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山雨欲來
於蕊扭頭對女服務員笑了笑說:“你趕緊出去,和你的小夥伴匯合吧。記住,要悄悄的啊。”
於蕊在手機上打了出租車,目的地是火車站。然後,她就大搖大擺地從飯店正門走了出去。
“咱哥怎麼是這樣的人啊,人家都罵到咱們門口了。你看看這些圖片,真是個老流氓。”
“你嘴咋那麼黑呢?再怎麼樣,他也是咱哥呀!”
“爸爸,這個照片里的爺爺和奶奶在幹什麼呀?”
“閉嘴!來來來......媳婦快把這些紙燒了!不行,你就把它們扔水桶里泡了啊。”
“別說話了,他那個兒媳婦來了!”
於蕊的露面讓各路親戚自覺地調低了音量。她就像是闖入雞群的獵犬一樣,在眾人警惕的目光下,面無表情地上了門口的出租車。
上了車,於蕊突然笑出了聲,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甚至發出了咯咯聲。
於蕊捂着嘴,想控制一下自己,結果絲毫不起作用。
於蕊這種詭異的行為讓前面開車的大哥有點恐懼:
“姑娘,你怎麼了?結婚了?還是離婚了?”
司機的普通話中摻和着與韓愛民相同的口音配方,這讓於蕊的笑更加難以控制。
更加猖狂的笑聲換來的是司機師傅試探性的點剎,於蕊趕緊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控制情緒:
“沒事啊,師傅,之前咬過我的一隻狗突然死了,我有點高興過頭。”
“你這女子,嚇死我了!幾點的火車?我這幾腳剎車能不能給你弄遲到了啊?”
司機的這句話提醒了於蕊,她剛才光顧着逃離那個是非之地,還沒買返程的火車票呢。
“沒事,師傅,我的火車還早着呢,你可別有什麼心理負擔,慢點開。”
於蕊坐在出租車上,閉着眼睛,想像着韓遂和白迎華現在在幹什麼。不論在幹什麼,白迎華一定像根老樹藤一樣纏繞着韓遂,在兒子身上尋找着慰藉。
上一世的白迎華,在韓遂面前,總是在剛強和撒嬌之間來回切換,她的表演拙劣不堪,總會讓身為觀眾的於蕊有種想換台的衝動。
於蕊記得,有一次她和韓遂收拾書架,翻騰出好多舊書要賣給樓下收廢品的小老闆。韓遂負責把這些舊書搬到樓下,這在於蕊的頭腦中是天經地義的。自然界中的雄性不就是負責體力活的嗎?
可是白迎華卻搶着扛起了三十來斤的紙盒箱,幫兒子幹完了這些體力活。奇怪的是,韓遂居然覺得白迎華干體力活是理所當然的事。當然,白迎華後來不出於蕊所料地扭了腰,在床上嗯嗯啊啊地接受韓遂的按摩,白迎華黝黑色的皮肉在韓遂小白胖手擊打下有規律地震顫,那副母慈子孝的場面給身為觀眾的於蕊一種噁心的視聽體驗。
白迎華每次試穿新衣服或者染了新發色都會讓韓遂幫忙參謀,她在鏡子前妖嬈地擺弄身姿,不停地問:“兒子,媽穿這個衣服好看嗎?”、“這個衣服的顏色是不是有點太素了?”、“你看,媽的頭髮染得怎麼樣?”,雖然韓遂每次的回答都極盡敷衍,甚至達到了誇張的程度,“挺好。”、“好看。”、“比於蕊都年輕”,白迎華滿足且樂此不疲。
這一世,於蕊最初把白迎華的這種行為歸結為戀子。後來於蕊發現,白迎華的這種行為遠不止戀子這麼簡單,白迎華迷戀的始終是韓愛民,她一直在韓遂的臉上尋找韓愛民的眉眼。
白迎華對韓愛民的感情是那種瞧不起又放不下的愛戀,她始終認為只要自己放下身段,給韓愛民一個笑臉,對方就會想像哈巴狗見到大骨頭一樣,獻媚且忠心。
可是這世上哪有童話中忠心不二的愛情啊?當她像對待抹布一樣嫌棄韓愛民的時候,這塊抹布就早已經起了反心。韓愛民之所以還守在白迎華身邊,不是因為愛的容忍,而是金錢的缺乏。
論自私與無情,白迎華是青銅,而韓愛民是王者。
因為堵車,20多公里的路,出租車走了將近一個小時。
於蕊下了車,正低頭在手機軟件上付車費,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你也剛到啊?”
於蕊不敢相信地抬起了頭,不是韓遂還是誰?
“你怎麼這麼快就脫……來了?媽呢?”於蕊及時地把“脫身”這個詞撤了回來。
“我把媽送到她的老同學楊姨那去了。”
“我怎麼從來沒聽你和媽提起過這個阿姨啊?”
“別說你了,我也好長時間都沒過聽過楊姨的名字了。她是我媽年輕時的好朋友,我媽有了我之後,她倆漸漸就失去了來往。她倆重新建立聯繫還多虧了韓愛民呢。”韓遂把對父親的稱呼自動換成了名字,韓遂頓了頓,接著說:
“韓愛民前一陣為了給他那個相好的湊錢,騙我媽沒成功,就把爪子伸到了他手機通訊錄里所有的人。七拐八拐他聯繫上了楊姨,她從我爸,不是,從韓愛民那裏得知了我媽的聯繫方式。楊姨和我媽就這樣恢復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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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那位楊姨有沒有貢獻出人民幣啊?”
