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一章 沒有花明
蕭石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你用不着提醒我,李兄昔日的確對我不錯。我就算能對不起天下人,也不能對不起他……只不過,我倒要學着楚香帥方才的做法,問問李兄,這件事可真是他的意思!”
眾人的目光皆都瞧向了李觀魚。
李觀魚的表情已經不能用“憤怒”一詞來形容了,只見他死死地盯着李玉函,眼睛裏面好像是在噴火,幾乎要將他灼傷了。
蕭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聽他又冷笑了一聲,道:“你可是敢發誓,想要楚香帥性命的是李觀魚!”
李玉函一愣,立刻道:“晚輩自然敢發誓,若是晚輩……”
柳無眉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話說,李玉函的話老是被打斷←_←咳咳——她倏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以首頓地,哽聲道:“此事皆因我而起,與他無關,請前輩們饒了他吧。”
李玉函連忙膝地而行,移到柳無眉身前,神情頗為惶恐:“都是晚輩的錯,這個局也都是晚輩一手策劃,她……她本與此局無關的。”
蕭石氣極了,手裏的劍顫抖地愈加厲害,只聽他怒道:“到了這個時候,你竟還想護着她,還想為她說話?‘擁翠山莊’的聲名、李觀魚的英名早已被你們倆毀盡了,你還想要留下她來丟人現眼么!”
柳無眉伏地顫聲道:“是晚輩該死!都是晚輩該死!”
說罷她自袖中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竟然一刀往自己的胸口捅去。
她當然沒有成功。
蕭石他們對柳無眉紅顏禍水,帶壞了李玉函,感到氣憤不已,自然不會出手阻攔。楚留香方才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又被蘇蓉蓉她們扶(阻)住(攔)了,慢了一拍……至於胡鐵花他們,額……他們已然對柳無眉他們屢次對楚留香下毒手氣憤不已,此刻見到她要自殺,也不大樂意盡全力去阻止了。
金伴花呢……咱能先別提他么……金伴花躲在胡鐵花和楚留香後面,越過胡鐵花的肩膀往外面瞧(想從楚留香肩膀,個子也不夠啊)。見到柳無眉自殺,說不幸災樂禍,根本是騙人的……何況他知道,肯定有人救她。
救她的人只能是一直暗中留意她的李玉函,而且是很惡俗地抓住了匕首的刀刃——血亦是順着指縫流了下來,順着手腕滴到地上。
柳無眉愣愣地瞧着李玉函的手,過了半晌方才忍不住失聲痛哭道:“我已經拖累了你這麼久,求求你,你就讓我死吧,我死了,他們就會原諒你的。”便又想繼續用力。
李玉函手中一緊,竟要在刀刃上使力,奪了柳無眉的匕首。
柳無眉一見李玉函自手心流下的血愈加兇猛,知道了他是認真的,忙鬆開了手。
李玉函順勢將匕首甩開,發了瘋似的抱住她,顫聲道:“你死了之後,我還能活得下去么?”
柳無眉凄然道:“可是我就只剩下一個月的性命了,現在死與一個月之後死本沒有什麼不同的……”
李玉函嘶聲道:“你不是說過,就算是為了我,也要找到解藥……你怎麼忍心拋下我一個人?”
柳無眉握着李玉函的手,顫抖着替他包紮,目中已流下淚來,凄然道:“我又怎麼捨得離開你?可是現在……不如我們走吧,離開這裏,找個地方住下來,安安靜靜地,無論是誰都不見。”
李玉函道:“可是你身上的毒……”
柳無眉柔聲道:“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度過的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是快樂的。既然我早已經得到快樂,早死一刻又有什麼關係?”
李玉函痴痴地瞧着柳無眉,兩行淚珠緩緩地自他眼角流了下來……
半響,他突然微笑道:“好……我們走……離開這裏……”說罷,他們夫婦二人便相互攙扶,站了起來。
見到李玉函他們就這樣不顧一切地想走,金伴花便有一股無名業火在心中燃燒……此時衝動起來,金伴花以顧不上什麼膽怯了,正準備質問李玉函,有人已先於他說出來了。
說話之人便是自從楚留香說出真相后,就一直未開口說話的凌飛閣,只聽他突然冷冷道:“你們就想這樣走了?”
李玉函沒有回頭,只低聲道:“她走後,我便親自登門向前輩(以死)謝罪……”
凌飛閣冷笑道:“你就想這樣拋下你的父親?”
李玉函沉默了半響,方才道:“晚輩若是離開,對‘擁翠山莊’的聲名,不是更好么?家父……”
凌飛閣瞪着他,恨恨道:“你……你看你父親現在的身體……他能不能撐起整個‘擁翠山莊’!”
