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要跟我相提並論
“老大現在生氣了，咱們勸也沒用，不如跟他回京，咱們好好想想辦法。”
另一個御林軍想了想，提議道：“我們先休息一段時間，然後跟陛下說說，看看能不能把他調回來。”
“哦，是啊，我怎麼就忘了呢？陛下和王后都對他很好，他一定會同意的。”
“那就這樣吧，不過我們不能收你的錢。”
就在這個時候，她氣急敗壞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娘的，一幫王八蛋，連銀子都拿到手了，再不拿，我怎麼跟陳少保解釋？”
說到這裏，她又壓低了聲音，輕描淡寫地說道：“不要怨我，我寧願讓你認為自己虧欠了陳少保，也不想讓他感到羞愧！這件事本來就是你的錯。”
帳篷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兩人對視一眼。
“老大居然在外邊……”一人低聲說道。
張瑾瑜道：“不如諸位就拿着這點錢，免得在陳少保的眼皮底下為難老大。”
於是，每個人都慢慢地把錢拿出來。拿出來一看，還有一百兩銀子。
這時，一個人低聲問道：“是為老大準備的？”
“給你娘!”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你個王八蛋，你給我閉嘴！
帳篷外傳來兩個聲音，正是馮芃。
那名錦衣衛大吃一驚，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外面，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不對，老大說這是水公子給他們的禮物。
此時，除了那十二個最後選擇離開的人還沒有整理行李，其餘二百七十八個人全都整裝待發，就等着老大的命令。
“集合!”眾人齊聲高呼。
“出發!”他一聲令下。
在他的高呼下，一群錦衣衛弟子魚貫而出。這十二個人，每個人的身上都帶着一個小小的包裹。
但他的手裏，卻握着十兩銀子。
不過，他們的表情都不太好。
馮芃眼神銳利地看了眾人一眼，喝道：“都給我振作起來，不要在這裏出醜，不然等你回了京城，豈不是要被人看輕了？”
“老大，你這是什麼眼神？”張瑾瑜注意到自家老大眼眶泛着紅光，之前在帳篷內還好。
“要你管！”
“大人，我們是不是該去向陳太后和陳少保告辭了？”另一位御林軍怯生生地問道。
“怎麼可能？以後再也不見他們，我看着就討厭。少跟我說這些沒用的，跟雞雞巴一樣，我們現在就走。”
馮芃並不是一個斯斯文文的人，但也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罵人的話一句接一句。
錦衣衛這回是真的不敢吭聲了。
馮芃翻身上馬，揚起手臂，帶着二百九十人，一臉凝重地往京中趕去。
不吃晚飯。
並無送別之禮。
甚至都沒有讓人去送。
彷彿這一次告別，就是要跟二百九十位錦衣衛一刀兩斷，以後不會有什麼瓜葛，大家各走各的才是最好的。
陳羨之默默目送兩人離去，卻並未現身。他知道，一旦自己出現，局勢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想而知，那些錦衣衛的人，一定會跪地哀求。
黃飛站在陳羨之身邊，疑惑道：“老爺，那些錦衣衛明明很反悔，為何還要放他們走？”
陳羨之慢條斯理地說道：“本官的目的，就是要把這些人培養成為好手，好手可容不得猶豫不決。”
馮芃派了二百九十個御林軍入京城，當日就匆匆返回，只是返回時已是深夜，故而直到次日，他才去稟告給陳羨之。
“錦衣衛那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反應。”
“有後悔。”她
陳羨之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心想既然已經結束了，那就放下吧，反正只有兩個選擇。
他們說的沒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努力的修鍊？而且，他們的薪水也沒有別的錦衣衛高。
想來他們也是被自己的處境所打動，被自己的話刺|激得哭了出來，被自己的話刺|激得想要懺悔，再被自己的話打動。
不過，正如黃飛所說，他們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了，但還是要先回去，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
於是，陳羨之便略過了這一段：“你見到皇帝了嗎？”
姜芃姬頷首，“是的，陛下說他很想你，還說他打算和李太后一起去看看。”
“與李太后也有一面之緣？
“沒有，不過我已經轉告了他。”封芃遲疑了一會兒，才道：“馮公公在我離開的路上，跟我說了一聲，讓我一定要帶一件東西去見水公子。”
“什麼話?”問。
“李太後娘娘，他說她變得更苗條了。”說到這裏，馮芃低下了腦袋，不敢與陳羨之對視，顯得有些畏畏縮縮，唯唯諾諾。
陳羨之眼神一凝，暗恨着馮保，問道：“還有別的消息嗎？”
