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恩威並施
男人渾渾噩噩的在周圍人的教唆下將女兒安葬,他手握那枚箭簇,身上的全部錢財卻已經都被那處干白事的坊子給套走了。
甚至於因為沒有套足想要的份額,男人臨出門前還聽見那個之前一直輕言細語哄着自己的少年罵了一句窮鬼,只是此刻他已經沒有精力去聲討對方這放下碗筷就罵娘的惡劣行為了。
他現在只是看着那箭簇,就這樣走在街道上,好似發條快要走到盡頭的一具木偶。
突然間,一個高大的門楣映入眼帘,那裏有硃紅色的立柱,上面有一副黑底紅字的牌匾。
男人緩步來到檯子上,他看了一眼那準備上前來趕走自己的捕快,握拳為錘,猛擊那鼓面。
街坊聽見這沉悶的鼓聲都轉頭看向這邊來,隨後人群開始聚集,那捕快眉毛皺在了一起,這是擊鼓鳴冤,他也只能向上報了。
這可是個大麻煩,又一個大麻煩。
捕快死死地盯着那擊鼓的男人,似乎想要用目光將那人給逼退,只是對方依然站在那裏,好似一棵筆直的白楊,男人的拳頭握緊了那箭簇,用力之下將自己的手掌都劃破,鮮血隨着擊打被映在鼓面之上,讓下面圍觀之人討論的聲音變得更加嘈雜了起來。
“外面是何人。”
縣令站在書房之中看着那匆匆走入這裏的捕快頭子,他當然聽見了外面的鼓聲,但是他並不會現在就出面。
畢竟由下屬來負責處理,隔着一層才能讓他有更多的騰挪空間。
此刻他正依靠着之前清掃本地望族得來的財富復興本地的學院,不久前他重金聘請的幾位老學究才剛到,現在正是上升期,這擊鼓雖然不算什麼大事,畢竟鄉間也有一些因為鬥毆私怨一類上到這裏來擊鼓的人士。
處理的好不僅可以拿政績,而且還可以以此來給那些村正施加恩威。
這些村正雖然都是半官方的,但這些人可不像他一樣是因為有了官位所以才有的權利,這些人大都是因為本身就有一定的威望和實力所以才成為了村正。
在大部分地方村正和本地的豪強望族就是划等號的,這些地頭蛇代表着村子的基礎統治結構,同樣也是阻礙着縣令政令下達到鄉村的絆腳石。
若是之前的狀態,縣令就連鎮子裏面的豪強都只能達成默契和平衡,他自然不會對已經形成了穩態的村子動手,有些時候某些有野心,想要進入鎮子裏面登堂入室的村正家族甚至還會是縣令的暫時盟友。
但是此刻此刻,不似彼時彼刻,他的手腳已經通過藥材生意和車馬行的生意插入了柏溪鎮,現在柏溪鎮的黃柏以及一個原本並不受重視的蔡家旁氏子弟成了他的利刃,見到如此大好的局面,他想要繼續擴展一下,給自己積累更多的政治資本。
此刻這送上門來的擊鼓之人就很有用了,若是是鄉村之中哪個村正處理不公甚至是欺男霸女所致,他便可以以此為由頭施加恩威,讓自己的觸手得已繼續往下探一探。
“是西街的一個鞋匠,匠籍,原本是外地人,來到這裏后娶了妻子,其妻子一年前沒了,只留下一個女孩。
老爺,我見他似乎握着一隻箭簇。”
“嗯。”
縣令原本已經穿好了略顯繁瑣的官服,官帽也就在旁邊,就等聽一聽這人來自哪個鄉,他好按照對方所來鄉之前對自己政令的態度進行應對。
現在柏溪鎮直接管理的鄉村有七個,其中兩個屬於保持着默契的自治村子,這兩個他管不到,畢竟距離有點遠,管上了到時候還要派人過去。
那兩個村子裏面的人也大概不會訴諸於自己這裏,他的目標是剩下的五個大村子。
雖然這幾個村子之前面子上都是給足了他的,但是在徭役,兵役上面他們的乖巧程度可是不一樣,有的村子明明多是青壯年,就是送些老弱病殘,更有甚者還有送家裏面沒人了的少年來的,擺了明就是想用兵役和徭役來吃絕戶。
這就是在給他的工作增加難度,若是遇上那三個比較不配合村子來的人,他就會親自出門迎接那擊鼓之人。
到時候這就是威,而若是那兩個比較配合他工作的,他則會讓人進來見他,這就是恩。
朝廷對於官員的考核方式有三,首當其衝就是是否可以完成上方的任務,也就是和平時期是否可以保證每年的徭役兵役足量保質的供應,每年的稅負是否足額上繳,每年的公糧是否入庫亦或者送入指定糧倉。
是,按照律法,十五歲到六十歲的男子都可以服勞役和兵役,那些鄉村雖然有時候抱怨人數太多了,但也會足額供應,但問題是單足額可不行,你質量要搞上去啊。
你給我一群老弱病殘,知道的知道這是勞役和兵役的隊伍,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麼逃難隊伍呢,甚至於就是逃難隊伍也比這些老弱病殘來的要好。
這種陽奉陰違讓他十分的惱怒但是又沒辦法下手,畢竟對方是地頭蛇,而他的上司要的也不是天天向他打小報告的廢物,而是一個可以完成任務的合格官員。
現在搞定了鎮子裏面事情的縣令準備敲打敲打那三個村子,就拿這個人身上的事來敲打,到時候明年的兵役和勞役應該質量會不錯,估計可以在上官那裏得到一個優。
只是萬萬沒想到,縣令都已經想好了,之後讓徐牧帶着他徒弟去下面以縣衙的名義開義診就當是大棒之後的甜棗,隨後看情況再減免一些地方上的雜稅籠絡一下人心。
以此讓那些村子聚不起來反抗的力量,只能明年乖乖保質保量的完成任務。
事情卻超出了他的預測,箭簇,女孩,父親以及擊鼓鳴冤,這幾個關鍵詞已經讓縣太爺隱隱約約猜到了一個麻煩。
“他可有功名在身?”
縣令抬眼冷冷的看着捕快頭子,對方同時也是這條街上地痞和一些黑產的保護傘與頭目,這點縣令不在乎也不想管。
他甚至不需要這人給自己上供,畢竟對方的錢不僅不多,而且還髒得很,若是出了事自己容易得不償失,他得錢的法子可比這安全而且乾淨多了。
他在乎的是對方的這些灰產連帶包含的人能不能給自己帶來便利。
“回老爺的,沒有,他五服之內都沒有,此人的關係網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只是此人之前是流民,再往上可能查不到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