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這個男人不太冷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那個沒對我下殺手的男人呢,你說他為了我被組織追殺,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啊。”
和大多言情小說里的女主一樣,童小白有雙黑白分明的乾淨眸子,純真善良,對人毫無戒心,相信這個世界美好無比。她笑起來溫暖可愛,軟糯的嗓音讓人開口前就心軟三分。
這樣的女人,對在鮮血和黑暗中掙扎半生的殺手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吸引。
因為她太像陽光,觸手可及的陽光。
所以更加不能讓她接近沈傑。
安娜帶她來到了停車場附近的一座寫字樓。跟着沈傑走的時候,她勘探地形,,由於這裏不是繁華商業圈,靠近頂樓的幾層完全沒有被租出去,連安保措施和攝像頭也幾乎沒有,從這裏觀察下頭的情況,再合適不過。
“你怎麼不說話?他不在呀,我、我該要走了哦,不然我男友要等急了。”童小白又說道。
男朋友?難道又是一個炮灰男配?安娜挑了挑眉,將一架單筒望遠鏡遞給童小白,拉她到窗前:“按照我所指的方向,往下看,你就會看到他。”
沈傑取了車后,沒有立即離開,他不知道跟蹤的人有多少,為了給安娜減輕威脅,他正以自己的車為依託,將跟蹤者各個擊破。
即便是從望遠鏡里俯看,男人的身姿也是十分的英姿颯爽。
安娜在一旁為她解釋:“他叫沈傑,曾經是組織的1號。自從為你違抗了命令,他已經遭受過好幾次的追殺,腹部中彈,一度垂危。那些人都是來追殺他的,你看他現在也不敢大幅度活動,因為有傷。他說,自己小時候曾經被你救過,為了報答你的恩情,他情願付出這樣大的代價。”為了博取這小姑娘的同情心,她故意將沈傑的情況說得更嚴重。
果然,童小白立即揪起了心:“那我有什麼能幫到你們的?”
安娜朝下瞥了一眼,沈傑這時候已經收工。時間太短了,不是懷疑他的實力,而是覺得很奇怪,這次追蹤的人並不戀戰,也不下重手。安娜怕有意外,於是決定速戰速決,她搖頭對童小白說:“不,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保護自己,不要再被組織盯上。尤其是我們組織的首領,他喜歡拿生命和人講條件,如果見到首領,一定不要為沈傑求情,因為他開出的條件,絕對是非常苛刻的。小心照顧自己,不要再管我們了,懂嗎?”
“不,我不可以這麼自私,”童小白搖頭,“你快告訴我,那個首領在哪裏,我一定要讓他改變主意!”
這麼容易就上鉤了。
安娜在心底露出一個幽暗的笑容,童小白,感謝我的幫助吧,小說里的男主和女主就應該幸福地在一起。至於你那個現任的男朋友,恐怕……
這時候童小白的手機突然響了,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安娜隨意瞥了一眼手機鎖屏,心底得意的笑容立即凝固。
童小白渾然不覺,對着電話,她的聲音溫溫柔柔:“好的,我馬上就來,你等急了吧。”
安娜非常肯定自己的視力,童小白手機鎖屏上的那張照片,是一張男女的擁抱照,女的當然是她自己,而男的……
面對結束通話的童小白,安娜笑了一下,稱讚了一句:“手機鎖屏的照片很漂亮,那個是你的男朋友吧?”
童小白紅着臉點點頭:“是的,他的脾氣好奇怪,我們也是偶然認識的,那天……”
“不,我不需要知道細節,”安娜微微一笑,忽然上前一步,抱住童小白,在她耳邊輕輕開口,“我只要知道,你的男朋友的真實身份就夠了。如果可以,為了我和沈傑的安危,去向他撒撒嬌吧,他會對你心軟,答應你的要求的。”
童小白瞬間睜大了眼睛,她是單純,可不是傻:“你、你的意思是……”
“是的,他就是我們尊敬的首領閣下,”安娜輕撫她的臉,凝視着她的眼睛,慢慢後退,“他愛上你了,這真是個好消息。拜託,然後,再見。”
不等童小白說出任何話,安娜已一個轉身,越過樓梯欄杆,層層躍下,迅速下樓。她不關心童小白和首領是怎麼勾搭上的,她只知道,這次遇到的那些跟蹤的人,他們的目標不是她和沈傑,而是保護童小白!難怪會對沈傑手下留情!
事情要糟!沈傑剛剛擅自動手,很快就會驚動首領,那個男人如果猜到童小白被她帶走,會不會一怒之下來場火力全開的格殺?
