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四章 公孫劫餘
古有董永賣身葬父,已經被傳為佳話了;如今卻有人賣身葬友,實乃奇之又奇。
只不過,這個人寧可賣身也要葬的朋友,卻都還沒死,而且暫時也不會死。巧得很,他的朋友的名字也叫胡鐵花、楚留香,哦,還順帶一個金伴花……其實以他開的價錢,足足有五百兩,還夠能再葬好幾個人了……這個人,就是張三,“快網”張三。
眾人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張三大概是由於愧疚自己的一時貪念,盜了珍珠,惹了金靈芝——除了金靈芝“也許”不知道,其他人誰不知道盜取珍珠的正是張三——從而害得楚留香等人陷入這般危險的境地,就想了這麼個法子,想與他們有難同當。
胡鐵花自然能看得出,可他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大舒服。張三此舉雖是遊戲人間,但若是真的有人將他買下來,他就只能當別人家的奴僕了。誰知他剛與張三你來我往損了兩句,金靈芝就開口應了價。
……可是直到現在,張三見到金靈芝還有些心有餘悸,畢竟金靈芝多潑辣啊,潑辣得能夠為了一顆珍珠,就追着他,一直追進男人的澡堂子裏面。故而張三咬了咬牙,只道女主人不好伺候,生生將自己的要價提高了10倍,先前是五百兩,要是賣給金靈芝,就得足足有五千兩。
用五千兩就買個僕人,是實在有些不大像話,可是金靈芝依舊應了。
作為金太夫人的孫女,金靈芝最不缺的只怕就是銀子了,再考慮到自己將要去的地方,買個“快網”張三也不算虧。更何況,金靈芝現在被胡鐵花弄得一肚子的火,正沒處發呢。
只是,知道“快網”張三好處的人,並不只金靈芝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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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問話——
“不知你可是‘快網’張三么?”
不知何時,江中又漂來一艘小艇。只不過現在東方未白,天上也只是繁星點點,連個月亮都沒有。這隻小艇離這裏又有點遠,楚留香他們都沒有發現而已——這時,坐在這艘小艇船頭的人卻已經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並且猜出了張三的身份。
楚留香心中一動,悄悄抓起金伴花的手,在其上寫了幾個字,見金伴花愣了一下,不由滿意地笑了……
張三見他的那兩個(三個?)朋友都沒有出價買下他,從金靈芝手裏將他搶過來的意思,不由有些着慌,聽到這句話忙道:“不錯!如假包換,貨真價實,快網張三!”
此時這小艇又離得近了些,就停在十丈之外,這樣就連金伴花也已經瞧見了那人的打扮了——可見練了內力還是有好處的,若是以原本的金伴花,這麼遠,天又這麼黑,是完全瞧不清的——果然是身穿灰袍,頭上頂着銅盆般的大帽子,帽檐低壓,幾要蓋住他一張臉的三分之二,而且他的頭又是低着的,令人更加瞧不清他的真面目來……這艘船的船尾也果然有一個艄公,只是這個艄公瞧着很是普通,若不是金伴花刻意去看,也不大能注意到他。
“好!我出五千零一兩。”江面空闊,江風又急,這人的聲音還是能穩定而又清晰地傳了過來,可見他的武功並不弱。
可是,金靈芝出了五千兩,他卻只加了一兩,未免有些太……張三的面色有些古怪了,要是自己被他買過去……有了這麼摳門的主人,日子肯定不會有多好過。
那人頭都沒有抬,卻好像已經瞧見了張三的表情,聲音中帶着笑意道:“多一兩,也是多啊。”
張三一聽也是,不過金靈芝卻是火氣愈甚,大聲道:“我出六千兩。”
楚留香小聲對着金伴花道:“金兄覺得他們二人中,最後誰的出價更高一些,能夠將張三買走?”
金伴花原本正在走神,等他回過神,瞧了楚留香一眼,道:“你覺得他們兩個人中誰最有錢?”
此時的行情,金靈芝已經將價錢提升到了一萬兩,而那人還是心平氣和地在一萬兩的基礎上,再添了一兩。
楚留香笑道:“莫非是金姑娘?”