李玉函道:“這些都是晚輩的身後事,晚輩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這些事情,還請前輩們幫忙照顧一二……”
看着他生無可念的模樣,凌飛閣的臉色已經被氣得發青了,蕭石的臉色也很不妙……另外三個還矇著面的前輩,看他們的反應,想來也被氣得不清……
楚留香突然道:“李兄請留步……在下先前已經說過了,嫂夫人並未中毒……你們又何必……”
柳無眉道:“到了這時候,我們夫婦二人都已經認命了……你又何必再騙我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在下從不說謊,嫂夫人的病真的是疑心所致……可否請賢夫婦告知在下,你們為何不信在下所述?”他再笨蛋,也知道李玉函他們方才的突然發難,是因為聽出了自己的話中的漏洞……雖然自己方才所說,為了保護金兄,卻有編造之處,但柳無眉並未中毒一事,既然是金兄所說,那就應當不會有誤。他們為何寧願相信中毒一事,楚留香亦能猜出**,但還是得問出來,再行一一辯駁。
柳無眉終於回過了頭,道:“石觀音根本不是交淺言深之人,再加上她所面對的是香帥,自然更加不可能……就算她沒有下毒,短短時間內,石觀音也是不可能說到這個的。故而香帥縱然本領通天,也不可能得到她沒有下毒的線索,所以,香帥肯定是在說謊。而且……”柳無眉突然冷笑一聲,縱然已經放棄希望,但是在找到了如意郎君之時,竟要面臨這樣的絕境,儘管石觀音將她養大,她的內心深處,對石觀音的怨恨又怎麼可能有一絲減少,“依照我對石觀音的理解,她對無思會那樣殘忍……又怎麼可能會對我任慈?”
無思便是曲無容。當年柳無眉與石觀音比較親近,石觀音常常陪她一起喝酒,後來一次醉酒,石觀音便吐露出一個秘密——十多年前,石觀音由於要收曲無容做徒弟,便殺死她的父母。雖然之後石觀音被柳無眉套過話,說柳無眉只是別人的棄嬰,但是柳無眉依舊不信。再後來,便是曲無容(無思)越長越美,美得令石觀音越來越嫉妒她,最終被石觀音毀去了容貌。
柳無眉越來越害怕石觀音,煎熬之下,請求石觀音放她出去見見世面……可惜了石觀音的一時心軟,竟被柳無眉曲解了,那次臨別贈酒,也被誤認為是裏面下了控制她的毒藥。柳無眉離開后,便感覺腹中疼痛難忍。又不知“解藥”,柳無眉只好使用離開秘谷前藏的一盒罌粟來“止痛”。
後來,罌粟的“止痛”效果越來越不顯,而且儘管有李玉函在幫她繼續尋找罌粟,但是在中原收購罌粟依舊是極難極難的。所以,柳無眉只好求救水母陰姬,水母陰姬雖然答應為她解毒,但是交換條件卻是楚留香的人頭。
這便是李玉函與柳無眉夫婦非要對楚留香下殺手的緣由了。
眾人聽了柳無眉婉婉道來,皆都沉默了。蘇蓉蓉、宋甜兒、李紅袖她們,目中甚至都不禁流下了眼淚。
突然,一片“嘩啦啦”的響動打破了此時的寂靜,似乎有個茶几翻倒了,茶几上的茶盞全都跌得粉碎。
接着,便聽見一人嗄聲道:“孽……孽子……”
李玉函一聽見這個聲音,如遭電擊,渾身都在不停的發抖——他甚至不敢回過頭往後面瞧一瞧。
緊接着便傳來蕭石的聲音,只聽他失聲道:“李兄!你的病好了!”
原來說話之人竟是李觀魚!
李觀魚七年前練功岔了氣,渾身僵木,甚至連話都已經說不出了。
他一生正直,平生最重江湖道義,可是如今,竟眼睜睜地望着自己的兒子假借他的名字,請他的至交好友過來,利用他們謀殺別人,陰謀暴露又抵賴不成后竟然想一走了之,可是自己卻話都不能說,動也不能動。心中的已經難受悲憤至極,氣急之下,經脈內的那股久被憋死的真氣,又被怒火所推動了。
換句話說,他又能說話,能動了。
只不過他卧病多年,精氣已虛,何況他現在又動了真怒,故而他體內的真氣亂竄,又有新病催生之相。所以五個武林前輩不得不立即圍繞在他的身旁,合力將他體內的真氣導入正軌。
李玉函二人本想趁機偷偷逃出去,卻被李觀魚瞧在眼裏,見到孽子要跑,怒氣又生,真氣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