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起點
西海,海岸邊。
這個海岸有着敖寸心太多的回憶,歡喜、悲傷、重合、離別。
敖寸心沒想到她竟然又回到了這個海岸。
楊戩也沒有想到,這一次是回到了起點之位。
原本楊戩的心裏是覺得既然敖寸心不願意回來,那他便陪着遊歷三界位面,也並非不可,何況他已將真君神殿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哮天犬隨時都可以來尋他,雖然他不太希望哮天犬來打擾他和敖寸心兩個人的位面之旅。
上一個位面,楊戩是確實感受到了來自卓東來的威脅,甚至覺得倘若有一天出現了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敖寸心會離他而去。
這時候的楊戩不得不慶幸,幸好敖寸心是愛他的。從前到現在始終如一。
當初在西海岸邊,楊戩被敖寸心撿到,楊戩從噩夢中驚醒,耳邊聽着敖寸心帶着疑問的嗓音與輕柔嬌俏的話語,便知道,這個女人或許是一個劫難,他要躲得遠遠的,這才不會遇上更讓他頭痛的事情。所以那時候的楊戩便是躲着敖寸心,疏遠着敖寸心,再到後來,為了治理弱水,他與四海因為哪吒打死了東海太子之事結下了仇怨,那時候算得上有過點頭之交的聽心公主不待見楊戩,想要找聽心幫忙自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愛慕着他的敖寸心……
所以楊戩聽了楊禪之言,去高山之上尋找敖寸心。
再次在高山上見着敖寸心的時候,敖寸心不復往日對着他那般的怒目以對或是嬌俏笑顏,反而是溫柔如水的餵食着一個孩童吃東西,那樣的敖寸心充滿了母性的光輝,而楊戩卻覺得如同當頭一棒一般,就想要趕緊逃離。
這樣的畫面實在太美,美得讓他回憶起了當初父母兄長健在的楊府,那時候的母親也是這般的溫柔,這便是他想要的東西,只是那時候的楊戩自知他的身份背景都不適合去承擔一個女人的一生,所以他情願將這個女人推開,情願讓她受傷,好過於讓她受到他的牽連。
可是,一切事情發生,楊戩還是牽連了這個他原本決定要遠遠推開的女人。
敖寸心不止一次的質問楊戩,為何他不怕連累嫦娥,卻怕連累她。
當時的楊戩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每一次的答案聽到敖寸心甚至是楊戩自己的心中,都覺得是一種無法回答出來的敷衍。
現在的楊戩卻是為當初為何不怕連累嫦娥,唯獨怕連累敖寸心的事情找到了答案。
西海岸邊的那一回眸,那嬌俏如同鈴蘭一般的笑顏,還有如同黃鶯一般清脆的笑聲,組合成了敖寸心在楊戩心底最初的美麗,亦是最初留在楊戩心底深處的印刻。
敖寸心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嫦娥美麗,而敖寸心與嫦娥是完全不一樣的美。
世人皆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由此詩道盡了嫦娥的故事,訴說了嫦娥一身如同月華一般的清冷。
然而,敖寸心卻並不是嫦娥,她身上的衣衫不是白色,而是一襲溫暖靚人的粉。敖寸心的性子火爆衝動,又有着少女的嬌俏。
嫦娥是看盡浮華的塵外之人,敖寸心卻是三千紅塵之中芸芸眾生之一。
世外之人清冷,世中之人火熱。
能夠讓楊戩的心由冷轉熱的不是同樣冷的嫦娥,而是敖寸心一顆火熱跳動着的心。
以心去換心,換的不是實體的心,而是讓楊戩的心重新活過來的溫度。
楊戩想明白了,也想清楚了,等到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卻差一點與敖寸心擦肩而過。楊戩很慶幸,慶幸的是就算是他與敖寸心和離之後,敖寸心的心裏仍舊只有他一個人。
如果不是敖寸心的心底只有楊戩一人,楊戩覺得在敖寸心單獨一人遊歷三界位面的時候,必定會受到如同卓東來那樣的男人的吸引,說不定,敖寸心就真的與他背道而馳,再不復往日情緣再續。
楊戩再次站在這個西海岸邊,他不得不感謝凈壇使者得到敖寸心的消息的時候趕緊趕來通知他,讓他知道敖寸心為他所承受的一切。
現在的楊戩已然完全明了,當初許下要娶敖寸心為妻的諾言時心底的真誠,不是為了報恩。
於楊戩來說,報恩的方式千千萬萬,何況在送了弱水上天後,天庭的招安,敖寸心已然是全然安全的西海公主,即便先前有受牽連,可最終是任何事情都沒有,可以安然的回到西海做她的公主,而他可以繼續和天庭對抗。