“除此之外，馮公公還有兩個吩咐。他說，他本來是要派人傳話的，但我正好在那裏，他就讓我帶了一句話過來，第一，陛下執意要從國庫中調撥，我怕攔不住。一是，這一次的通緝令，不會有任何變化。”
陳羨之不動聲色，只是應了一句“哦”，算是回應。
“馮公公的意思是，讓你進宮一次。”
“哪天？”
“他說了，要儘快。”
陳羨之“嘿嘿”地笑了兩聲，一臉的無奈，“我對這兩個都沒多大興趣，進了皇宮能有啥好處理的？”
“興許是馮公公找你有什麼事？”
“知道。”
“既然如此，我就告辭了。”
陳羨之獨自沉思片刻。
當然，更讓人在意的，並不是朱翊鈞堅持要用國庫里的錢，也不是要把那張紙送出去，更讓人在意的，是李彩鳳為何會瘦下來。
陳羨之入了城，卻是悄無聲息，又挑了個夜晚，沒有入宮，直奔馮保的住處。
他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但總要改變一下，不然的話，他的人生就會變得很艱難。更何況，他之前還承諾過，等張居正回去喪事的時候，朱翊鈞會幫忙出謀劃策。
馮保乍一見到他，還是有些驚訝，旋即換成了戲謔：“如果不是聽說李太后變得苗條，你又怎麼會這麼急着露面？”
“靠，你就是為了這個？”陳羨之白了他一眼，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娘。
馮保收起笑容，肅然說道：“不要動怒，我沒有和你說笑，李太后確實是減了幾斤肉。”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她不跟皇上同處一室，你和陳太后也都去了天堂人間，一口氣少了三大精神支柱，時常獨自一人在慈寧宮中發著愣。”
“她不是最愛念佛號，消磨時間么？”
“是啊，但這並不能緩解她的孤獨吧？”
“我有什麼辦法？”
陳羨之聳了聳肩，一臉的無助，但那無助之中，卻帶着明顯的擔憂和楊大少爺的擔憂。
馮保心知肚明，老老實實地道：“咱們兩個就別客氣了，不如進宮去陪她聊聊。”
他微微一愣，然後很嚴肅很慎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我真的很怕，她會是第二位陳太后！”
“不會。”
陳羨之連忙回答，但心中卻是一凜，整個人都僵住了。
“難道你知道的還不夠多嗎？”馮保意味深長地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陳羨之不得不承認，李彩鳳確實是少了三大精神支柱，“你說馮公公叫我來，就是因為這個？”
“會不會是赤族首領弄錯了？本王只是請你入皇宮，並沒有請你入京，倒是沒有料到，今日你竟然跑到本王這裏來了。”
“要不要我過去看看？”
“我向你保證，慈寧宮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誰也不會發現。”
“你這樣，簡直就是在逼我犯罪。”
“你這話說的，可不是一本正經的。”馮保賊兮兮道：“您這是在幫助她，而不是在傷害她，用我們佛教的話來說，這就是超脫，這就是大善之舉。”
陳羨之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所以，你把那些丫鬟都藏在府里，就是為了救人渡命？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功德就能讓你得道成佛了。”
“我就是個廢物，你不要跟我相提並論！”馮保訕訕一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就直說吧。”
“陛下執意要動用國庫，這可如何是好？”
“他的母親認識他？”
“他不許我向李太后稟報，我也就不說了。”馮保嘆息道：“皇上可不是那麼好騙的，以前我還能瞞着他去李太后那裏告狀，但現在我可不能這麼做，免得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你要我去皇宮告狀的原因？”
馮保被人一語道破心中所想，臉上閃過一絲羞澀，但很快就平復下來：“現在張老闆不在，自然就是你了。為此，呂閣老也是憂心忡忡，他也覺得這個案子不能破，但總不能讓他反對吧？你還不知道他的為人？”
陳羨之沉吟片刻：“行，那我明天就去皇宮。”
馮保嘿嘿一聲：“今日已至，為何還要等到明日？為什麼不幹脆就在今天晚上？”
“你讓我去？”
“那是你自己說的，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告訴你，慈寧宮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我擦！馮公公，這才多久沒見，你就變得這麼會說話了，還跟我說話？以為我這次退隱山林，就拿你沒辦法了？”
“哪裏哪裏。”馮保急忙搖頭，“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住!”陳羨之聲音一沉，立刻插嘴，目光咄咄逼人，“馮公公，我還以為你和高拱作對的時候說的，今天晚上又當著我的面說了一遍，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