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溝壑
數學競賽成績來得很快,上周日考完這周四一大早就出來了,早讀的時候辦公室里翻了天,特別是數學老師那快,整個數學組都洋溢着高興。
胖大海幾次巡查路過一班都朝裏面笑,根本藏不住事,不知道還以為胖大海又要整什麼么蛾子。
第一節課老胡喜氣洋洋地拿了張喜報進來,別提多開心了,老遠就能聽見老胡和別的老師說話。
“數學競賽成績出來了。”老胡和隔壁班的老師作別,在門口剛說一句話,就引得不少人轟鳴。
“卧草。”
“別說!我會瘋的!”
見老胡手裏那張紙參加競賽的人心裏又驚又喜。
“這麼快?我還以為得十天半個月呢。”肖成感覺不大,弔兒郎當地說。
“反正你又不着急,早就知道結果了。”鄒盛哈哈嘲笑肖成一通。
就照肖成說的情況,能不墊底就好,進複賽的可能性比考試其他人都腦抽了都低。
“總是要面對的嘛。”老胡樂呵呵的說,“這種比賽就是沙子淘金,沒進複賽的同學也不要自我否定,退一步依舊有機會,人生處處都是機會。”
“況且這次只是數學,說不定同學們在別的領域也能有自己的發光點。”
老胡安慰人有擅長一套,這麼一說把幾個人咚咚直跳的心臟給摁回了肚子裏。
是啊,輸了就輸了,多大的事,又不會死,只要還活着總是有出入。
路曉馬尾辮揚了起來,題目都不寫了,就看着老胡。
估計心裏也一陣緊張。
除了她其他幾個人也沒好到哪去,除了肖成這種樂天派,和陳弋這種穩得不能再穩的市聯考第一,其他人都吊著一口氣。
就跟着老胡公佈的答案隨生隨死了。
因為老胡的話,班裏氣氛又好了起來,都說讓老胡趕緊念名字,沒參賽的也好湊個熱鬧,石小開站起來瞄那張紙,可是老胡故意不漏出來。
陳弋端倪了下睡着的霍立,此人把脖子處緊緊遮着,皺着眉似乎是嫌班裏太吵。
“老胡來了。”陳弋凝了凝眉,停了手中的筆。
霍立腦袋動了動,睫毛上下掃了一秒,最後揉着眼睛挺起了腰桿。
“我知道。”
他沒睡着,就是有些困,眼皮子不受控制合上,耳邊熙熙攘攘的喧囂里,他一下就分辨出了陳弋的聲音,還挺不錯。
“印子露出來了。”陳弋手指點了點那塊地方。
正沉浸在幻想中的霍立先是短暫地停滯,隨後背脊猛然一縮,摸了摸那塊地方,果真是漏了出來。
他眼睛眨了幾下,隨後無語的說:“還笑,還不是你。”
廁所里那一回不夠,到寢室又一次。
一想到這霍立心裏就亂七八糟的,既覺得這道印子是一種證明,又怕別人瞧見。
懷璧其罪。
瑪德!
趕緊放假吧!
隨便找個地方昏天暗地都行,在學校太尷尬了……
陳弋想了想說:“是我的錯,昨天某人說一個人睡太冷鑽我這邊來。”
“說我喉結好看,三番五次地摁。”
“說我眼睛好看,手蓋住我眼睛。”
陳弋一頓,眼眸里流淌出無可奈何唇口輕笑,“霍哥,我又不是聖人。”
“怎麼忍得住。”
“還是說你覺得我那真有毛病不舉嗎?”
嘿,剛開始那會子還真這麼覺着,怎麼你才知道?
忽然,霍立扭過頭很嚴肅的說:“我聽張漁說兩個人要分上下。”
這踏馬……
炸了。
霍立知道這個的時候真的炸了。
男生和女生他知道怎麼回事。
但相同染色體的一對,他還真沒了解過,甚至一度以為這種都憋着,只能自己解決。
直到昨天晚上張漁問他,說他和陳弋,怎麼分。
那一刻,霍立真炸了。
陳弋看着他,若有所思,“難怪昨天你一上來就這麼奇怪,想這呢。”
“嗯……”霍立還在糾結怎麼說下去就被老胡的哈哈聲給打斷。
笑一笑十年少,老胡的哈哈很有魔心,讓霍立壓根就思考不下去。
“以往我們學校一班上陣十個是全軍覆沒,前些年偶爾有一個,這次我們有兩個。”老胡把那張喜報貼在黑板邊上那塊高考倒計時的下面。
前面眼尖的直接開始喊了。
“學神和路曉!”
