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薛知恩
“你就填住在這裏的人都死了。”
“……”
說罷,女生就要關上門,這次齊宿眼疾手快地擋住,皮笑肉不笑道。
“您配合配合我們社區的工作,不然明天還有別人上門。”
聽到還有人要上門,女生動作頓住。
就這一下,齊宿成功將門扒開,從背包里拿出臨時工作證還有身份證,
“您看看這是我的證件,我不是騙子。”
握着身份證的手指骨節分明,指尖修剪的圓潤利索。
身份證照片上的男人還是散漫個性的長發,溫溫柔柔地扎着,其次他的臉能打又上鏡,連證件照都拍的別有一番風味。
確認女生看完后。
齊宿收起來,按下籤字筆手放在表格上,垂眸問。
“家裏住了幾人?”
“……”女生沉默許久,才慢慢開口,“只有我。”
“是外地人嗎?”
“本地人。”
“租戶嗎?”
“我是戶主。”
齊宿一一填上,心裏有些意外。
還以為空置這麼多年的房子是租出去了,現在看來估計是老戶主回來住了。
不怪他沒往買房上想,主要是這小區太老了,還地處縣郊,年輕人買房一般都不會選這邊。
他繼續問:
“姓名?”
“薛知恩。”
“……”
齊宿寫字的筆尖頓住,忽然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盯着她又問了一遍。
“姓名?”
薛知恩透過凌亂的髮絲去看面前愣怔的男人——
高高壯壯的,周身氣質在這老舊居民樓內有種鶴立雞群的出眾感,卻又不失親和,與身份證上略有不同的是——
及肩長發被剪成爽利到耳尖的短墨,土裏土氣的紅色公社馬甲套在他身上也毫不限制精緻的五官,反而襯得人更加白皙好看,
真是長了張陽光開朗、只是看着就讓人心情愉悅的漂亮臉蛋。
還是個十足的爛好人。
——幫她扔了一個多月的垃圾。
從外到內就像個發光發熱的太陽,不留餘力地照亮周邊。
真叫人噁心。
“我說了,”她語氣不太好,“薛知恩。”
齊宿握着筆的手收緊,筆尖在微微顫抖,努力壓下不平的心緒,低頭繼續問。
“性別?”
薛知恩拉開領口:“你看不見?”
“年,年齡?”齊宿沒敢亂瞟。
“24。”
“……”
完全對上了。
薛知恩,女,24,北城人,還有這個聲音……
再次開口,齊宿尾音輕顫:“我能看看你的身份證嗎?”
薛知恩不懂人口普查的具體流程,以為這是正常流程。
剛準備抬腳進去,跨出一步身體頓住,撤回來拉上門。
“等一會兒。”
齊宿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心潮太激動以至於忽略了一些細節。
裏面人的動作很慢,過了十來分鐘房門才打開。
防盜門裏,薛知恩立的筆直,將身份證遞過去。
齊宿沒去看下面的號碼,睨向照片還有出生年月。
2000年,1月1日。
一樣姓名的人很多,但是一個生日,還有一樣臉的就不多了。
齊宿將身份證遞還給她,深褐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
認真看來,才發現頭髮雖擋住大半張臉,但依稀能辨認出容貌輪廓。
薛知恩神情冷淡,不耐道:“弄完了嗎?”
眼前人跟記憶中的樣子差別太大,他不確定道。
“……你是薛知恩嗎?”
“你眼瞎?”
薛知恩本就差的脾氣被他徹底點燃,攥上門把手直接把門甩上。
‘砰——’
齊宿吃了一臉門風,站在原地怔了好久,才硬邦邦地掏出鑰匙開門。
602。
薛知恩透過貓眼看着對方關門,轉頭望向無光的屋內,一開始不習慣還會磕磕絆絆,現在已經完全適應黑暗。
她一步一步往裏面挪。
她走的很慢很慢,好像蝸牛,如果這時開燈,便能看到她走動時腿部姿勢不太自然,尤其右腿,有些跛。
翌日,清晨。
剛出門的齊宿差點被門口的東西絆倒。
他看着地上成箱的蘋果、橙子、鮮雞蛋,哭笑不得。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送的。
抱起箱子,掂量掂量,夠沉。
四樓的王奶奶腿腳不利索,應該是她最近回家探親的兒子送來的。
瞅這些東西齊宿有點頭疼,這麼多他自己也吃不完……眼尾餘光慢慢瞥向隔壁。
房間內全部窗帘死死拉合。
床上的女生雙眼緊閉,蜷縮着的身軀在輕輕顫抖,冷汗順額角撲簌簌地滑落。
倏地,她睜開眼,臉色蒼白脆弱,瘦可見骨的手捂住右腿。
咬緊毫無血色的唇瓣,沒發出一絲聲音,直到嘴角流下一滴血珠。
薛知恩從卧室出來,整個人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她頭腦混脹一瘸一拐地到浴室,穿着衣服直接躺進冷水浴缸里。
這是她昨天下午放的水,還沒來得及用就被隔壁打斷了。
現在是北城的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
外面還有人沒脫掉羽絨服,放了一夜水寒可透骨,可就算如此也沒能沖淡她腦中的混沌。
腿還是很疼,但人更困了。
她閉上眼滑進浴缸,口鼻快要被冷水淹沒,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這次她不想理會,可對方不厭其煩,敲門聲異常執着。
‘嘩啦——’
薛知恩從浴缸里站起來,冰涼的水漬被帶出一路。
“……”
齊宿抱着分出來的蘋果、橙子,手裏還拎着雞蛋,看着面前跟水鬼一樣的女生,忙空出手。
“你剛才在做什麼?”
“洗澡。”
薛知恩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脫衣服就洗澡?不冷嗎?”齊宿皺眉,覺得哪裏不對勁。
現在才剛入春,天還冷,他都還穿着衛衣,這樣肯定會着涼。
齊宿心底一緊,急得忘了分寸想進去,被薛知恩抬手制止。
“關你什麼事?”她肉眼可見地厭煩這個鄰居,“有事你就說。”
齊宿頓步,視線投到她身上。
這人還穿着昨天那件鬆鬆垮垮的睡衣,本就單薄的面料沾了水全黏在皮膚上。
過長的頭髮也糊在臉頰,發梢還往下哩哩啦啦地滴着水,從頭到尾透着股涼意。
這時的齊宿只有一個念頭在腦海里回蕩,她怎麼這麼瘦了……
他抿抿唇,把門虛虛掩上:“稍等。”
人走後。
薛知恩無神地眸光落到門口縫隙處的箱子。
印着紅彤彤的蘋果標識,倒映入她空白的眼底。
沒有波動,像個死人。
很快門被打開,薛知恩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溫暖的毛毯兜頭罩住,太陽暖烘烘的味道傾瀉而來,瞬間侵染所有感官。
她怔住。
齊宿站在門外俯身拉住毛毯兩側,給她裹得嚴嚴實實,目光觸到她破開皮的唇角,溫熱的大手不自覺要去碰。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