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呂沐言寫信貴公子回京,憨憨抵達邊城
“奴家可不管這些!”櫻娘子笑笑,“奴家只管盡心,受不受是恩人的事!”
大家鬧哄哄一陣,藍昊天倏爾推了推櫻娘的胳膊,湊近她低聲道:“櫻娘子,在下有事相求,還請這邊來。”
櫻娘神色一怔,轉而一笑,輕移蓮步隨他去了大堂一角。
“我們此去邊城不知多久才能回來,”藍昊天一臉嚴肅,聲音壓得很低,“之前發現屠三刀關了一群孩子,想請櫻娘子在甘城多留心此事,看看屠三刀到底在做何樣買賣。”
說到這裏,櫻娘面上神色微微變了變。
“這事啊,”她掩嘴垂眸,“可也簡單,還請衛公子放心,奴家一定辦好此事。”
“有事的話用飛奴傳消息給我們,”藍昊天補充一句,“待會兒出發前我會送你一隻。”
櫻娘點點頭,朝那頭人群睥了一眼,魚菲然正用猩紅的眸子死死瞪着她。
卯時,一群人從運隆客棧出發,櫻娘緊緊拽着手裏的鳥籠,目送他們消失在大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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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玄收到藍昊天來信時,禮部考功司正在緊鑼密鼓籌建中。
啟開手書,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映入眼帘。
藍昊天沒有開過蒙,一手爛字都是兄長們教的。
之前柏清玄考教他經史,雖是酒後失態,但也探出了藍昊天肚裏到底有幾兩墨水。
“我們已經安全抵達甘城,在這裏遇上了鍾家的商隊。屹之頓首。”
讀了幾句,他心底的不安漸漸平息。
如今雍州被梁定邦掌控,此人素愛斂財,也不知當下投靠了哪家?
依着章正所言,海洲官商勾結,不僅盜用官銀,還私售府庫存糧。
梁定邦早在海洲時就已賺得盆滿缽滿,如今挪了窩,會不會把海洲的勾當轉移至雍州?
可惜他不能陪藍昊天同去,心裏始終空落落的。
“有魚菲然作陪,路上該是歡喜的吧!”
話雖如此,喉嚨里卻泛起一陣酸澀。
他不能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總不能強迫旁人也同他一般孤獨終身!
藍昊天是威北將軍唯一在世的兒子,他得遵從父命同魚菲然成婚,延續藍家血脈。
想到這裏,又是一陣頭疼。
窗欞外雨聲滴答,攪得人心亂如麻。
“公子,”杜仲立在書房外稟奏道,“呂沐言呂公子有信送到。”
“呂沐言?”這名字令柏清玄猛然一驚,“他不是在南方山裡清修么?信是從何地發出的?”
杜仲躬身,雙手捧着信件道:“回公子,是從永州石城發出的。”
“他回來了?”柏清玄眉尾一揚,放下藍昊天的手書,走至扇門前:“送信的人呢?還在柏府門外么?”
一連三問令杜仲不知如何作答,他遞上信件,鎮定道:“送信的稚子早走了,呂公子該是已經到石城了吧!”
呂沐言回來了,這位與他並稱信朝絕世佳公子的謫仙竟在這個節骨眼遞信與他!
拆開呂沐言的信件,雪白箋紙上寥寥數字,卻如雕刻一般雋秀、工整。
“天下將亂,騎虎難下,子玦當自勉!行芷頓首。”
這話說得直白,卻叫柏清玄辨不清他的真心實意!
“是要勉勵我穩住天下大局,還是要我做別的?”
他合上箋紙,屏退杜仲,走回窗欞前凝望那樹梨花。
雨水紛繁,打落一地雪白。
收信之人迷惑不解,寫信之人卻優哉游哉。
一頂斗笠,一騎青牛,身着青布長衫的男子抬手揩了把汗,捧着卷書冊抑揚頓挫念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青柳垂落,拂過他俊逸的側顏。
那張臉澄凈如水,不帶半分污濁,清透得耀眼。
“嗯,”他合起書卷,遠眺群山,“再有十來日便可到京城了!也不知那小子還能撐多久?”
