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話說陳九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感覺從白天睡到了黑夜,又從黑夜睡到了白天,恍恍惚惚間總感覺顛簸得厲害,但又不得醒過來,只得迷迷糊糊的躺着,不提。
待顛簸好些了,陳九也逐漸清醒,待他醒過來時,先是感覺身體沒有半點好轉,反而更難受了,渾身酸痛還噁心想吐,喉嚨乾裂眼睛還有些生疼。
陳九強撐着睜開眼睛,視線還有些模糊,眼前的東西,都看不真切,掙扎着看了半晌,才看到眼前佈滿霉點的被子和黑黢黢泛着光的床,嚇得陳九立馬就精神了。
陳九這一精神,鼻子也靈敏了,被子還不斷散發的臭氣,熏的陳九更是想吐;眼睛也清楚了,看到床上不斷爬出的小蟲子,一時間想叫又叫不出來只得縮着身子,離那些蟲子遠些。
陳九適應了半晌,神智也好了許多,看着眼前的種種,無一不在訴說著環境的髒亂差,身處其中的陳九心中惶恐是被綁架了,自是不敢有所動作,只得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抿着嘴向四周看了看。
這一看去,並沒有發現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綁匪,只是看到床邊坐着一個老婦人。
那人也不一定是個老人,但是半白的頭髮和佝僂的背,應該是一個老年人,但是從她嘴裏時不時發出的啜泣聲,中氣十足卻是沒有一點老態,陳九倒不能判斷她的年紀了。
那婦人看到陳九醒了,原本獨自小聲的啜泣着,立馬撲過來嚎啕大哭道:“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
老婦人力氣極大,陳九不喜與人如此親近,便想推開她,可是推了幾次都沒有推開,也就只能任由老婦人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自己則打量起屋子來。
這屋子一眼望去,房間低矮,除了一張床就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可謂是家徒四壁。
再仔細看了看房間的格局,陳九總覺得很熟悉,想了許久他終於想起來,之前在書上好像見過,這種房子叫做奴屋,乃是古代奴籍的人住的。
陳九努力回想着奴屋的信息,心裏面駭然不已,不知自己是穿越了或是得罪了什麼人,做了這麼一個局收整自己。
但轉念一想,穿越一說純屬扯淡,自己一個普通的臨時工老師,也不配有這麼大陣仗來整治,那想來想去應該就只是還在做夢,想到這個,陳九就安心的任由老婦人抱着自己痛苦,自己則繼續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了一陣,抱着自己的老婦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但是哭聲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大,陳九並沒有認真聽老婦人絮絮叨叨什麼,倒不是陳九煩悶不想聽,而是因着頭疼喉嚨疼的厲害,實在是聽不進去。
這時一個男人怒喝的聲音把陳九的思緒拉了回來:“孽障,你怎麼不跟三少爺一起去了,活着還要害我們一起去死。”
陳九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循着聲音望去,一個長相粗獷的男人抽着長長的旱煙,頭髮亂糟糟的眼裏還冒着血絲,雖然語氣兇狠但眼裏卻是充滿了擔憂,這番模樣着實有些可怖,陳九看了一眼,就忙不迭的低下頭,不敢再看。
他發覺陳九看着他,語氣稍軟的說道:“真是個孽障,花這麼大力氣讓你去當三少爺的貼身小廝,本是想讓你光宗耀祖,沒想到你竟然沒有保護好三少爺,這怕是要害死全家。”
陳九聽了,記得這是他說的第二次要害死全家了,又大着膽子一看,那人渾身發抖,手緊緊的攥着,煙都熄了,也沒有發現,只是一個勁的吸着,眼神兇惡的看了看門口,又瞪了瞪陳九。
聽着這些沒來由的話,陳九本能的想辯駁幾句。但腦子一下子疼的更加厲害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硬塞了進去一樣,疼的陳九捂着腦袋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打滾,嘴裏還慘叫連連。
