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痛苦
“誰？那個佳佳嗎？”男生聞言抬頭，眼睛裏閃爍着奇異的光彩。
躲在紙箱裏的佳佳被悶得渾身是汗，聽到蔣彩這麼說，她感覺到有一股涼意正從腳底往上蔓延。
“不然呢？全天下沒有一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的，你想，既然她媽能把她丟了，一定是她做了錯事，她媽受不了了才這樣的！”蔣彩一臉篤定，彷彿自己看見了事情發生的全過程。
“不會吧，那小孩看着挺乖的，做啥了讓她媽這樣？”男生嘴上說不信，實際上心裏已經信了大半。
“誰知道呢，你沒聽過這句話嗎？”蔣彩微抬起下巴，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什麼？”男生追問。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蔣彩將這句話念得抑揚頓挫，彷彿自己是一位學問十分深厚的學者。
“確實、確實。”男生頗為贊同的連連附和道。
原來一直是我做錯了事，媽媽才不要我的嗎？
佳佳環抱雙膝，全身發抖，大顆大顆的淚珠子直往下砸，她緊緊咬住下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高跟鞋的噠噠聲彷彿又出現在耳畔，佳佳心底忽然生出恐懼，她現在迫切的想要回家，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佳佳現在只有這個念頭，她猛地掀開紙箱，彈起來，飛快地往家跑，一會兒就不見蹤影。
佳佳一套動作下來發出的聲音將藏在樓梯後面的倆人嚇了一大跳，尤其是蔣彩，在心虛的加持下，反應比另一個要大得多。
“誰啊？”男生被嚇得抖了一下，探出頭去看，哪裏還看得見人影？於是又把頭縮了回去。
“沒人嗎？”蔣彩問。
“沒，估計是野貓。”男生回答。
不過這時候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最近風靡學校的鬼故事，他們彼此對視一眼，四周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彼此心裏都搞得毛毛的。
不一會兒，男生強裝鎮定地提議道：“彩姐，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誒，要不我們出去吧？”
蔣彩咽咽口水，剛剛一直礙於身為老大的面子，沒說出口，現在男生遞了個梯子，她恨不得直接順桿往下滑！
“好好好！”蔣彩一連聲三個好，后又覺得應得太急迫，找補道：“這麼晚了，該回家了，明天還要上學呢！”
“對對對！”男生顯然沒有面子上這個顧慮，連連應道，兩人極其默契地迅速鑽出去，各自飛奔回家。
——
“她好像哭了。”一小孩望向跑遠的佳佳，湊近自己的夥伴，低聲說。
“管她呢！繼續找人吧。”那小孩頭也沒回的道。
——
佳佳到家時，彭桂芳還在外面散步，臨走前彭桂芳還在想，佳佳平時都會在外面玩很久，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等她晚上到家時，那娃娃指定還得好一會兒才回家。
院門緊緊關閉着，佳佳在門外叫了好幾聲都沒人應聲，她無措的站在門前，身上粘的難受，四下看看：夜晚、冷白的圓月和空無一人的街道！突然，她頭皮一麻，汗毛豎立！！！
彷彿再次墜入夢魘，佳佳牙齒直打顫，她抱着雙臂靠着門蹲下，頭重重垂着，眼睛直直盯着地面，恐懼迷茫爬滿全身。
怎麼辦？媽媽不要我了，婆婆也不要我了，她們都不要我了，一定是我做錯事了，一定是我不乖，一定是我不夠乖……
就像是有人在耳邊一直重複，念的人頭昏腦脹，不知不覺中，佳佳的姿勢變成了蹲着抱着自己的腦袋，連眼淚也不流了，就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裏，像尊石像。
——
彭桂芳心情很好，因為今天去買桃酥的時候正正好趕上老闆新烤制好一批，那些才出爐的糕點，渾身都冒着熱氣，紛紛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勾的人饞蟲直往外鑽。
彭桂芳趕得巧，到地方時糕點鋪里還沒什麼人，老闆見彭桂芳來，立馬拿了塊桃酥邀請她嘗嘗，彭桂芳也沒推辭，接過桃酥掰開，在清脆的咔嚓一聲中，不算燙手的桃酥被送入口中，她頓時感覺整個身子都輕盈了一些，酥、香，充盈整個口腔！當即就掏錢買了兩包冒着熱氣的桃酥。
提着桃酥的彭桂芳心裏舒暢的不行，一路上她都在想佳佳吃到這麼新鮮的桃酥表情會是怎樣。
就這樣一路晃晃悠悠的走着，臨到家門，彭桂芳遠遠的看見門口蹲着小小的一團，她起先心裏還疑惑這娃娃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走近了才覺得不對。
“佳佳？怎麼蹲在門口不進屋？”彭桂芳還沒上階梯，就先問出口。
平時聽到她的聲音，佳佳早就笑着跑到她身邊婆婆長婆婆短了，今天怎麼？
彭桂芳不解，來到蹲着的佳佳身邊，見她手抱着頭，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忙開口又問：
“怎麼了娃娃？頭痛嗎？是不是在哪兒磕着了？來，給婆婆看看。”
沉浸在恐懼中的佳佳忽然感到有人在撫摸自己的頭頂，那隻手寬大，溫暖，動作輕柔，好像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耳畔的低語消失了，她抬起頭，熟悉的面容還是那麼慈祥，這張臉上沒有平日的笑容，眉頭皺起，那雙柔和的眼睛裏滿是擔憂。
佳佳直直地看着彭桂芳，嘴巴張了張，沒發出聲音。
“怎麼了這是？”彭桂芳有點嚇到了，佳佳這樣子讓她想起她年輕時聽村裏的一些老人的閑聊時說起的一些事。
說是在十幾年前，村子裏有一家人的娃娃喜歡到處跑，經常很晚才回家，有一次，那家人快要睡覺了，才發現娃娃沒回家，於是那家大人拉上幾個鄰居一起出門找，最後在村口的路邊的樹後邊找到了，那娃娃當時蹲在樹旁邊，臉色發白，雙眼發直，嘴裏還念念有詞，看着就怪，把娃娃弄回家的當晚，那家人就去請了隔壁村一個很有手段的老婆子，那老婆子來了一看，就說這娃娃是中了邪，然後不知怎麼弄了一下，第二天就好了。
婆婆……婆婆……佳佳的嘴巴開開合合，好半晌，才找回了聲音。
“嗚……婆婆……嗚嗚……”佳佳站起來，因為蹲的時間太久，腿都麻了，好在她一把抱住了彭桂芳的腿，恐懼褪去，淚水隨着委屈源源不斷的往外涌。
彭桂芳還在胡思亂想，下一刻就被佳佳抱着腿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想，到底是什麼事惹得佳佳會哭這麼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