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

如意

章節名:如意

跪拜之後就需要進行既夕哭。“既”是已經,既夕哭是夕哭之後。大斂之後,喪家朝夕哭於殯。到葬前二日的夕哭之後,喪家開始安排落葬事宜。

李琦吟作為孫女,理所應當跪拜一宿。說是跪拜一宿,其實女子身子嬌弱,等到打更之時便可以回房休息,明日一早五更天再回來便是。各個姐妹們都回去了,僅留下黛蘭阿碧兩名侍女伺候李琦吟守夜。

“四姐,逝者已逝,你可不要鑽牛角尖。”李琦柔走之前還不忘提醒李琦吟一句。

“哼,你就讓她跪着,她那麼想要孝女的名聲,不惜要用苦肉計來換,就讓她裝上一回又如何?”李琦倚憤憤道,“老夫人死了,我倒要看看這個家裏面還有誰能夠保得了你。”

李琦聞自從得了病,性子就跟以前不一樣了。她怯生生的躲在他人身後望着周遭這一切,心智不亞於一個五歲的稚童。若不是老夫人死了,所有女兒必須到齊,三姨娘是怎麼也不會願意讓自己女兒再出來拋頭露面的。

幾個人走後,李琦吟跪拜在余氏的棺材前一宿,除了四姨娘王氏送來點心茶水外,李琦吟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夜幕很快就到了二更天,屋子內還是燭火通明,蠟燭不知道換了幾根。她痴痴地望着棺材發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深若星芒的眸子漆黑一片。

大門忽然被打開,一個白衣華服的少年窗口處跳了進來,星辰般的眼眸,美若桃花剔透的面容,他一進門就緊緊環抱住李琦吟,將脖頸依靠在李琦吟的肩膀上,“姑姑,姑姑。”

安遜面前的人像是丟了魂,白天強勢冷漠的少女如今就像是一個脆弱的娃娃,一擊就破。“我昨日知道老夫人病逝的消息,就快馬加鞭從境外趕了回來。一路上騎死了兩匹馬,終於還是讓我趕上了。”安遜環抱住李琦吟,想要將她的腦袋轉過來,不期然看到她黑色的瞳目下有一顆極其細小的淚珠,若不是仔細看,幾乎淡得看不出。

安遜心疼的將李琦吟眼角的淚珠抹去,湊近她喃喃自語,“姑姑為何要哭?”

“這李家的人都欠着姑姑,姑姑不需要為他們難過。”

李琦吟依舊是獃獃的樣子,失了言語,她的神色好似如常,又好似是異常,不見表情。

安遜也不勉強,而是和她一起跪在了蒲團內。“若是姑姑跪,那麼我陪姑姑一起跪。”

“主子,你的傷還沒有好,萬萬不可這樣操勞。”莫願將自己的身子從黑暗處隱出,跪倒在地上,“若是主子要跪拜,就讓奴才代主子跪拜。”

主子一生驕傲,身份尊貴,又何嘗有跪過誰?單憑一個國公大人的母親,實在是不夠資格。更何況又是受了傷,快馬加鞭兩日不吃不喝,鐵打的身子也支撐不住。

安遜冷麵掃了莫願一眼,眼中是利劍,莫願吱唔了一聲也不敢多說什麼。

反倒是李琦吟終於從回憶內清醒了過來,安遜本就是長得動人,可是此刻清秀的面容多了一絲無力,嘴唇發白。剛才她沉浸在心事之中,竟然是沒有發現。李琦吟狐疑的掃了他的背部一眼,只見他的背後已經被鮮血染濕了,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

李琦吟忽然怒火衝天,狠狠地撕開了安遜的背後的衣物,衣服從傷口上扒落下來,帶來一陣撕心的疼痛,再加上李琦吟的動作實在是不算溫柔。安遜卻是笑了,依靠在李琦吟的懷裏,“姑姑這是心疼安遜嗎?”明媚的笑顏浮現在尚且稚嫩的臉頰。

他的背部都是跟上次一樣的圓形倒鉤傷痕,有些傷口沒有好好處理,都發炎變黑了。若不是意志力強大,撐着一口氣要看見李琦吟,早就暈倒過去了。

李琦吟用熱火燙了懷內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刮掉那些腐爛的皮肉,又是拿出傷葯給安遜抹上,撕下裙擺的衣物為安遜包紮。“這些傷口劃得很深,單單簡單的包紮必定不夠,還是要明日請一個大夫過來給你瞧瞧才是。”

安遜像是一個小貓,蜷縮着朝着李琦吟不動聲色的靠近了些,半刻又是僵硬了,“姑姑身上的味道不像是女子用的香粉?”

