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是劫是愛

敖寸心被孫小紅拉走了，楊戩也不便上前，畢竟孫小紅是個姑娘，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敖寸心再一次從他的眼前漸行漸遠。

這種感覺讓楊戩的心一陣陣的酸楚，這種酸楚感，楊戩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哪怕當初他親手把楊禪壓於華山之下都沒有過這樣異常強烈的酸楚的痛感。

是的，痛感。

是痛得楊戩不得不將手放在心臟的位置去感受這樣異樣的感覺。

這是第一次楊戩感受到這樣如此強烈的異常痛感，可他仍舊是搞不懂，他的心究竟怎麼了，也不明白為何敖寸心的轉變竟然如此之大。

可楊戩終究是觀察細微的二郎真君，特別是在他看到敖寸心手腕間已沒有了千年前嫁給他時戴的那枚血玉鐲的時候，楊戩覺得很震驚，只不過他素來的冷麵掩飾了他所有的真實情緒。

楊戩還記得當初敖寸心將戴着鐲子的手腕舉到他的眼前，粉面含春的嬌羞，一字一句說著她永遠不會把鐲子脫下來的模樣，可如今……

難道所有的過去也就只是過去了嗎？

楊戩不懂，他對於這一切都是如同初生兒一般的迷茫。

縱使他歷盡千帆，經過了如此多的事情，可在面對感情這方面仍舊青澀得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孩一般的懵懂。

儘管他當初發下震驚三界的月光宣言，儘管他千年望月成為一段佳話談資，可楊戩的內心裏根本就弄不清楚，他對於嫦娥的感情究竟是不是愛情。他只是覺得月光非常柔和，與他母親給予他的回憶分外相似而已。就因為這樣的相似，楊戩不忍去破壞，每每去回憶和去感受，都不過是想從中找到他的母親存在過的證據。

每一次楊戩與敖寸心的爭吵，都會圍繞着為什麼楊戩不去天庭做官，為什麼一直要掛記嫦娥，楊戩不習慣解釋，時間長了更是懶得解釋，一次次的質問，一次次敖寸心的偏激與吵鬧，演變成了千年的爭執，千年的婚姻就此畫上了句號。

現在楊戩看着敖寸心轉身離去，忽然想起了千年他拂袖轉身而去時，敖寸心臉上的表情是不是曾也和他現在這般的落寞，更是心中一痛。

楊戩這時才明白，原來，在那千年的時間裏，他給予敖寸心的最多的是他的背影和傷害。

楊戩不怪此時敖寸心的轉身離去，他只是有些挫敗，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去向敖寸心解釋，更不懂得如何開口向敖寸心說明，這些年來，他成為動過娶嫦娥為妻的念頭，就算是當初發下那樣的誓言的時候，也不過是心中憤恨難平，也是他最思念母親瑤姬的時候，在那樣如狂的思念以及拿天條的無可奈何加上劉沉香的不思進取之下，他不得不懷念他那個敢愛敢恨的母親，懷念當初楊府在月光下陪伴父母的溫馨，才會那樣的衝動下脫口而出，卻被三界誤解的誓言。

楊戩想要同敖寸心解釋，想要同敖寸心說明，在楊戩的心中，在妻子的位置上獨獨只有敖寸心一人，卻每每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楊戩只能看着敖寸心從他眼前慢慢離去，最終化成一個粉身的背影消失無蹤。

“主人，這可怎麼辦呀，三公主老是這樣也不是辦法。雖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們來了這裏也沒有天上一盞茶的時間，可到底主人身負三界司法天神的重任，再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哮天犬看得看着急，着急於楊戩和敖寸心目前的狀態。這兩個人明明可以一起離開的，可三公主卻如同以前那樣的任性不講理，甚至連聽都不願意再聽他家主人說話，每每兩人碰面，敖寸心身邊不是跟着人，就是轉身離去。

楊戩對着哮天犬嘆了嘆氣，幸好這狗兒這些年來倒是學會了些察言觀色，知道該說話的時候才說話，不該說話的時候閉緊了嘴巴。他也很是擔心，敖寸心與哮天犬之間起了衝突，猶記得千年前敖寸心就不喜這條狗兒的不懂“人事兒”。