抱着他的老婦人看着疼的死去活來的陳九,緊緊的把陳九摟在懷裏,不斷的輕拍着陳九,嘴裏還不停的說著安慰的話,妄想通過這種方式讓陳九舒服一點。
抽煙的男人看着陳九痛苦的樣子也想心疼的厲害,想走近點看看,幾次想要站起來都站不起來,最後只得坐下,嘴裏嘟囔道:“死了也好,也算是全了咱們家的忠心,免得拖累家裏人。”
老婦人聽了這話,也是又氣又傷心,轉頭瞪了一眼男人,見男人這般模樣,也是眼神黯淡下來不言語,只是原本哀怨的哭聲多了一份苦楚,不由得摟的陳九更緊了。
也不知道是老婦人的安慰起了效果,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原本頭痛欲裂的陳九竟慢慢的不疼了,腦子裏面多了很多不屬於陳九的東西。
也可以說屬於陳九的東西,但是不是這個陳九的東西,而是這個世界的陳九的東西,或者說是這個身體的陳九的東西。
過了半晌,陳九吸收了這些記憶,這才知道自己的九是名,而原生的九隻是個稱號。
在北尚國奴籍和賤籍是不能有名字的,奴籍會有一個字作為稱號,而賤籍的只有一個編號。
若是有官籍或貴籍的主子願意賜名,再花些銀錢改名字,奴才也能脫了奴籍和賤籍,不過北尚立國百餘年,這種事情是聞所未聞,倒也不必細說。
陳九吸收了記憶,心中苦楚,原身只是個奴籍又是個稚子,根本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信息,甚至可以說對這個世界是全無了解。
不過幸好的是,這個世界的文字和之前的文字差別不大,語法也幾乎相同,陳九心裏面盤算只要多看些書,就能很快了解這個世界。
在原主的記憶里,有一件事情是原主記憶最深刻的,也是陳九最在意的,這第一件便是三少爺的十一歲生日。
三少爺生日那天,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美食,屋子裏堆滿了家人親戚送來的禮物,足見其備受寵愛。
三少爺一個人坐在主位上,兩側四個小廝四個丫鬟伺候着,場面十分熱鬧喜慶,大家都高高興興的說著吉祥話
只有三少爺一個人興緻缺缺,也不吃東西,更不言語,只是有意無意的看着陳九,時而發獃,時而哀怨,時而惱怒,時而如下定決心般決絕,不過這些原身並沒有發現,反而是高興的很。
話說原身為何如此高興,緣是因為記憶中三少爺是一個極好的人,每次都會東西賞給眾人吃。
原身看着這滿桌的美食,三少爺壓根沒有動,只是丫鬟小廝們勸着,這才動了兩筷子,就讓撤下去了,讓大家分了吃了,如何能不高興。
這邊丫鬟小廝們,在外間喝酒吃肉,而三少爺自己也不讓人伺候,只是在軟榻上看着雜書消磨時間。
在外間屋裏,小廝丫鬟們一邊吃着東西插科打諢,一邊豎著耳朵聽着裏間的動靜,生怕沒有伺候好三少爺,擔了不是,不提。
眾人吃喝了半晌,突聞三少爺急切的喊道:“陳九,你來一下。”
原身一聽,如何敢耽擱,自是忙不迭拔下兩個雞腿用手帕胡亂一包,塞進懷裏就沖了出去。
到了裏間,三少爺慵懶的坐在軟榻上,雜書被隨意的丟在一邊,看着陳九跑了進來,稍稍正了一下身子,唉聲嘆氣的說道:“陳九,我已經十一歲了。”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祝少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陳九不停的磕着頭,說著他父母教了他一月有餘的漂亮話,卻沒有發現三少爺好像並不是那麼喜歡這個生日。
三少爺看着窗外升起的明月接著說道:“過幾日就是七皇子選卿的日子,我這生來就是要給七皇子做卿的人,但是我不願意。”
原身不懂什麼是選卿,也不知道為什麼三少爺不願意,只是聽到七皇子,便嚇得他哆哆嗦嗦不停的磕頭。
三少爺並沒有注意到陳九的惶恐,只是自己殷切的看着陳九說道:“陳九,你跟我一起去宮裏面吧,給你取個名字,給你抬籍,你個一直在宮中伺候我,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說完又覺得不妥,唉聲嘆氣道:“哎,七皇子殿下,不說也罷。”