“卧槽!”
“牛逼!”
老胡率先舉起手鼓掌,接着一班全班也跟着老胡一起鼓掌,霍立低着頭聲音融進掌聲中,笑着說:“恭喜啦。”
陳弋說:“多謝。”
霍立眼睛轉了轉,“那你到底怎麼想的?怎麼分?”
陳弋:“……”
陳弋和路曉的照片單獨開闢了一塊大板,學校裏面外邊都貼上了他們的大頭照,第二節課課間廣播都把這件事來來回回念了三遍,可見真的不一般。
少年對一個問題的執着程度超乎尋常,特別是這種關係的人生大事的問題,堪比找老婆相親,格外在意謹慎。
天氣依舊很好,風也暖了點,沒那麼刮臉,呼吸也不會辣嗓子,跟着暖陽拂起少年心中的一片香樟,延綿不絕。
霍立和陳弋要去醫務室買點感冒藥,或許是兩個人窩一塊太熱,令霍立沒想到的是平日裏冰塊一個的人胸腔會那麼炙熱,簡直和移動暖爐霍霍差不多。
挨着的時候更是明顯。
所以睡着之後他總是無意識地離開點,結果半夜砰的一聲掉地上了。
陳弋把他撈起來后,他又睡着睡着丟了被子,今天一大早起來有些感冒。
廣播裏第三遍念起:“讓我們衷心地祝願陳弋、路曉同學能在全國中學生數學複賽中一舉奪魁,取得理想的名次!”
他拉了拉陳弋衣角,手落在對方肩膀上,撐了下蹦了步。
“等複賽記得叫我,跟你一起去。”霍立說。
陳弋沉默片刻,淡淡道:“複賽不在江城,隔壁市了。”
“啊。”霍立說。
去醫務室的路上人不多,而且幾乎都是低年級的,苦逼高三生都窩教室里懶得動彈,就算真的生病了也傾向於喝喝熱水熬一熬。
可能是周圍的人都是陌生的,霍立放鬆了點緊張,一隻蜷起來的背脊挺起來些,直角的肩線清晰流利,他順勢勾住了陳弋手臂。
做出動作之前霍立還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以前不管怎麼樣都不會覺得有問題,可是一旦真怎麼樣了,就算是簡單的動作都怕別人看出端倪。
沒辦法,心裏有鬼啊……只不過他心裏的不是鬼,是他男朋友。
霍立告訴自己壓根沒什麼,兄弟好朋友之間很多都這樣,勾肩搭背再正常不過,實際上肖成他們都天天騷話連篇。
“小開,來mua一個。”
“鄒盛,你再學習我就要抱你了。”
“假如以後我只能去站街了,你們記得關顧我的生意。”
不僅如此,張漁和張桓這倆,連帶自己,在二中的時候也沒見別人誤會揣測,有些都直接喊張漁叫漁哥。
不遠處許多打籃球的男生們也打累了的緣故靠在一起說話。
所以,其實都沒什麼的。
沒有人會覺得他們兩個多麼不好。
值班醫生是小圓老師,年輕小姑娘終歸忍不住看帥哥,開藥的時候瞅了這倆好幾眼。
“有點小感冒,沒發燒,開點666回去喝就行。”小圓老師看了看霍立穿的衣服似乎有些單薄,雖然現在天氣好點了也不能輕視語。
於是小圓老語重心長說道:“男孩子現在都這樣了嗎?要風度不要溫度?這可不行,再穿這麼少得發燒的哦。”
霍立覺得自己穿的不少了,前幾天都被陳弋這傢伙逼着穿上了秋褲,外套也是也越穿越厚,每天一大早陳弋就會對他的穿着進行評估。
溫暖度不達標就得重搭。
不過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感冒是因為和某人睡一塊太熱,尋涼快掀被子弄的,只好悶聲咽下教訓。
“這段時間天氣變化大,感冒的不少,多注意一點。”小圓老師拿好了葯,陳弋接了過來。
小圓老師側目說:“陳弋同學你要不要也量量。”
“不用了。”陳弋趕緊說,隱隱有了拔腿走人的趨勢。
“量量。”霍立樂了,抓住陳弋的手免得這人跑了。
昨天這麼熱,指不定發燒了呢。
“昨晚這麼燙。”
