼意外。公矢閉上一隻眼，打趣似的對林澤說道：
“沒關係的，我第一次聞也是這樣，不過多聞幾次后也就漸漸免疫了。所以說，凡事都得有個過程，對吧？”
“嗯。”面對輕聲細語的公矢，林澤連話都沒聽清，就下意識地點頭回應了他。
“好好，別說話了，我來給你敷藥……”
和己輕輕打斷了他說話，並再次用空餘的手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塊薄薄的白色紗布。
他僅用一隻手便把紗布平鋪展開，隨後他又把紙袋裏的粉末向潔白的紗布上微微傾倒了少許，確認了粉末分佈均勻后，他示意公矢掀起上衣，露出受傷的部位。緊接着，他沒有一絲猶豫，便乾淨利落地將紗布蓋在他受傷的腰間。
動作迅速且行雲流水，像是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一般，和己的表情始終沒有一絲變化。
“啊嘶……”
沾滿粉末的紗布接觸血肉模糊的傷口所產生的劇烈刺激感，讓哪怕一直是一副風輕雲淡神情的公矢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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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只有這種程度而已——他的面部肌肉只是抽搐了幾下，便立馬恢復了平靜。
“刀傷啊……所幸傷口不太深，就讓它滿滿癒合吧。”做完這一切后，和己拍了拍手，輕鬆地說道。
“嗯，多謝你嘍。哎呀呀，屬實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狼狽……”
“話說回來，你到底是怎麼搞成這副狼狽模樣的啊？對方不是只有十幾歲的小孩子嗎？是大意了嗎？”
和己此時才疑惑地朝他問道。這話出口，林澤倒是朝這邊投來了視線：
十幾歲的小孩子……是在說沖谷吧。
一下子捕捉到了關鍵詞，林澤不再走神，而是認真地豎起耳朵，想要聽聽他們對於沖谷的評價。
“是啊。當時那小子被我打了個半死，我感覺有點不妙，就想蹲下給他治療，結果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力氣給我來一下……”
公矢無奈地說道。在說這話時，他的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懊惱的神色，很顯然，他並沒有因為被沖谷“暗算”而感到不甘心或者憤怒，恰恰相反，能遇到這樣有意思的對手，對他這種戰鬥狂人而言，這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
老實說從沖谷的冰劍划傷自己的時候，他就已經認定了沖谷是自己的對手了。
雖然目前還很弱，但未來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不着急，慢慢來吧，反正他也是為此才把沖谷的性命留下的。
等到他變得足夠強之時，公矢一定會再跟他打一場。
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倒不如說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了……
“沖谷徹……你是有趣的獵物。”
在心裏如此喃喃道，公矢舔舐了下嘴唇，眼底閃過去了一抹狂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