以金靈芝的脾氣,碰上這個人別的價不出,非得只比她要多出一兩銀子,分明是在挑釁。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除非有人攪局,這攪局之人,就非丁楓莫屬了,可是丁楓此時卻還在優哉游哉地看戲……
站在船頭的那人似乎笑了笑,悠然道:“老朽這次出門,別的東西沒帶多少,錢倒是帶了不少……拿來!”船尾的那個艄公一聽此話,立馬抬了個箱子過來。
這人一打開箱子,只見裏面金光一亮,赫然是滿滿一大箱子金元寶。這人又道:“要是比錢多不多的話,若是這一箱還不夠,我那裏還有幾箱……只不過動了那幾箱,老朽此行怕是買不到好東西了。不知這位姑娘可是帶了足夠的銀錢?”
金靈芝“哼”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冷笑道:“你看這麼多夠不夠?”
有了可以做人情的地方,海闊天自然不會放過,忙道:“若是金姑娘這裏的還不夠,我這裏還有一點銀子,金姑娘儘管拿過去使用無妨。“
丁楓笑道:“夠是夠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船頭那人依然心平氣和地問道。
丁楓道:“只不過,這位朋友的來意,在下是早就已猜到的了。”
“哦?”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快網’張三的水上功夫了得,”說到“人人”二字,丁楓還特意瞧了一眼金靈芝,金靈芝面色如常,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指的什麼,“不但如此,張三的造船航行之術,已是冠絕江南。在水上,無論是在江里還是在海里,凡但是與張三同行的,便已勝過成千上百個水手。在下觀閣下求才之心若渴,想來不會只是在江上面,而是要到海上去?”
船頭那人聽到這裏,忽然大笑了幾聲:“不錯!不錯!閣下猜得正是,一點也不錯!”
接着這人提到了他的目的正是那海上銷金窟,丁楓也道這艘船也是前往那銷金窟,盛情相邀這二人也一同上船。
這艘船是海盜船,那人知道了也好像完全不擔心似的,欣然答應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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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了張三,從原本的搶手一下子變成了無人問津。只不過胡鐵花隨口一激,金靈芝便上鉤了,將手裏的那一疊銀票一下子甩了出去。
這一疊銀票肯定不止一萬兩,張三眼前一亮,騰空躍起,只凌空翻了兩個跟斗,便將銀票一張張都抓在手裏。等到他人落下來的時候,腳已經踩在海闊天船上的甲板上了……先前他來時乘坐的瓜皮艇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就是送他到這艘船上面來),是該功成身退了。
張三既然接了些銀票,那就意味着他已然賣身給金靈芝為奴。胡鐵花又有些不舒服了,又刺了張三幾句。可惜張三自賣身後,臉皮卻好像突然又變厚了許多,對於胡鐵花說的話,表示不疼不癢,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
張三和胡鐵花鬥嘴的時候,那兩人已經上了船。
很顯然,那個與他們交談的人,武功雖還不錯,但他的內力輕功卻都不怎麼樣。本來海闊天與向天飛已經見財起意,見他武功如此不濟,正愈加得意的時候,又被後面那個名喚“白蠟燭”的艄公的好功夫一下子給震住了,一時未敢輕舉妄動。
這艘船的目的地,便是那銷金窟,也就是楚留香他們先前所聽到的蝙蝠島。
楚留香既然遇到了前去那裏的門路,自然不會放過。只是那蝙蝠島既然尋常人去不得,丁楓卻一再盛情相邀,想來,這一路上,不會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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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內的光線要比外面要亮堂許多,那人又沒有掩飾,楚留香他們自然能瞧見他沒有被帽子遮擋的另外那三分之一的臉……這露出的三分之一張的臉,就讓楚留香想起了秋靈素還有曲無容。只不過,他這張臉,比之秋靈素還有曲無容的,要慘多了。就連楚留香都不忍再看。
這人自稱公孫劫餘,甚至還給自己取了個別字,就叫傷殘。沒有一個人天生就長這麼一張臉的,也沒有一個人原本就會叫這個名字的。他甚至還解釋了一下,“劫餘”,取的是“劫後餘生”之意。而“傷殘”兩字,則是傷心之傷,殘廢之殘。
他的話中,不難聽出自嘲之意,但就是他言語中的自嘲,使得在座之人內心都不由地生起一絲酸楚。包括金伴花,他是知道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也正是因為他知道這個人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