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歸來
這一路蕭延覲小心行事,不敢暴露身份與行蹤,越離近京城,蕭延珩的眼線越多,也會越危險。
蕭延覲怕蕭延珩發現黎青蒲,便給她喬裝打扮一番,換了一身男裝,貼上鬍子,打眼一看,活脫脫一個白面小生。
蕭延覲搖搖頭,“不行,你這還是白凈了些,哪像個干粗活的人。”
黎青蒲也打量着他,“你這衣裳也不行啊,這好綢緞,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王爺?”
兩人對視片刻,雙雙決定再重新置辦一身。
最後蕭延覲成了帶着絡腮鬍一身莽氣的武夫,黎青蒲成了灰頭土臉的假小子。
懷安倒不用打扮,反正也是個生面孔,兩人對外一直說這是家裏的弟弟,但這弟弟卻長了個外鄉人模樣。
喬裝打扮這辦法雖然笨拙,但還真讓兩人矇混到了獻州,也就是長陽城所在的州地。
夜晚,三人坐在酒館裏,瞞着窗戶看向長陽城的方向。
蕭延覲美滋滋的倒了一杯酒,笑道,“明天天黑之前,我們就能回到長陽城了。”
黎青蒲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酒,瞪着他,“你忘了你在下面答應我的,只吃飯不飲酒。”
蕭延覲瞬間被抽走了力氣一樣,垂頭喪臉,“我都饞了好久了,到眼前了又被你拿走了。”
現在換成黎青蒲美滋滋了,淺飲一杯,故作美味的饞他,氣的蕭延覲不再看她,悶頭吃飯。
伴着有些冷意的秋風,重新回到了長陽城外。
遠遠的看着那高高城牆,想起離開的那日,她騎在馬上遠遠回望,難過不舍,如今,卻又回來了。
不知道離開這一年裏長陽城有沒有變了,看着這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心中說不上的感覺。
蕭延覲來到她身旁,輕輕挽住她的手,“蒲兒,長陽城內人多眼雜,你先不要進城了,我送你去黎夫人的住處,你安心住下。”
現在黎府出事,沒有家族可以庇護她,而雖然他身為瑞王,但一入長陽城,各方勢力對他虎視眈眈,若被發現他帶回了黎青蒲,難免不拿她做局設陷,他不能冒險害了她。
而且母妃依舊對她心存怨恨,盧貴妃和盧江蘺也有她們的心思,現在他也是腹背受敵,唯有將她藏好,才能護住她。
“那你呢?”黎青蒲反握住他的手問。
蕭延覲道,“我沒事,你踏踏實實的在外面住,我會來看你的。”
說完又看向懷安,“懷安,還記得我教你的那幾套劍法嗎?”
懷安點頭,“記得。”
蕭延覲知道懷安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他把手上的劍遞給懷安,“這把佩劍送給你,若非得已切莫開刃,平日勤加練習,替我保護好你黎姐姐。”
蕭延覲的這把劍一看就是貴重物件,懷安不敢接,目光微顫的看着兩人。
蕭延覲對他笑了笑,“拿着,劍就是給人用的,不白給你,你得替我護住你黎姐姐。”
看着兩人溫和的目光,懷安接過劍,手上頓時沉甸甸的。他跪下對蕭延覲磕了一個頭,“多謝蕭大哥救我於水火,還教我本事,我一定會拚命保護黎姐姐的。”
蕭延覲扶起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時此刻,黎青蒲看着他,忽然中心有些不安,她沉默了許久,對他道,“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他笑着點頭,“你放心,沒事的,我相信二哥在天上也會幫我的。”
說著他看向天空,暢意一笑,這次他不再迷茫,也不再滿心仇恨,他只為匡扶正義,為二哥脫去污名,讓二哥生前的志向長存於世。
他能在二哥的教誨託付下將西境收復統一,也一定能將這陰霾的朝局重見天日。
大概是想到什麼,蕭延覲轉頭看向她,剛才的笑褪去,目光中有些黯淡下來。
“怎麼了?”她問。
蕭延覲幽深的眼眸顯現一絲悵然,“我帶你去個地方。”
透過他的眼神,黎青蒲似乎猜到了他要帶自己去的地方是哪裏。
事實證明她卻也沒猜錯,蕭延覲騎馬帶着她來到了一個墓碑前,墓碑上的字赫然在目,將軍黎青武。
是大哥。
黎青蒲慢慢走近,跪在墓碑前,手巍巍顫顫的伸過去,輕輕撫摸墓碑。
剛剛觸碰到冰冷的石碑,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上次見大哥是什麼時候?仔細想想,都好多年沒見到大哥了。
大哥常年駐紮軍營,回家的時候屈指可數,以往沒出嫁的時候還能一年見上一兩面,出嫁后連一兩面都是奢侈。
從小大哥和三哥最疼她,她闖禍惹娘生氣,都是大哥攔着娘,不讓娘打自己一下,那時候娘還說,她早晚會被這兩個哥哥慣壞的。
大哥是家中的老大,吃的苦最多,凡事都想着弟弟妹妹們,自己卻這麼早早的就離開了她們,這讓人如何不痛心。
蕭延覲從馬背馱着的行囊中拿下一壺酒,走到墓碑前,倒酒祭奠。
“這酒是回來路上買的,不是什麼好酒,黎將軍莫要見怪。昔日軍營中話音猶在,君之離去,悲哉痛已,我也算沒有辜負囑託,竭力護住黎將軍心中挂念之人,今日,我帶蒲兒來看你,黎將軍在天有靈,保佑蒲兒和黎夫人等人平安。”
酒灑落泥土中,秋風蕭瑟,酒味四散飄零。
蕭延覲放下酒,輕輕抱住哽咽不止的她,用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作以安撫。
他經歷過兄長離世的痛苦,也能理解她的痛苦,他無法為她做什麼,就只能這樣陪着她。以後的日子,只要她平安順遂。
進城前,蕭延覲把黎青蒲和懷安送到黎夫人和黎三公子的住處,沒有進門就悄悄離開了,就算是黎志懷自己罪有應得,但作為半生的政敵,他也是無法面對黎家。
況且為母者自然是疼苦女兒,他對黎青蒲做了那樣過分的事,有何顏面面見黎夫人。
只是黎青蒲一見母親和二哥,頓時淚流滿面,哭的說不出一句話。
這麼久不見的母親,何時變得如此消瘦,身上着的粗布衣衫,再無當年黎府主母的模樣,也再無她記憶中母親的模樣。
三哥三嫂嫂亦是如此。
家道中落,凄風冷雨難預料。此時親人重聚於此,母親也只是一句句的念叨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其實儘管如今過的清貧,但能和親人在一起,便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