“是夫君喜歡用的熏香味。”李琦吟眼睛眨都不眨的道。

自從知道孫榮身邊藏着內奸,秦夫人就把所有孫榮身邊的可疑人都小心翼翼調開,並且將孫榮安排進了自己院子一起居住。日日夜夜共處在一起,沾上孫榮的味道也不為過。

這些事情安遜何嘗不是知道,他緊緊握着拳頭,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姑姑,我……”終究,安遜還是沒有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在老夫人的棺材面前坐了一晚上,李琦吟沒提及匕首的下落,也沒有問安遜背上的傷口是怎麼來的。安遜原本都已經做好了提心弔膽的準備,可是既然李琦吟不問,他便也沒有主動回答。

曉光初亮,離五更天還差一炷香的時間,門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黛蘭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門口,卻驚訝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屋外面滿是密密麻麻的蠍子,長牙舞爪的揮舞着鉗子,浩浩蕩蕩的蠍子大軍讓人看了心裏面就害怕。黛蘭眼疾手快的合上門,也躲不住有幾隻小蠍子溜進了門內。

這是……

李琦吟的眸光一冷,看樣子是有人不想要她有好日子過。

“食肆。”李琦吟出聲的一瞬間,就聽到屋頂上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緊接着,一個身子從角落裏面重重的被揪了出來。

那是一個青色衣衫的丫鬟,頭上頂着花飾,目光精明市儈,很明顯就是幕後主謀用來偷窺李琦吟的下落的眼線。那丫鬟故作鎮定的抬起頭,“四小姐,你這是幹什麼?我可是三姨娘手下的二等丫鬟,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可不能隨意讓你的婢女懲治我。”

李琦吟沒有搭理她,而是看向裝着余氏屍體的棺材,那兩個蠍子都好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只朝着余氏的棺材處爬去,就是即將爬到余氏的棺材頂上,食肆拔出軟劍一劃,才將這兩隻蠍子給砍斷於棺材下。可是這樣子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越來越多的蠍子順着屋頂窗口這些漏洞爬了進來,在余氏的棺材邊上晃來晃去。單憑刀劍,是怎麼也殺不死這些蠍子的。

安遜算是看懂了,冷哼一聲,“看樣子老夫人的棺材是被人做了手腳。動手的人知道,單憑這些蠍子,想必姑姑身邊高手如雲,是制服不了的。可是即使姑姑逃了出來,老夫人的棺材卻被蠍子給破壞了,貪生怕死不顧祖母遺體,難免就要挨上一個罵名。這是兩難的方法!”

能夠動手的人,只有有機會觸碰到余氏棺材的人,這樣看來,嫌疑人就是鳳毛麟角。

此時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已是五更天,可是還是沒有人過來開門,就算不用腦子想,李琦吟也知道是為什麼。她冷眼瞄了那個婢女一下,看的那個婢女小腿微顫,不停的發抖。

之後,李琦吟又是吩咐了食肆幾句,食肆得了命令,從屋頂出去不到一盞茶的時候,在返回時手上多了一瓶藥水,食肆將藥水細細抹在棺材上,又是在地上搗鼓了幾下,將安遜留下的血跡等擦拭的乾乾淨淨。

等到一切做完了之後,李琦吟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三姨娘身穿睡袍,髮髻邊上已經可以看得到白髮,她的臉蛋失去了少女的光澤,暗黃的不成樣子,若不是靠着每天的抹粉化妝,怎麼也是比不上新進的一些姨娘的。

梳妝鏡邊,有一個侍女正在給她梳頭,那是女長得眉清目秀,一頭青絲晃蕩在耳邊,好不誘人,“姨娘,奴婢給您梳一個富貴吉祥,如何?”

三姨娘抬頭,就是可以看到婢女微微蕩漾的青絲,論起頭髮來說,她是極美的,想必也花了不少時間來保養。三姨娘不動聲色的斂下了神色,對着婢女道,“聽說前些日子老爺到我的房裏面來過,我不在。”

“老爺是大前天來的,送給三姨娘一雙翡翠簪子跟一副黃金耳環。”那婢女將手上的花飾輕輕柔柔的放置在三姨娘頭上。

“哦?好似還不止吧。”

三姨娘忽然變了臉色,對着那名婢女道,“你這個賤蹄子,給我跪下!”

“你趁着我不在,偷偷地將老爺送給我的如玉鎖給藏了起來,還不承認!”三姨娘死命的盯着婢女脖頸上的如意鎖。

“奴婢冤枉啊!”那婢女跪倒在地上,不住的求饒,“三姨娘,如玉鎖是老爺賞給奴婢的,不是奴婢私自拿的,三姨娘可以詢問老爺,奴婢絕對沒有說謊。”

“老爺哪裏有空管你這個小丫鬟的事情。”三姨娘刻薄的辱罵,將婢女勃頸上的如意鎖拉扯了下來,如意鎖斷裂在地上,“春蘭,你把他給我帶下去,杖責十下,剪了她的頭髮。”

那名婢女被帶了下去,之後便是傳來了板子的聲音。三姨娘細細的拿起一支眉筆描眉,唇角向上一挑。她自然知道如意鎖是李瀟送給那名丫鬟的,這府內可以有新人進,但是絕不以是她屋子裏面的人背着自己偷偷勾搭上李瀟。

“三姨娘在否?”李琦吟盈盈而笑,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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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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