“對哦,有的時候發燒自己是察覺不了的,等發現了就轉高燒了。”小圓老師把剛才霍立夾的體溫計甩了甩,等水銀降了下去,遞給了陳弋。
“我來我來,他手裏拿着東西不好操作。”霍立說著就從陳弋手中拿過體溫表。
因為是背對小圓老師,他裝都不裝了,笑得邪惡囂張,“咯吱窩張開哦。”
陳弋無奈還是測了體溫。
五分鐘后,小圓老師看了看水銀柱的高度。
“相當健康。”小圓老師說。
從醫務室出來他們又去小超市買點東西,筆芯不夠用了,還有今早沒吃早餐,得填填肚子。
小超市物品種類還是挺齊全,收銀台上擺了個自助烤腸機,被腸衣包裹的肉腸在滾軸上滾動,因為溫度而裂開一條口子,散發香味。
幸好第二節下課是大課間,比其他時間多了十五分鐘,不然這麼一通肯定得遲到。
陳弋還在拿文具,一個人要買兩人的用品,霍立從貨架上挑了點零食抬腿就往收銀台走。
“我先去結賬哦。”
陳弋點點頭。
自助烤腸機擺在顯眼的位置,霍立順帶拿了兩根烤腸,隊伍就兩人,一男一女。
他自覺站在男生的後面,直到那個女生結完賬,男生側身掏手機時霍立才看到對方側臉。
而那個人餘光似乎也發現後面有那麼一個人,不經意望了望。
霍立覺得挺久沒見這個人現在這麼一看倒感覺陌生了很多。
還是那樣的說話語氣,和旁邊的女生說著話。
就連看向他時的眼神都沒變,一旦看見就死死盯着,既有不屑又夾雜着不滿。
霍立還是覺得徐風變了點,特別是望向他時,還有着一絲詫異。
旁邊的女生見徐風一直沒動,推了推徐風,“怎麼啦?你們認識?”
徐風聲音帶着若無其事的隨意,“認識,這個是……”
忽然,徐風促然看向他側頸,視線變得深長而肆意。
“你……”徐風說出了個音節。
霍立心跳漏了一拍,嗓子被緊緊揪在一起發不出聲,所有細胞都被電流刺激一樣麻木。
這種巨大的未知感讓他抓着衣角的那隻手都一緊,隨後做賊似得觸電般鬆開。
他腦子叫囂了很多遍是蚊子咬的,磕的,但是衝到喉嚨時才發覺他壓根就沒解開衣領,印子在下面,是看不到的。
廣播裏的播報換了台詞,但依舊是恭喜陳弋、路曉兩位同學的話。
“讓我們由衷地祝願陳弋——”
“這兩個是之前一班的同學。”徐風眼目光越過霍立,瞟了眼走過來的陳弋,隨後笑着對身邊的女生說。
老闆等了好久,終於等徐風付了款。
陳弋選好筆芯走到收銀台這邊,排在霍立後面。
“同學,請把東西放上來。”
老闆見霍立沒動又說了一遍。
陳弋拍了拍霍立的背,發現霍立有些僵硬,他從霍立後面走到前面,將東西放在收銀台上,老闆熟稔地清點東西,霍立看着徐風走遠,沒來由的腳底發寒。
“一共是二十六塊。”
陳弋付了款。
“叮咚——一共到賬二十六元。”
機器的聲音格外響,元字念得很鈍,把霍立滯住的思緒給敲動了。
“走吧。”
陳弋一直看着霍立,終於是問了出來:“霍哥,怎麼了?”
霍立低低搖着頭,自顧自地說:“看得到嗎?”
“什麼?”他拉住悶頭走路的霍立,狹長的眸子帶着一絲探究,他手蓋在霍立腦門,“沒發燒。”
“不是……”霍立吐出一口氣,腳底發麻,心情和天氣截然相反,無形之中陰雨綿綿。
“脖子上。”霍立悶頭悶頭地說。
陳弋無語地搖搖頭,敲了下霍立腦門,“看不出來。”
是啊,陳弋專挑很低的位置,幾乎都是靠近鎖骨窩那邊,除非有人鑽過來盯着他看,更何況他還套了件高領的毛衣。
徐風又不是透視眼。
虛驚一場的最大後遺症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儘管無事發生,可依舊留下了不少深深淺淺的痕迹。
痕迹跟着變成洞坑,一不小心踏錯就要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