原生哪裏聽的出來三少爺的話外音,只是沉浸在三少爺要給取名升籍的快樂中,他忙不迭的說道:“謝謝三少爺,謝謝三少爺,三少爺要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後來三少爺又跟原身說了什麼,不過原身沉浸在可以升籍的快樂中,竟是一個字也沒有記住,或許不是沒記住,而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再後來三少爺非要賞月,還只要原身跟着。
賞月時三少爺失足落入水中,原本並不深的池水,任憑原身如何拚死相救,都不能將三少爺送上岸,任憑原身如何呼喊,也沒有一個人來救。
最後竟不知怎麼的,三少爺沉入了池塘底,而陳九這奴才竟命大的活了下來。
吸收了原身的記憶,陳九越發迷惑了,何為選卿,這三少爺明顯是個男人,七皇子聽着也像是個男子,總不能是些奇怪的事情才是。
陳九雖不喜歡男人,卻也不歧視男風,只是這北尚國民風如此開放,竟然公然的選男人不成。最令陳九難以接受的是,這三少爺才11歲,妥妥的猥褻兒童啊,陳九一邊想着一邊恨恨的握緊了拳頭。
而這三少爺之死也十分奇怪,三少爺緣何要支開眾人,只帶了原身一人大半夜在池塘邊賞月。
明明池水不深,三少爺卻是怎麼也上不來,根據記憶大致可以推斷是自殺。
大官家裏面的受寵的少爺,哪一個不是精心伺候前呼後擁的,三少爺落水的這時候,伺候的奴才還有那巡查的護衛竟都像是聾了一般,聽不到原身的呼救,大有一种放任三少爺去死的感覺。
根據陳九多年的後宮劇經驗,這絕對是有人想三少爺死,而且想他死的人大概率是他的母親或者父親,但是時機又是如何把握的如此精準,真的是匪夷所思。
陳九胡思亂想許久也想不出來個所以然來,現在自己是待罪之身,也別無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看着桌子邊一個勁抽煙的男人,還緊緊摟着自己的女人,思考片刻之後故作沙啞的聲音說道:“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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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一聽,立馬從桌子上的茶壺裏倒了一杯水遞給陳九,囑咐他慢慢喝。
陳九喝了水,又打量了一下房間,他這才發現,靠近床的角落裏燃着一盆碳,這碳顯然不好,冒着不小的煙卻燒不了多久,桌子邊的男人時不時就要加一塊碳到盆里,然後再坐回去。
陳九見了,也是心疼,趕忙說道:“父親你坐過來一點吧,靠着火盆暖和一些。”
“馬上命都要沒了,還怕冷嘛。”男人埋怨道,但是還是挪了挪椅子靠近了火盆,也靠近了陳九和婦人。
陳九看着這一幕,心裏面頓時明了。繼續可憐兮兮的說道:“都是我沒有用,連累了父親母親,我就該跟着三少爺去死,這樣子就不會拖累你們了。”說完就開始小聲哭泣,一副內疚的模樣。
看陳九的樣子,婦女也是抱着陳九小聲的哭着說道:“九兒的命也太苦了,原以為跟了三少爺能有個錦繡前程,沒想到這會子連命都要沒了。”
男人雖不哭泣,但他那縱橫交錯的臉上卻也是佈滿了悲痛。
他把一隻手放在陳九的腦袋上,用力的吸了一口煙,只能無奈的說道:“這都是命,這都是命啊。”
雖說現在事態緊急,但是作為一個身處和平時代的文明社會中的陳九,對死這件事情還是沒有多深刻的認識。
而且從小父母雙亡的陳九,這種一家人同甘共苦的氛圍也讓他沉淪,原本打算從他們口中套一些消息和利用他們讓自己逃走的計劃也拋之腦後了。
就在一家人愁雲慘淡但又其樂融融的時候,突然哐當一聲,原本就搖搖擺擺的門被踹倒在地,寒風裹挾着三個趾高氣昂的男人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
領頭那人看着一家三口抱在一起,不屑的說道:“現在哭什麼,等去了黃泉路有的是時間哭。”
領頭那人說完,又看向陳九,冷冷的笑了笑,又說道:“陳九,老爺要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說完他身後的兩人就上前,架着陳九跟着領頭的走了出去。
而這原身的父母除了跪在一旁哭哭啼啼,竟是什麼都沒做,什麼也不敢做,什麼也做不了。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