“楊姨啊,當然沒有啊。她一直是個活得挺通透的人。當然通透都是吃虧吃來的。據說她在職高當老師的時候,一直資助班級里的一名貧困男學生,後來這名男同學差點在他辦公室強姦了她。”
“這不就是現代版的‘東郭先生’嗎?”
“是啊,我這個楊姨一輩子都沒結婚。我媽跟我說她這個人把什麼都看得太清楚了。人啊,失望多了就不抱有希望了。”
“不會這次大鬧就是你楊姨幫助策劃的吧?”於蕊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從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說,我楊姨幫我媽排的版,聯繫了物料的供應商,還規劃出了行動的時間點。”
“你是從什麼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的?”於蕊生氣地問。
“我也是剛才才知道,真的,你相信我。我可沒背着你干這些事。”韓遂覺察出了於蕊的憤怒,極力解釋。
“那些視頻不是你給的?切!”於蕊翻了個白眼。
“啊呀,這肯定也是楊姨教的。她說使我的網盤下一個學習易經的材料,我天真無邪地就答應了。肯定是那回。”韓遂望向於蕊,觀察她的表情。然後接著說:
“剛才我媽上了車給了我一個地址,到了地,我才發現是我楊姨。她邀請我去她家坐了一會,我才知道這麼多事。後來楊姨就把我攆出來了,讓我趕緊來火車站找你。咱倆正好趕上了同一撥堵車,才這麼巧見了面。要不說咱倆是夫妻呢。”韓遂擺出了賤兮兮的表情。
“你怎麼也不知道打個電話,我要是坐火車走了呢?”
“我什麼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一碰到緊急的事,腦袋就死機。上車吧,別愣着啦。”
“咱們這就回北京?到家不得開夜路啊。”
“回什麼家?來時候,咱們不是商量好了,要在大同玩玩的嘛,我這就帶你去幾個地方好好轉轉。”
所以說人類悲喜的轉化率是很突然的。就在婆婆大鬧公公的城市,兒媳婦和兒子快樂地遊玩起來。
說到“大鬧”,當於蕊回到單位,才知道“大鬧”的含義。
元霜的那顆雷還是爆了,而且火花四射,煙霧瀰漫,傷亡慘重。
元霜的流產假休息完畢,恢復工作。面色慘白的她惹來了很多同事的問候,特別是那些參與投資理財的同事。
雖然這期理財的分紅依舊延期了,但是大家再沒有了以前的焦慮,反過來勸說她不要太勞累,財務部的劉姐甚至給元霜送了一大袋子紅棗過來,聲淚俱下地囑咐元霜一定要保重身體。
大家就像供奉神像一樣,虔誠而且既往不咎地獻出更豐富的貢品。
因為於蕊和元霜的工位緊挨着,她接收到了第一現場的鮮活信息。從小聲噓寒問暖到大聲怒斥元霜不知道保重身體,各種表演風格粉末登場。於蕊不由得感嘆,普羅大眾的表演張力勝過很多的一線表演大腕。
於蕊每時每刻都渴望着開會,遠離這種生存環境。還好,方童童時不時地找她共進午餐,這讓她好受不少。
“我怎麼感覺你最近如此空虛呢?你這朵大花失去魅力了?不能啊。”於蕊吸溜着麵條,“調戲”着方童童。
“哎,我的午餐搭子健身受傷住院了。我的領導陳傑請假了,我的男朋友力力警官天天白加黑地工作。我爸媽二人世界旅遊去了,特意囑咐我不要打擾他們。圍繞在我身邊的只有那些浪蝶狂蜂,沒個正經生物,所以我只好來找你啦!”說完,方童童同樣吸溜麵條,還喝了一大口湯。
方童童這句話提供的信息量太大了,於蕊兩眼冒着綠光逐個抓取:
“你們領導為什麼請假啊?難道結婚了?”
“沒有吧。我們部門最富有八卦精神的大姐也沒透漏啊。聽說就是家事。”
“你們領導真行,跟她男朋友是雨露不斷,片葉不留痕。”
“陳傑的事,你應該比我知道得更多啊。她男朋友不是韓遂的大老闆嗎?”
“嗯嗯,對啊,我問你陳傑有沒有結婚的信兒,就是因為聽韓遂說他那個叫Benny的大老闆正在離婚中。”
“真的啊?”方童童一臉興奮:
“我一會回單位跟我們那位八卦大姐提供一下線報!”
“你的那位力力警官怎麼也不理你了?忙啥呢?”於蕊裝作毫不在意地問道。
“我也抓不着他!最近一次看望張強都是我一個人去的。”看着於蕊迷茫的眼神,方童童急忙補充道:
“啊,張強就是我總說的那位因公受傷癱瘓的警察。這向來是力力積極性最高的活動。煩死了!”方童童夾起一塊腌黃瓜的鹹菜抱怨道。
一說到力力警官,方童童的嘴就跟開了閘的水庫一樣,不受控制:
“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昨天,力力的電話好不容易接通了,他迷迷糊糊地對我說,好像之前的詐騙案要進入抓捕階段了,他們現在正沒日沒夜地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呢。然後就沒聲了,估計是睡著了。”方童童繼續抱怨着,絲毫沒注意到於蕊嘴角泛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