想起那個男人冰冷而多疑的目光,安娜背脊一涼,伴君如伴虎,喜怒無常、天性嗜殺的組織首領就是難伺候的典範。她真佩服童小白居然能愛上這麼一個男人,另外也慶幸首領不是她的目標男配。
安娜在奔逃中已察覺到一些黑影的接近,她使用人類的速度,並不快,所以那些人能夠追上。就目前來看,似乎他們並沒有太大的殺意,可是為了不被他們追到行蹤,安娜不得不下狠心甩掉他們。而甩掉人的最好辦法,就是……
“砰,砰,砰!”凌空一個翻身,安娜迅速抽槍射擊,轉瞬就有幾個人倒在她的槍口下。又是一場激烈的生死戰,安娜再次完勝。只是,在最後收尾的時候,有個沒死透的傢伙,拿着槍,對着她的腦袋——
安娜本來能夠避開,但是她轉念一想,又改變了動作。
“砰!”
此時此刻,沈傑在約定的地方已經等她等得心焦。殺手對血腥氣是最習慣、卻也是最敏感的,在嗅到一絲不尋常的血腥味后,他迅速轉頭,循着氣味的方向看去,安娜正快速朝他奔來,只是動作並不靈便,沈傑的目光向下,在注意到她鮮血直流的左腿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你受傷了,誰傷的你?”安娜一坐上車,沈傑迅速拿出急救箱為她止血,安娜卻一把拂開他的手,長途奔襲令她氣喘吁吁,失血則讓她面色蒼白,但是她的傲氣和銳利絲毫不減:“別廢話,我自己來,快開車離開這裏!”
“不,等一下。”沈傑掃了一眼周圍還敢追上來的幾個黑影,冷笑一聲,拉開車門衝出去,車裏的安娜只聽見幾聲消音后的輕微響聲。
男人這次的動作利落果斷,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那種彷彿是泄憤一樣趕盡殺絕,絲毫不顧曾經共事的情誼,這樣突如其來的憤怒,可是為了安娜?
待沈傑氣勢洶洶地重新坐上駕駛座,安娜瞥了一眼他的腹部,提醒他:“滲血了,傷口再次開裂,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沈傑表情淡淡,發動車輛:“那又怎樣?”
*
B市的又一個夜晚降臨,這個夜晚對大多數人來說,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但在靠近郊的一間小診所里,門外筆直站立的男人,聽着門內一聲聲壓抑着痛苦的叫聲,緩緩捏緊了拳頭。
在小診所里找齊器材,安娜,要向上次為沈傑取子彈一樣,將自己腿部的子彈取出來。但為了保持神經的敏銳,她只能給自己打很少的一點麻藥,並且將沈傑趕了出去,她說:“取子彈的過程太恐怖了,還是不要一起分享了吧。”
沈傑滿腦子都是她把自己趕出去之前,臉上浮現出的那個蒼白笑容,勉強而虛弱,但是傲氣不減。
她不希望自己看見她最狼狽的一面。就好像狼受了傷,也要獨自舔舐傷口一樣,他是這樣,原來安娜也是這樣。
他們是同類。同類,多麼讓人心痛的詞語。他明白,如果不是自己,裏面的那個女人,本不用過這樣亡命的日子。
沈傑的心揪得難受。
但是……但是……房間裏頭,安娜正咬着一節布條,一邊時不時來幾聲慘叫,一邊愜意地喝血——以防萬一,讓沈傑從醫院血庫里搞來的兩袋血液。
雖然冷凍血的味道稍差,但是好久沒好好吃“飯”的安娜,表示非常滿足。
至於腿上那一點小傷口,哦,請不要小看吸血鬼的自愈能力。
不過——如果認為安娜是為了吃頓“飽飯”,才這麼處心積慮,那未免小瞧了她。
“可、可以進來了……”安娜略顯虛弱的聲音傳出,沈傑立即推門而出,血跡斑斑的手術器材被他直接無視,目光全部聚焦在安娜身上。躺在病床上的安娜臉色比先前更加蒼白,沈傑的眉頭緊緊皺起:“你沒有輸血嗎?”
“輸了,可是還是有點冷,”大概是因為寒冷,安娜蜷縮成一團,眼睛將閉未閉,“抱歉,我有點累了,想、想睡一會……”
沈傑將自己的風衣脫下,蓋到她的被子上,希望這樣能讓她暖和一點。
誰知道病床上的女人卻輕輕拉了拉他,女人握進沈傑手心的手指冰涼,冷得不似活人的手。
“抱我一會吧,”女人似乎真的很冷,整個人都快縮成一隻小蝦米,因為痛而出了大量的冷汗,導致髮絲濕漉漉的蜷在臉頰上,看上去可憐又可愛,她輕輕呢喃着,有氣無力的聲音顯出平日沒有的脆弱,“求你了,就一會。”
男人沉默着立在床邊。漸漸的,女人的手拉不住他了,當安娜的手緩緩下滑的時候,他突然反握住她的手,上床,緊緊地、小心翼翼地將她攬在懷裏。
相依為命的姿態,彷彿世界上剩下的最後一對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