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
一閃而逝的驚懼后,芳草怒從心起。
一個傻子,居然敢咒她去死!
“你、你給我住嘴!”
芳草揚手衝著雲媞臉上抓去。
雲媞嚇壞了似的,後退半步。卻正好躲開了芳草的手。
她像個孩子似的邊哭邊喊:“痴兒什麼都不知道!芳草姐姐這樣,痴兒怕!痴兒好怕!”
雲媞嗓音本就清亮,她又是鉚足了氣力,這一嗓子叫出去,珠隱院的下人立時就紛紛奔了過來,“這、這是怎麼了?呀,芳草姑娘,你的裙子!”
芳草低頭。
淺綠色的裙擺上,大片大片殷紅的血跡。
“你、你……”芳草一張小臉煞白煞白,“你們別看!別看!”
今日之事,世子不會自降身份往外說,雲媞又是個傻子,想說也說不出。芳草本想捂得嚴嚴實實。
可現在、現在……
芳草眼前一黑,身子往地上重重砸去。
她是後面買來的,和珠隱院裏從侯府帶來的下人本就不和。再加上芳草素日裏仗着是世子親選進來的大丫鬟,跋扈慣了,把碧痕都踩了下去。
她這一倒下,又因是觸怒主子,挨了罰。竟沒人肯為她去請大夫。
碧痕又說:“小夫人素來怕極了血氣。芳草這不知為何流血不止,若被小夫人瞧見,又要沒日沒夜地鬧。真哭壞了身子,你我擔待不起!”
昏迷的芳草便被人半扶半拖着,扔進了二門東北角一間耳房。
她這一日迷糊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直折騰到二更,實在撐不住,才拖着身子央求二門上守夜的更夫背着她,去了外頭醫館。
芳草這一去,直到第二日下午申時方才回來。
彼時,雲媞剛洗了頭,搬了矮凳坐在庭院中,叫碧痕給她擦養發的玫瑰油。
“小夫人今日真是奇了,怎麼想起來用這勞神子?”碧痕強笑着問。
這玫瑰油已被她偷拿到自己屋裏,已用了大半瓶,今日雲媞驟然要用,不給就哭,她廢了好大勁兒才給翻了出來。
幸虧,雲媞是個傻子。
這玫瑰油平白少了這麼多,她都不知道。
碧痕漫不經心地把玫瑰油倒在牛角梳上,一面幫雲媞梳着頭髮,一面悠悠道:“不是奴婢偏要說嘴,小夫人今日孟浪了,如何能當著世子的面,說芳草的不是?拿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世子,世子不喜!”
雲媞:“碧痕姐姐不是說,不可背着芳草姐姐說她的不是嗎?今日她明明也在跟前。難道下人的錯處,便是說也說不得?”
手挽着雲媞緞子似的長發,碧痕微微一頓。這傻子今日,口齒彷彿格外伶俐些。
“這……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小夫人誤會奴婢了。只是……”
碧痕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
“你、你這個傻子,害得我好苦!”
一道尖銳的女聲自前庭拱門處傳來。
見是芳草,碧痕微微一愣,“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芳草素日裏最是愛美,月錢都用來給自己貼補了好裙釵,碧痕遠遠不及。今日她卻蓬着頭髮,臉色蠟黃,不着一點粉黛,斑駁的大紅豆蔻指甲直要指上雲媞鼻子:“你為何害我?為何只管張着嘴,在世子面前胡謅?”
她心裏知道雲媞就是個傻子,不是存心害她。
可今日她吃了這麼大一個啞巴虧,不敢怪傅輕籌,只能拿雲媞撒氣。
自己可是……往後再難有孕!
一輩子都毀了!
只是打雲媞幾個耳光,嚇得她拿出些好頭面首飾再加上銀子做補償,不過分吧?
想着,芳草挽起袖子,一隻手高高揚起,奔着呆坐的雲媞,便要抽下!
一旁,碧痕冷眼瞧着。
倒也覺得雲媞是孩子心性,不過是多挨幾下打,也沒什麼大不了。往日又還不是沒挨過。
眼看着芳草到了跟前,碧痕口中說著:“不得胡鬧。”
身子卻直接讓開,甚至微微使了點巧力氣,把雲媞推到前面。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
落在了碧痕臉上,把她白皙的小臉,立時抽得腫起了半邊。
“你、你……”
一時間,兩人都愣了。
碧痕怎麼也鬧不清楚,她明明推的是雲媞,怎麼就被那個傻子扯着衣袖,直送到了芳草掌下?!害她結結實實挨了這一嘴巴。
芳草手掌被碧痕臉皮振得發痛,她顧不上道歉,一門心思只想趕緊抓出雲媞。
偏生雲媞泥鰍一樣滑,身子在兩個侍女間竄來竄去,芳草一下都沒撈着不說,碧痕倒結結實實挨了她幾下。
這下,碧痕縱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
她一把握住芳草腕子,“主子跟前,你鬧夠了沒有!”
“呦!我的姐姐,你今日可知道她是個主子,你是個主子跟前最最忠心的大丫鬟了?少在我跟前拿這款兒!”芳草今日是氣得極了,還以為是碧痕故意擋在自己面前,看自己的笑話,“咱們不過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誰又比誰大呢?你就忠心,做一輩子丫鬟,那個傻子她能記得你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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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格外重地拍打了碧痕兩下。
碧痕原是家侯府家生子兒奴才,因長得清秀,脾氣又穩重,背後又有老子娘一大家子人都在侯府當差,本是老太太內定好的世子通房。卻莫名其妙地被帶出來伺候一個傻子,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最恨人說“做一輩子丫鬟”。
芳草的話像個炮仗,直接在碧痕心口炸響,半邊臉還火辣辣地痛。
她再也忍不了,一揮手,直接向芳草頭上髮髻抓去。
芳草哪肯示弱?立時便與碧痕扭打到了一起。
雲媞像是嚇傻了,遠遠躲在一旁,連一聲都不敢出,眼底似有淚光。
細看,卻是一抹冷意。
兩人扭打半晌,還是路過的粗使婆子瞧着兩個大丫鬟實在打得不像話,喊人把兩人分了開來。
碧痕臉上挨了一掌,一身體面的衣裳被芳草尖尖的指甲抓破了好幾處。
芳草今日身子原就弱,又吃了碧痕好幾下打,被她抓下大片頭髮來,臉上也擦破了幾處,本就蠟黃的小臉全白了,看着格外可憐。
來拉架的幾個婆子也是自侯府出來,對着芳草自然沒什麼好臉,架着她出了前庭,叫她去屋裏老實歇着。
留下碧痕一個人,在院子裏氣憤憤地淌淚。
“碧痕姐姐,疼不疼啊?”
雲媞這時候方敢怯生生上前,閃着明亮的大眼睛,滿臉關切。
碧痕心緒不好,只冷冷道,“奴婢無事,不勞小夫人關心。”
“芳草、芳草姐姐呢?”雲媞咬着指甲問。
“她素日欺負你最狠,你倒喜歡她。”
“不、不是。”雲媞趕忙搖頭,“世子哥哥喜歡,痴兒自然喜歡。”
“什麼?”
碧痕動作一僵。
世子什麼時候喜歡芳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