“哮天犬，你幫我看着寸心的動靜，她去了哪裏都告訴我一聲。”楊戩轉身就回了房間，他打發了哮天犬去盯住敖寸心，一方面是為了保護敖寸心，另一方面是為了隨時隨地的知道敖寸心的行蹤。

今天是第一次楊戩覺得李尋歡是個威脅，也是阻礙他帶走敖寸心的大麻煩，所以他不由得的回了房間施了個法術招來了土地，將李尋歡的身家背景打聽得清清楚楚。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楊戩現在覺得有必要將李尋歡摸得個透透徹徹，再想對策將他“擊退”，這才能一償心愿的將敖寸心帶走，否則他強行帶走了敖寸心，只會引得敖寸心再次出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李尋歡去赴驚鴻仙子楊艷的約，而他們居住的廂房內卻不寂寞，阿飛、孫小紅與敖寸心三人聊天倒是聊得很是歡快。

哮天犬在門外偷偷的將耳朵貼在門上進行着偷聽，他得把聽到的一切都回稟給他的主人。

畢竟哮天犬是三界戰神的愛寵，也跟在楊戩身側一路隨行，多少還是學到了些本領，凡人倒是真察覺不到他在門外偷聽，即便是像阿飛那樣的殺手，也沒有發現他在門外。

“阿飛，你老實告訴我，大哥和那位楊二爺談了些什麼。”

孫小紅雖然阻攔楊戩帶走敖寸心，也不過是為了要懲罰楊戩，懲罰楊戩的不知珍惜，懲罰楊戩對於敖寸心的錯待。可孫小紅也明白，這敖寸心心中是萬分記掛楊戩的，就算敖寸心再怎麼假裝不在意，每次與楊戩對上時候裝出的漠不關心，都是假的。

敖寸心每一次談及楊戩時雖然在落淚，可眼中卻有着不悔的深情，還有每次與楊戩碰面，敖寸心那故作的鎮定和漠不在意，都泄露出她不過在假意的裝作不在意，而不是真的放下了。

在面對這樣錯綜複雜的感情時，孫小紅明白她到底是個外人，這段感情是要斬斷還是要再續前緣都要看敖寸心本人的意思，她只不過是個氣不過的旁人，在敖寸心沒有下決定前，她也可以作為敖寸心的朋友，幫着敖寸心出出主意或是故意帶走敖寸心，讓楊戩去着急和心慌，也讓楊戩去理理他心中對敖寸心的感情，這樣，敖寸心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

若是貿然的就這樣讓敖寸心跟着楊戩離開，而後，不過又是一場千年悲劇，又是何苦呢。苦的是敖寸心，哭的也是敖寸心，她是敖寸心的朋友，自然見不得那樣的結果，自然地要幫助敖寸心。

“倒是沒談些什麼，東拉西扯的說了很多話，幾次三番，那位楊二爺都想要將話題向敖姑娘身上引，不過都被大哥打岔引開。”阿飛倒也老實，何況在面對他最愛的女人孫小紅的時候，更是不會有半點謊言，他想了想后，便將李尋歡與楊戩二人之間的對話做了個總結。

“這樣說來，那位楊二爺倒也是記掛着我們家寸心的。”孫小紅思索了一下，便又開始探問敖寸心。

“寸心，作為朋友，作為姐妹，我要你一句真話。”孫小紅又看了看阿飛，“阿飛不是外人，你可以儘管說，我們都會幫助你。還有大哥也會幫助你。若是你真的看透了這段感情，真的腰放下，那麼我們就幫你另覓良緣，若是你還放不下那位楊二爺，你也便給我這個姐妹一句真話，我便會幫着你討回公道。讓那位楊二爺，以後定然不敢再辜負於你。”

孫小紅心中已是主意打定，不管怎麼樣，比起一個陌生的楊戩來講，跟她朝夕相對，她有着一定了解的敖寸心，更值得她去幫助。

不論怎麼樣，在沙漠深處，當敖寸心遇見了要回關內的李尋歡時，便已和他們這些人結下了緣。

這段緣，不論情深緣多少，都是一段緣分。孫小紅是個珍惜緣分的人，自然的，她的心偏向敖寸心，更是身為一個女人，她更多的是對敖寸心的理解。

一段沒有愛的婚姻是多麼可悲，一段沒有情的婚姻，只用一個報恩所維繫是多麼的飄搖，隨時都會夭折。

天翻地覆，四個字足以囊括敖寸心告訴孫小紅關於敖寸心與楊戩的所有過往。

這段日子以來，孫小紅不是看不出敖寸心根本未對楊戩死心，不過是因為佛祖的一席話而硬生生的阻斷了敖寸心走向楊戩的心。

楊戩這段時日以來不斷的想要與敖寸心接觸見面，都每每被她或李尋歡打發了去。敖寸心沒有說什麼，可每次一聽到楊戩想要邀約李尋歡和他們一起用膳時，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光芒。這些都足可以說明，在敖寸心的心中，楊戩是她的劫，也是她的愛。

