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一個男孩
第七十六章一個男孩
羅隱再次出現在蘇難和蘇弈面前,已經是十五分鐘之後的事情了，他的直升飛機在地勢崎嶇的小鎮上根本無法停下，最後只能在蘇難他們石頭房子的二樓樓頂上勉強停了下來。
蘇難橫抱住被緊緊裹在披風裏的蘇弈,從木製小梯登上樓頂,在他身後，花豹女人提着袋簡單行李緊隨其後。
直升飛機激蕩出的氣流在頂樓上獵獵作響,蘇弈的兜帽被吹開,裏頭的黑髮被強風颳起，露出她蒼白水腫的一張臉。
不過一星期未見,羅隱萬萬沒想到貌美妍秀的蘇弈會變成這幅模樣,他的視線從她死氣沉沉的臉上往下移，定格在她隆起的巨大肚子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
“……真的懷孕了？這才幾天？”羅隱驚愕的像是有人往他嘴裏生塞了個雞蛋。
“醫院準備好了嗎？”蘇難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抱着蘇弈往前走，表情異常冷峻。
離得近了，羅隱更加清楚得瞧見蘇弈那張灰敗的臉，他從最初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立即領着他們登上直升飛機，並主動解釋道：“找了最近的醫院，醫生已經換成我們的人，初初也在那邊。”
“麥初初？”因為蘇弈喜歡麥初初，加上見到的第一個安全局員工就是她，蘇難對這個名字簡直再熟悉不過，“她為什麼也來了？”
羅隱對蘇難話里的語氣相當不滿，立即伸手擋住艙門，耷拉着臉，皺眉問道：“怎麼，你有意見？”
蘇難斜睨了他一眼，說道：“連她都來了，你們安全局是不是又有什麼大動作？上回你沒抓着我，這回不管你們想做什麼，都等到蘇弈安全之後再說吧，只要能救她，不論你們想要什麼，我都會配合。”
羅隱怔了片刻，扭頭答覆道：“別說得我們多麼不近人情，蘇弈好歹是我們的人，我們不會眼睜睜看她出事的，更何況，初初也是真心實意拿她當朋友對待的。”
“……謝謝。”蘇難說道。
“……你……”羅隱捏捏鼻子，悶聲說道：“從你嘴裏聽到這個，總覺得哪裏不妥。”
在他們說話的間隙里，飛機已經起飛，螺旋槳飛速轉動的聲音震耳欲聾，蘇弈在蘇難懷裏不適地緊皺眉頭，蘇難拿毛巾不停地給她擦汗，可是她身上的汗越出越多，到最後簡直汗如雨下，身體也冰涼得不像話。
花豹女人一直在觀察她攏在披風下的肚子，肚子脹大的趨勢越來越小，可那大小顯然已經到了蘇弈身體所能支撐的極限，任誰看了都會心驚肉跳地為蘇弈狠捏一把冷汗。
坐在對面的羅隱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個圓滾滾像塞了巨大氣球的肚子，他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並不寬敞的機艙內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蘇難緊緊抱着蘇弈，臉頰貼着她的，原本該是情人間最貼心的耳鬢廝磨，看在羅隱眼裏，卻莫名染上了點生離死別的不祥色彩。
羅隱也不再說話，而是站起身走到駕駛室，低聲催促駕駛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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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飛機很快就停在了縣城一家私人醫院後頭被隔離出來的空草地上，一堆醫護人員已經蓄勢待發地等在原地了，一見羅隱揮手，他們立即推着推車急奔過來。
蘇難將蘇弈平穩地放在推車上，一隻手仍然緊緊握住她的手。
這家小醫院似乎已經被安全局徹底徵用了，唯一的醫用大樓里根本瞧不見幾個人，目力所及的所有人似乎都圍着昏迷的蘇弈打轉。
在手術室大門口，一直焦急地原地打轉的麥初初一聽到手推車車輪咕嚕的聲音，立即轉身朝他們跑來，剛瞧見蘇弈隆起的肚子時，她顯然也被那突兀的形狀給嚇到了，但是她馬上鎮定下來，一把拉住蘇難的手，阻止他跟進手術室。
蘇難連話都來不及說，蘇弈的手已經從他手心裏滑落，馬不停蹄的醫生們根本沒留時間給他，一眨眼便將蘇弈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自動門靈活打開，又悄無聲息地合上。
連眼都未眨，蘇弈就這樣在蘇難眼前消失不見了。
蘇難忽然意識到，別說一個月一年或者十年，就連一秒，他都不能忍受蘇弈不在他眼前。
“笨蛋。”麥初初用力推了蘇難一把，氣道：“趕緊去旁邊的消毒室換衣服再進去啊！蘇弈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了！”
