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規劃科
在經開區辦公樓二棟的規劃辦里,氣氛顯得有些緊張和忙碌。一老一小兩名職工全神貫注地對着牆上掛着的那張巨幅等高線地形圖指指點點,不時還傳來激烈的討論聲。
其中一名年齡稍大些的職員格外引人注目,他戴着一副無框眼鏡,手裏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正認真地在地圖上對照着各個地名。這位職員眉頭緊鎖,臉上露出一絲不滿的神情,嘴裏念叨着:
“這怎麼可能這樣佈局?要是按照這個方案把子陽果業的罐頭廠建在丁-4區,那新化水泥廠的第二廠區又該放到哪裏去呢?而且這麼一弄,常平建材的倉庫根本就沒地方放了,只能擺在廠區外面了!”
聽到這話,旁邊一名身穿白色短袖衫的年輕職工趕忙壓低聲音勸說道:“羊科長,您消消氣。這可是沈主任親自做的規劃,咱們還是盡量按照要求執行……”
被稱為羊科長的那位年長職員卻不以為然,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因為長時間盯着地圖而發酸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我一會兒給老錢說一次,大不了再去找一次沈主任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年輕職工心下一陣驚惶,連忙勸道:“羊科長,沈主任脾氣不好,還是我去跑一趟吧。”
上周羊閶副科長不在的時候,他和黨工委委員、科長錢廉親自跑了一趟沈榮文主任的辦公室,原以為只需要說明狀況,就能勸新主任改變主意。
沒想到這位沈主任年老心不老,像七歲小孩一樣固執,一定要規劃辦按照他給出的圖紙來設計丁園區的佈局,不接受任何其他提議!
正當年輕人與副科長正商量對策之際,科長錢廉卻拎着公文包,急匆匆地趕回屋內。羊閶見狀,馬上上前問道:“老錢,據沈主任所說,這丁園區的規劃……”
“別管那個沈榮文了。銀樣鑞槍頭一個,看着威風,實際上膽子只有他的心眼那麼大。”錢廉把自己的公文包扔到辦公桌上,語氣不屑第嗤笑道。
辦公室內的兩人好奇,紛紛抬起頭望向科長。羊閶好奇問道:“沈榮文不是狂得很嗎?我記得他上周才把你臭罵一頓;怎麼,轉性子了?”
他和錢廉搭了一年班子,早就已經熟絡起來。二人年齡相同,又都喜歡周末在白蛟河釣魚,自然就成了密友;於是說話之間也沒了那麼多彎彎繞繞。
錢廉湊近了兩步,把羊閶拉到一旁,低聲說道:“你是不知道,今天黨工委開會,這沈榮文和吃了槍葯一樣……”
一旁的白短袖年輕人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
“媽的,這也太狂了。”聽完錢廉的敘述,羊閶忍不住擔憂道:“東萊主任還是年輕氣盛,要真讓沈去行署專員那邊告一狀,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也是經常和陳東萊打照面的老同志了,對這位能力出眾的常務副主任佩服得緊——自己的副主任科員也是這個年輕人幫忙解決的,也算是有一份香火情。
“真要去地委行署告狀,只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錢廉冷笑了一聲。“連下屬都安撫不好,被逼到找領導告狀,很快就要被打上一個無能的標籤。”
試想一下,在地委提拔幹部過會的時候,一名地委委員拍案而起,“這個同志我知道,就職第二周就被幾個下屬在會議室里堵着罵,還淚眼婆娑地跑到地委領導那裏哭鼻子……”
羊閶心下瞭然,知道了前因後果,臉上露出了陰沉的笑容。“這經開區,終究還是要我們永安人說了算;行署來的外人,就該知道什麼叫做垂拱而治。”
一旁的小年輕聽得心馳神往。直接把一把手逼到說不出話來,這是要怎樣的氣魄才能做得出來?!這陳東萊只是和自己的年紀一般大,竟然就已經能做到這一步;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有這般威勢……
可惜,自家領導錢科長混了二十年,也只不過解決了黨工委委員,勉強有了在今天上桌開會的資格;也不知道自己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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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委會的所有文件,都必須報我簽批;沒有我的許可,賬上的錢一筆都不許動。”
管委會辦公室內,沈榮文陰沉着臉,對着主任呂大林訓誡道。
今天上午的事情實在是太過丟臉,他現在稍微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怒火中燒——哪有一個正經一把手被懟成這樣的?
散會後,他下意識就想撥通黨工委書記薛樓的電話,在他面前告陳東萊一狀;但是手指在座機按鍵上停留的片刻,他又改變了主意。
說不定,陳東萊的異常行為,正是有後台在幕後主使?
仔細一想,確實很有可能。自己早就聽知道永安縣內情的羅耀宗說過,身為本土派的常務副縣長薛樓大肆勾結外來戶,大肆提拔陳東萊、舒鑒這種幸進佞臣,迫害肖望肖長秋這些忠良。
這陳東萊就是薛樓提拔起來的。聽說他為了巴結這位副縣長,專門在縣招待所為他修了一個豪華總統套房——何其腐敗的交易!
這永安縣腐敗不堪,自己只能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般,不與這群人同流合污。只是這樣一來,工作勢必難以開展。
想到康樂專員對自己的期望,沈榮文不禁一陣懊惱。抱着士為知己者死的態度,他重新振作精神,找到辦公室主任呂大林,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沈主任,這……我們經開區一共八個處室,四個在外機構,十多個下屬單位的文件難道都要您……?”
“對。”沈榮文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回復道。“全部都要報送我批准簽字。”
我就不信了!活了四十九年,吃過的鹽比你陳東萊吃過的米都多;小兔崽子,你還能玩得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