驥子龍文柏清玄,超世絕倫呂沐言。
這是世人強加給他們的稱號,呂沐言從來不屑一顧。
並非瞧不上,而是不在乎。
他醉心詩書經卷,一生只好學術,不慕名利。
與柏清玄的中規中矩不同,他離經叛道,早早脫離家族的束縛出了家。
“哞——”
座下青牛一聲輕吟,他伸手拍了拍牛背,俯身輕語:“那頭草更綠,我們去休息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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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個護衛一路護送,翌日清晨便到了邊城。
藍昊天顫着手掀起窗帘,目光慢慢移出車外。
熟悉的泥巴小路,陌生的行人面孔,一排排低矮的民宅商鋪,勾起他往日的回憶。
“大哥、二哥,季大哥!”他跑得氣喘吁吁,朝前面幾人喊道:“你們等等我啊!”
人說鮮衣怒馬少年游,可藍昊天的少年時期卻是在烈日冰雪裏度過的。
沒有錦衣華服,沒有簪花配玉,更沒有隨風飄舞的手絹和花束。
有的是路人們驚詫錯愕的眼神,泥濘不堪的粗布短褐,還有滿身臭氣的汗漬。
“誰讓你不吃飯的!”藍昊海回頭扯了個鬼臉,“瘦得跟只猴兒似的,活該跑不動道了!”
“二……”藍昊天汗如雨下,話堵在喉嚨里吐不出來。
天氣酷熱,幾人約好從將軍府跑去貝爾河,誰落後誰捕魚。
好不容易軍中休沐,三人回府找藍昊天玩耍。上山捕獵,下河撈魚,是慣常的節目。
“又到打獵捕魚的時候了!”他低聲呢喃,一旁魚菲然定定望着他,一言不發。
怕他傷心,怕他狂躁,這片土地一定會激起他心底最慘痛的記憶。
然而一開口,竟是一句過分平淡的話,令魚菲然眼瞳輕輕一顫。
”是啊,北地春日也會朝氣蓬勃。”
她隨口附和一句,心裏微微有些隱痛。
“衛公子,”鍾叔凡從前邊車裏探頭,大聲喊道:“我們就在前面路口道別吧!鍾某要帶商隊去互市交貨了!”
車把式停下馬車,藍昊天幾人紛紛下地,鍾叔凡笑着走來道:“真是抱歉,這就要分開了!”
“感謝鍾老闆一路護衛,”藍昊天拱手一揖,“在下實在無以為報,不如等鍾老闆交完貨,再回邊城一聚。在下做東,請鍾老闆吃酒如何?”
“好,”鍾叔凡餘光瞥了眼魚菲然,“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聚聚,鍾某請客也無妨!”
說完,鍾叔凡便帶着他的商隊繼續北上。
“衛公子,”古刀眼神銳利,一直死死盯着商隊遠去,“要屬下跟上去瞧瞧么?”
藍昊天猶豫不定,穿花斂起眉目說道:“這批貨肯定有問題,我試過很多次了,一整車銅器的重量不對。”
“那就去吧,”藍昊天低聲吩咐,“速去速回,不要在互市停留太久。”
“是,屬下明白。”
古刀橫刀一揖,立刻閃身跟了上去。
幾人沒再返回車裏,而是牽着馬驅着車繼續前行。
城鎮很小,只有一條不甚寬闊的主幹道。兩邊雖有店鋪,顧客卻不多。
“快看!”魚菲然順手一指,“是客棧!”
“朋來客棧,”穿花舉目望去,小小一間客棧的一樓大堂里滿是賓客。“為何會有那麼多人?”
藍昊天心下狐疑,吩咐一句:“過去看看吧!”
堪堪走至客棧門前,大堂里便傳來一陣喝彩:“好!講得好!”
“這地方居然有人說書?”魚菲然看着大堂內唾沫橫飛的說書人,忍不住驚嘆一句:“好想聽聽他在講什麼故事!”
藍昊天一時攔不住,魚菲然便已提步邁入朋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