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五章 金無恨
金伴花原本一聽管家的話,便要往後堂走去,見楚留香還未跟來,扭頭笑道:“我給你見一個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發一言,跟了上去。方才這位管家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金兄這次回來,怕是已然多了個女兒。楚留香雖然知道此事十分正常,就連他,在江湖上也是有過不少紅顏——雖然他現在沒有了,也沒打算再有什麼——但此事放在金兄身上,楚留香還是有所不願。
……此刻的楚留香,就好像一下子灌下了整整一大罈子醋,酸得慌,又燒得慌。
只是不管如何,對此事,楚留香是沒有任何立場說話的。畢竟,他現在只是金伴花的追求者,而金兄從一開始便對龍陽一事表示有些抵觸,楚留香因此多有顧忌——何況楚留香之前在男女之事方面,多為被動。就算是主動,那女孩子本便對他有意,他的“主動”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這次真讓他主動追求金兄,他就有些亂了分寸,當初使了一些手法,卻被金伴花一一識破,順便加以鄙視后,更是只會採用“口花花”的手段,以及賴着與金伴花住一間房的舉動,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金伴花與楚留香走了不遠,便到了一個門窗關得嚴實的房間。
這時的氣溫已經有些寒了,管家說剛出生的孩子不大能見風。金伴花一個大男人,不懂照顧孩子這方面的事情,卻也知道氧氣、通風的重要性。但既然管家這樣說了,金伴花只好退而求其次,將房間裏服侍的人減去大半,只留下她的奶娘和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此時他的女兒還在睡着,奶娘跟小姑娘正坐在搖籃旁做着綉活——見到金伴花帶着陌生男人走了進來,那奶娘忙避了出去,小姑娘卻咕嚕嚕地瞧着楚留香還有金伴花,接着又朝金伴花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小姑娘長得很可愛,圓圓的娃娃臉,明眸善睞,頭上梳着兩條烏油油大辮子。她笑得時候左邊的嘴角還有一隻酒窩,更是顯得俏皮可愛。
小姑娘放下綉綳,彎腰從搖籃裏面抱起孩子,抱着她,向金伴花他們盈盈走來。
“……”金伴花知道小丫頭笑容貌的涵義,竟有些臊得慌,從小丫頭手裏小心地接過自己的女兒,朝着楚留香,笑道,“你看,她長得像我吧!”
金伴花的女兒已經一個多月了,皮膚變得白白嫩嫩的,楚留香見到她,雖然她的眼睛閉着,但是看其他四官,果然與金伴花有五六分相似之處。
複雜的思緒突然平靜了下來,楚留香微笑道:“好在令愛長得不全似你,要不然,十多年後,金兄怕是要擔心找不到女婿了……”只因金伴花雖然長得眉清目秀,但一眼便能看出他的性別。若是一個女孩子長着他那麼一張臉,怕是會不大嫁的出去。
金伴花一聽這話,“怒”極反笑,道:“我已經想好了她的名字,就叫‘無恨’,金無恨!”就搶你女兒的名字!怎麼滴!
楚留香一愣,方笑道:“無恨……倒是個好名字。只不過——”不過——說是“無恨”,畢竟會應當有恨……金兄此舉又是何意?
金伴花得意地瞥着楚留香,笑道:“你也覺得是好名字吧?”
楚留香瞧着金伴花得意的模樣,根本不懂他在嘚瑟什麼……看來金兄也不會說。
苦笑着搖了搖頭,楚留香剛想說什麼,卻突然臉色一變,轉身護住金伴花。一直安安靜靜地睡在金伴花懷中的“無恨”,此時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也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果然,只聽“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竄進一個黑衣人——這樣的大白天,竟然會有人穿着夜行衣——那黑衣人剛一進房間,便一劍向楚留香刺過去。
此人的劍法與一點紅相仿,亦是劍法迅疾,且自肘以上,紋絲不動,每個招式俱是以腕力發出。不過一點紅與之相比,就好像是一個面對大人的小孩子。
就算是全盛時期的楚留香,面對他,也是格外吃力。何況楚留香這幾天為了趕到京城,路上風塵僕僕,一點都沒得休息,實力已是折損了不少。
……原本護在金伴花身前的他,由於擔心誤傷了金伴花,不得不將刺客引到一邊。
金伴花抱着“無恨”,後退了兩步,以便讓楚留香有更大的空間施展輕功騰挪。那小姑娘也跟着跑了過來。
就在這時,窗戶一下子破了,又竄進來一個人,那人沒有選擇與先前的那人聯手,一同對付楚留香,而是閃電般撲向金伴花!