原本他們兩人應該在這裏便分手揚鑣,原本在這裏便可以不再有交集,楊戩亦可以用其它的方式去報答敖寸心,可當楊戩看到敖寸心一雙美眸里散發出來的光輝,還有那最是一低頭的嬌羞,心中的情感便是噴薄而出,只是當時的楊戩忽略了心底的那份情感,忽略了那種情感名為愛情。
楊戩的責任心太強,為了要救母,為了要保護妹妹,為了要與天庭對抗,早已是身心俱疲,他娶了敖寸心,並不是不對婚後生活的憧憬和希翼,可敖寸心每每的大鬧,卻讓他那一顆疲累的心更加的倦怠。
楊戩覺得他對敖寸心有責任,可這種責任也是愛的一種。楊戩不懂何為愛,正如當初他的師傅玉鼎真人教他以博愛的心才能夠去治理弱水一般,他原本以為他會得到力量,可卻沒想到他失去了。恢復力量是三首蛟給了他一種守護的心,那時候他仍舊不懂什麼是愛,只知道要保護三首蛟,可這保護亦是愛的一種感情,所以楊戩有了愛,卻仍舊不懂愛。
王母當初一次次下界,一次次與楊戩面談,一次次利誘楊戩,一次次分析感情給楊戩聽,楊戩都斷然決然的拒絕了王母的提議。
楊戩那時候只覺得無論敖寸心如何,他對敖寸心都是責任,哪怕這種責任讓他疲倦不堪,他仍舊覺得對敖寸心他有擔負一生的責任,從來就沒有想過,甚至沒有動過任何要與她分開的念頭。
楊戩卻不知道,這種不願分離的感覺便是愛,責任加身也是因為愛。
當楊戩真正懂得愛情是什麼的時候,真正明白他心中對於敖寸心的不舍的時候,是西海岸邊的訣別。
在訣別前,楊戩不是沒有見過敖寸心。南天門的偶遇,那確實是一次偶遇。如同當初在西海岸邊敖寸心撿到楊戩一般的偶然。
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任何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這種必然使得敖寸心與楊戩在南天門外偶遇,楊戩對於敖寸心有着再見重逢的尷尬,亦有着再想說點什麼卻無從說起的無奈,他只能隨着敖寸心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轉動着眼眸,可是他卻不知,這樣的一場偶遇,會再次連累敖寸心。
當所有人都指責楊戩的時候,卻是敖寸心挺身而出。楊戩明白他的髮妻終究是懂他的,即便最初相遇時的不理解,到婚後的各種吵鬧,可不管是身處什麼環境之下,只要他有任何事情,他的髮妻都會衝出來擋在他的身前,就像是當初他與哮天犬互換了身體一般,只有敖寸心擋在他的面前說要殺他就先殺了她,又像是敖寸心並不知道他與哮天犬換回了身體,她見哮天犬的身體受傷誤以為是他,便是衝過去摟着哮天犬的身體就開始哭,那樣的感情是真摯而讓楊戩從心底感動的,因為只有這個女人是唯一一個除了他之外,任何都看不到的。
在天庭上,楊戩一次次的對玉帝王母表面妥協,當初玉帝王母要處置敖寸心的時候,楊戩甚至抱着與三界一起毀滅的心態將他心底對玉帝王母對天條的不滿全部都表露了出來,殺氣外露的他,甚至不惜拉着三界一起陪葬。便然是這般,驚慌的玉帝王母對敖寸心的懲罰看似重,實則便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楊戩亦認為,他將來的日子與玉帝王母之間必定是虛以為蛇,敖寸心這般的單純,又着實是為了他可以不顧一切,可他卻不能不顧這個傻女人的安危,便想着王母這般的處罰對敖寸心是最好的保護,她出不了西海,得不了他的信息,是最好的一種保護方式。他便可以全然放心的去與天庭對抗。
楊戩最終看似贏了,可當楊戩再一次站在西海岸邊的現在才明白過來,他不過看似贏了,實則贏的人還是王母。
王母不愧是活了上萬年的人神,她哪裏有看不清的。玉帝糊塗,可王母精明着。王母這個女人想要的不是甘於隱藏在一個男人背後的名分,而是實實在在的手握重權,萬萬之人的身份。這樣的女人太過於危險,而這樣的日子怕是以後還要再繼續,既然已然沒有辦法讓敖寸心在暗地裏受到保護,楊戩便下定決心,不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敖寸心,不讓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楊戩,我們這是回來了?”敖寸心站在西海岸邊,心底充滿了不真實感。
“嗯,我們回來了。”楊戩淡笑,他抬手將敖寸心被海風吹亂的髮絲撫順,“楊戩說過,要陪伴你朝游滄海暮蒼梧,若是你想回西海便回西海,如今站在西海岸邊,楊戩亦想去拜會老丈人。”
敖寸心聽了便是噗嗤一笑,“楊戩,若是你當初陪我回家看我父王母后,我一定不會跟你吵架。”
“走吧。”
楊戩沒有反駁敖寸心的話,只淡淡一笑。兩人交握的雙手十指緊扣,最終只見兩道流光落入了西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