蘇難恍恍惚惚地回過神，腳下一絆，踉蹌着差點跌倒，他跑進麥初初所指的房間，以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消毒換上無菌衣。
手術室外，麥初初和羅隱站在一處，兩個人不知想起了什麼，相顧無言，眼裏卻全是無聲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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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蘇弈的孩子，守在手術室外的麥初初和羅隱已經從花豹女人口中了解到了大致情況，對於這兩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孩子，麥初初既期待，又害怕。
“雖然咱們局裏的醫生在具備優秀的技術手段的前提下，也都擁有過硬的心理素質，但是假如真的從蘇弈肚子裏掏出兩隻小老虎，他們大概還是會被嚇到吧？”麥初初幾次想進去查看情況，幾次又坐回位置上，自我安慰道：“不會的，一定會順利的，就算生下來的是兩頭小河馬，也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羅隱不輕不重地捏了下她的后脖子，說道：“你為什麼不保佑她生下正常的人類嬰兒？只有生下嬰兒，她自己才能正常哺乳餵養，否則，我們上哪去找動物奶媽？”
麥初初一想，更加擔心道：“這的確是個問題。”
羅隱盯了手術室大門一眼，說道：“現階段，母子平安就好。”
麥初初愁容滿面，想想還是決定站起身，試試聯繫市區動物園，以備不時之需。
一直聽着他們倆對話的花豹女人忽然插話道：“……蘇弈為什麼要從你們身邊離開？”
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腦，麥初初和羅隱面面相覷，誰都沒有回答。
花豹女人嘆氣道：“如果她留在你們身邊，她一定能被照顧得很好，你們倆看上去就像她的家人。”
“……我是被她重色親友果斷拋棄的家人。”麥初初偷笑。
“……我是被她見色忘義開槍射擊的家人的家人。”羅隱捏了下拳頭，五指關節嘎嘎作響。
麥初初掰下羅隱的拳頭，沖花豹女人笑道：“我們是政府工作人員，我們有我們的立場，很多事上你們防備我們無可厚非，只要不傷和氣，有些事我和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花豹女人雖然感動於他們對蘇弈的照顧，但畢竟不是初出社會的小女孩，轉眼便說道：“你們對蘇弈好是一回事，對蘇難，對我們這些異星來的陌生來客，難道也能寬厚如家人？”
“呃……”麥初初苦笑道：“需要我對你掏心掏肺嗎？”
花豹女人一口回絕，“你看上去就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話，大多不能信。”
麥初初正要說些什麼，羅隱忽然一把捂住她的嘴，將她壓回懷裏箍着。
“你幹嘛呀？”麥初初從羅隱胳膊底下探出頭來，不解地看向他。
“噓！”羅隱一隻手就將麥初初壓在身後，同時，他以眼示意花豹女人退後。
三個大人一噤聲，長長的走廊上便死寂恍如深夜。
麥初初不知道羅隱聽到了什麼，她有些緊張地看向花豹女人，卻在她臉上看見了同羅隱相似的冷凝表情。
不管是羅隱還是花豹女人，他們的目光都緊緊鎖定在空無一人的走廊前頭。
不知過去多久，身後的手術室里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那聲響之大，幾乎要刺破門外麥初初的耳膜。
“生了！”麥初初面露喜色，忍不住拍了下掌。
花豹女人的注意力也被嬰兒的哭聲吸引，她轉頭看向麥初初，素來冷漠的一張臉，第一次露出喜悅的笑顏，“是人類的嬰兒！”
“太好……”麥初初一句話還未說完，兩聲劇烈的爆炸聲一前一後傳來，麥初初眼前一花，人已經被羅隱壓着撲倒在了長椅下方。
發生爆炸的有兩處地方，一處是他們身前的長廊，另外一處就是他們身後的手術室。
因為距離爆炸太近，麥初初的兩邊耳膜都在嗡嗡作響，她木訥地抬起頭，眼神迷惘，視野里除了羅隱焦急的臉，什麼也看不到。
一直緊張盯着麥初初看的羅隱忽然抬起頭，神情聳動。
麥初初也跟着轉身看過去。
手術室已經塌了一半的大門後頭，在一陣煙塵漫天中，蘇難一手緊抱住一個襁褓，另一隻手拉着身後的手推車，車上，蘇弈的一張臉堪比死屍。
漸漸恢復了聽力的麥初初從地上掙扎着爬起來，她跑到推車邊，本想查看蘇弈的情況，蘇難卻忽然將孩子塞過來，冷冷說道：“幫我照顧她們母子倆。”
麥初初驚問道：“你要去哪？”
“我的另一個孩子……”蘇難的額頭上有道不小的傷口，血很快就濡濕了他的額發，進而滲進他的瞳孔，染紅他的半張修羅面孔，“……我要去把她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