金伴花已經來不及從空間拿出暴雨梨花釘了——莫忘了,他的手裏還抱着“無恨”——只得轉身,先護住懷裏的孩子。
第一個進來的那人的攻勢忽然變得更迅疾、更猛烈,纏着楚留香……楚留香一時無法脫身,只好賣個空子,拼得身上中一劍,也要回護金伴花——可惜相對於那第二柄劍,楚留香已離得太遠,就算楚留香此刻能脫身也沒多大用了。何況那人沒有中計,那個空子他甚至連瞧都沒有瞧,還是使“纏”字訣,不讓楚留香過去。
楚留香心都涼了,也不管橫在面前的利劍,運起輕功便要衝過去……此刻他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描寫了這麼一大段文字,所花的卻只不過是一瞬間。楚留香就眼睜睜地望着來人一劍刺向金伴花,還有那個小姑娘向著金伴花撲了過去。
很顯然,第二個進來的人,武功遠不及第一個。若是以第一個人的武功出手,金伴花絕無可能倖免,而不像現在這般,被一個小姑娘擋住。
第二個人見此只微微一愣,便從窗戶飛出去了——一擊不中,拔劍便走——這本是刺客的本能。與此同時楚留香已經衝過去了——在最後,那第一個人竟然把劍都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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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伴花已經將“暴雨梨花釘”取出來了,楚留香也已經衝到了他旁邊,此時雖峰迴路轉,但是小姑娘卻倒在了地上。
那第一個人見此,沒再發動攻擊,也立刻離開了。
楚留香摸了摸小姑娘的脖頸邊的脈搏,眼中一黯,搖了搖頭。
金伴花眼睛都紅了,道:“她——”
雖然與小姑娘並不大熟,但是小姑娘性子很好,一直悉心照料着“無恨”,又是管家唯一的孫女——金伴花已經將管家當半個長輩看待了,金伴花也已經將她看作半個晚輩——可是現在,她卻為了自己而死,金伴花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楚留香長嘆道:“她被方才一劍刺中了心脈,已經……”
金伴花想到了外面的那些下人——這裏發生這麼大的動靜,卻沒有一個人過來查看,想來已經……——連忙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一邊大叫着“金伯”,一邊往外面跑去。
管家金伯受了一點傷,躺在地上——殺手殺人總比傷人來得容易,可是他們卻只傷了他,沒有殺他——還有金府的那些家丁僕婦,都是要麼被擊昏在地上,要麼只受了一點輕傷。
楚留香沉吟半晌,方才長嘆道:“好歹毒的心機!”
他已經看出,行刺之人便是一點紅原先所在的那個殺手組織。
殺手組織是要有人花費銀兩來買他的命……看起來,買兇之人對楚留香已然恨極,而且很顯然,他極其了解楚留香,甚至知道金伴花對楚留香的重要性。
先說屋內。
第一個人先來行刺,白日裏竟穿的是夜行衣,為的便是先引開楚留香。接下來便是第二個人衝進來,為的便是要了金伴花的命。
更惡毒的是,第一個人負責拖住楚留香,卻在楚留香不及救援的最後一瞬間放過他,若是沒有小姑娘,楚留香已經抱着金伴花在傷心了……
而且,第二個人的功力遠不如第一個人。這樣的人,楚留香平時甚至可以一下子對付十幾個而不傷分毫。這樣的一個人,若是在楚留香眼前將金伴花殺死,怕是更殘忍了。
再說屋外的那些下人。刺客只傷人,而不殺一人,只怕也是為了將金家下人的生與金家主人的死形成對比,再傷一次楚留香的心吧……
只是這樣的局,絕非是殺手組織的人所布。要讓殺手組織的人聽他擺佈,所費銀兩怕是天數。
金伴花一一叫醒下人們,收殮了小姑娘的屍體。聽着管家的痛哭聲,金伴花沉默了半晌,方才對楚留香道:“陪我去一趟松江府。”
買劍的人固然可惡,但是殺人的劍也不能原諒……先前第一個進來的人,肯定是殺手組織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