“我、我……”

敖寸心只說了一個字，就再沒有下文。她的眼淚如同斷線了的珍珠一般直直低落在地上。

敖寸心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知道如何說明她愛楊戩，愛得無法自拔，根本不是叫停止就可以停止的，也不是說放下就可以放下的。說要放下多簡單，不過是幾個字，可是說出口的話容易，做的事情卻是難上加上，更何況如今楊戩來找她，她也只能硬起心腸不看不聽不聞，假裝不知道，假裝楊戩不在身邊的追隨。

今日一大早發生的事情，敖寸心不得不說她被感動了。楊戩是知道她的，知道她是西海三公主，除了楊戩一人外，無人給過她氣受。今日一早被人這樣頂撞，她的心中肯定是氣憤難平，卻沒有想到看似一臉淡笑的楊戩會有那樣惡作劇一般舉動的為她“報仇”，使得那個總捕跌了一個狗啃泥，把她丟失的面子被頂撞的氣氛，都因為那樣的一個狗啃泥而跌到了九霄雲外。

不得不說，楊戩那樣體貼的行為，讓敖寸心大感意外，也在敖寸心的所想的情理之中，那一千年裏，除卻哮天犬給了敖寸心難堪之外，其他人，包括跟楊戩親密無間的楊禪、哪吒、梅山兄弟和楊戩的師傅玉鼎真人，都不曾給予敖寸心半分難堪，旁人更是不敢對敖寸心半分的不敬，若是有妖魔鬼怪敢對敖寸心有半分不軌，楊戩更是直接提了三尖兩刃刀就一鼓作氣的將那些妖魔鬼怪掃蕩了個乾乾淨淨。

當初楊戩去平孫悟空鬧出的事情，也都是敖寸心的話語激的，楊戩不過不想被自己的妻子所看不起，這種在妻子面前大男人的風範可謂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楊戩那時候就不明白對敖寸心的感情，也不明白為何別人不管怎麼遊說他都不會應答的事情，到了敖寸心那裏，只要敖寸心怒目相對，只要敖寸心一兩句刺激的話語，都可以讓他方寸大亂從而失去了原本的堅持。

那時候的敖寸心就一直等待着成為大英雄的楊戩歸來，等楊戩真的回來的時候，她是面目含春俏臉粉紅的撲入他的懷中，如同當年封神大戰楊戩歸來的時候一般。

可好日子沒過多久，兩人就開始繼續爭執、吵鬧，最後演變成了一場悲劇。

敖寸心怕了，她怕再回到那樣的日子，她怕再次面對楊戩離去的背影，怕楊戩再一次丟下她離開后永遠不回。

如今的楊府便是天庭上的真君殿，過了這些年，怕是早年兩人相處的影子都已經不剩分毫，敖寸心又怎麼可能會再有自信楊戩會喜歡上她，又怎麼會有勇氣再邁步走向楊戩。

敖寸心吞吞吐吐的只說了一個字就沒有下文，孫小紅在一旁着急，而哮天犬也在門口焦急。

這些在凡間的日子，略懂了些“人事兒”，也會察言觀色的哮天犬算是看明白了，這三公主對於他家主人的重要，若是這三公主對他家主人還有情愛，那麼他和他家主人返回天庭的時間就不遠了，若是無情無愛了，他也自當勸說他家主人就此離去，所以除開了孫小紅着急外，哮天犬在門外也是急不可耐。

“就算有愛又當如何呢？他所喜歡的不過只有那月宮中溫柔美麗高貴大方慈愛的嫦娥仙子，而我不過是一個愛得極其自私的女人，這樣的我，楊戩是不會愛的。”敖寸心的痛蔓延着，她的痛像是一把刀，插在心口，一刀一刀的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