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伐之夜 一
他大聲地吼叫,一腔的勇氣和力氣都肆意爆發。長矛鋒銳之上,黑色的雷炸開,像極了被潑開的重墨,黑的比夜色還要深邃。
火焰的龍咆哮而來,吞噬一切的高溫融化了周遭的冰雪,乾燥的樹木頃刻間就變化作了烈火,土地被燒成干焦的顏色。而後,一切都被耀眼的紅色所淹沒了,火焰像是浪潮一樣散開了,將這裏化作了一片火焰的長河。
這其中,也包括夜天岐,黑色的雷絲不過是投入河中的蛛網,被淹沒的毫無聲息,耀眼的火光將他的臉映成亮的發透的紅色,逐漸透明般,也淹沒在了一片極度的光亮中。
長袍鬚髮皆舞的老人雙手持丈,像是掌着一桿旗幟一樣地站立,他身形雖然堅定,可是臉上的皮肉和眼睛卻一副顫顫巍巍的模樣,強大的術法讓他吃力,他心念着法咒,控制着火焰的龍,甚至掌控着這裏所有的火焰。
幾個呼吸的時間中,火焰的長河開始了收斂、熄滅,紅色的龍也開始退走,縮小,被收回到了東伯雙手中的木杖之中。
空氣燥熱,豆大的汗珠從人們的額頭上滾落,這裏忽然處在了炎浪滾滾的夏天。
東伯大口喘着氣,身形有些萎頓,但卻還是掌着木杖在身前,有些佝僂的身體一副勉強站立着的模樣。
所有人在突然的火焰中大驚,又失了神,像是觀看了一場匪夷所思的幻境一般。火焰的龍吞噬了一切,冰雪、樹木、土地,以及,那個神秘的武士!周遭的一切無不處在一片灼熱之中,所有的東西都像是被燒紅的鋼鐵那樣的發燙。
細細的雷絲一樣的聲音響在一片水汽水霧之中,人們吃驚的扭頭過去,看見其中一個逐漸清晰起來的黑影。
“是他!不可能!”有人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說,“難道他是燒不死的嗎?”
那個方位,是之前那個神秘武士所站立的地方,也是火焰的龍吞噬過的地方。
那個神秘武士,夜天岐,他並沒有如同地面的冰雪一樣被火焰融化煉化!火焰的龍撲來的時候,長矛守護在他的身前,黑色的雷炸開后,真像是如同蛛網一般展開,先是短暫地擋住火焰,而又同時延長纏繞,將他包裹成了一個巨大的繭,化作了實物,讓他免受火焰的傷害。
極度的高溫灼熱非常,遠超過了這些雷絲蛛網的承受極限,黑色的雷絲一層一層的瓦解,卻又迅速新生,又一層一層的重新纏繞,大有生生不息的勢頭,一時間與火焰的龍抗衡住了。
所有的火焰都從這一片天地間消散了,殘破不堪的雷絲之繭暴露在人們的眼前,繭絲伴隨着黑色的焦煙紛紛脫落,同樣狼狽萬分的夜天岐同樣也暴露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他雖然抵擋住了東伯那記火焰的龍,可也僅僅是能做到抵擋了,他負傷了,是難以想像的重傷。
他曾經是一個神命的武士,神力加身,肉身靈養天成,常火不壞、凡水不侵,罕有法術能夠傷到他。而如今,他渾身被燒的焦黑,頭髮捲曲,肩頭胸前的皮肉綻開后,又被燒作了焦炭,更有還沒完全被燒作黑灰的衣物沾在他的血肉里。
唯有那柄長矛,還是如初的模樣,不曾被火焰的龍所損傷,顯然是一柄神兵利器。
“啊!啊!哈哈!”夜天岐痛的低聲嘶吼,卻竟然還笑的出來,“不愧是大法師,竟能傷我至此,實在是……令人興奮,也不枉,我來此走這一遭。”
東伯額頭上的汗水如雨下般,雙手扶着木杖萎頓地站立着,也是肉眼可見的虛弱,也到了強弩之末的狀態。
夜天岐咳了幾下,又吐出一口血來,似乎被火焰與雷絲的衝擊波動傷到了肺腑。
青古沁的武士們漸漸圍了上來,弓箭上弦,一步一步緩緩地靠近,雖然夜天岐已經是重傷之身,可是剛才他和第三冠角,以及那條法力之龍的廝殺與抗衡早已驚訝了眾人。在他們眼前的,彷彿不是人類,簡直是個宛如神人的……怪物!
但是,現在這個神人怪物也不過是個重傷垂危的人了,只需要一支羽箭,一把刀,便能……。可,武士們又不由地懷疑。
真的能殺死他嗎?剛才那條火龍都沒能殺死他,一支羽箭,一把刀,真的能殺死他嗎?
“我敗了,”夜天岐狼狽跪坐在地,吃力地環視着那些帶着恐懼圍上來的青古沁武士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這個戰場令人不喜,老頭,我們日後再相見吧。”
“殺了他!”奉都神木皺了皺眉,第一個跳了起來,跑向了夜天岐,想要做個了解。
嗷!吼!
野獸們的聲音忽然在森林中爆發起來,熊吼狼嚎,鷹啼鹿鳴,外加那一聲巨大的咆哮聲,宛如獅子咆哮、猛虎怒吼,野獸們被驚動了,嘶吼聲和哀嚎聲同時傳來,向著這邊靠近。
“怪物!快,攔住它!”外圍的青古沁武士們大喊起來,驅使着野獸們正在和某種怪物在交戰。
“不好,擋不住它!”
“射殺它!射殺它!”這邊森林裏已經亂做了一團。
“嗯?”東伯察覺到某種力量的接近,怒目扭頭看了過去。
朝着夜天岐衝出去的奉都神木也驚了神,森林中劇烈的動靜讓他無法忽視,巨大的腳步聲和樹木劇烈晃動的聲音讓他心中駭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能夠在森林中造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巨大的黑色身影從樹影中沖了出來,大腿粗細的樹木被那個黑影撞的折斷,它的腳步每一次落下,大地下就會響起咚一聲鼓一樣的聲音。
青古沁武士們又打起了火把來,火光中,那怪物身軀高大如野象,頭生三角,皮肉漆黑粗糙着像是整塊的黑鐵似的,四肢粗壯的像是樑柱。再細看,又才發覺這頭外物外形上的畸形,一截髮白的肩骨竟然暴露在外,和皮肉長成了一體似的。
“什麼東西?”有人疑惑而恐懼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