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徐薇真第一次接觸季言彰時,他已經是只灰撲撲、蔫巴巴的小狗了。
在此之前,徐薇真見過季言彰無憂無慮的樣子。
徐薇真出生於背景強大、資產雄厚的徐家,自小享受的生活與教育等水平頂尖,光貼身伺候的保姆就有五六個。
隨着她年紀的增長,保姆減至一個,也就是最親近的蔣阿姨。
蔣阿姨生活在重男輕女的貧苦家庭,后遭遇家暴離異,孑然一身遠走他鄉,機緣巧合之下,被選中成為當時尚在襁褓的徐薇真的保姆之一。
蔣阿姨終年盡心儘力照顧徐薇真,為數不多回老家探親,不是看望自己的親生父母,而是和她感情頗好的表弟,即季言彰的父親。
愛屋及烏,蔣阿姨非常疼惜季言彰。
尤其是季言彰相貌極佳,性情溫順又活潑。
因此,蔣阿姨每次探親回來,總忍不住向徐薇真誇讚季言彰,還自顧自給徐薇真看他的照片。
照片里的季言彰如蔣阿姨所言,是個很好的少年:
孝順地替長輩拿碗筷夾菜;因無法完全幫助乞討的同齡人而怏怏不樂;在認真表演翻跟頭的才藝后大大方方鞠躬謝禮;偶爾玩性大發,雙腿輕輕夾住小奶狗胖嘟嘟的身子,叉着腰聽它嗷嗷叫。
徐薇真以為她會一直以這種方式,見證季言彰的成長。
然而,世事難料。
季言彰的父母猝然觸電身亡,蔣阿姨在奔喪的路上,遭遇車禍離世。
徐薇真悲傷之餘,得知季言璋處境堪憂,特地從千里之外趕來,準備接收蔣阿姨這個“遺物”。
印象中簡陋溫馨的客廳,被一群爭吵得面紅耳赤的所謂的親戚佔據。
而真正的主人季言璋被擠到了角落裏。
季言彰坐在矮凳子上,腦袋耷拉着,大半張臉掩在陰影,不甚清楚,但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悲傷幾乎實質性將他與旁人隔絕開來。
“住口。”
徐薇真冷聲呵斥。
眾人一齊看過來,然後像被掐住脖子了般消音。
不僅因為徐薇真出眾的長相與氣質,更是因為她身後一位看着就非常精明能幹的律師,與五個身材高大、氣勢駭人的保鏢。
徐薇真徑直繞過眾人,在季言彰面前站定,開口道:“你要跟我回家嗎?”
季言彰還沒做出反應,其餘人就不同意了:
“你,你們是誰啊?”
“言彰是要跟我們的。”
“放屁,論關係,我們家比你們家更有資格養言彰。”
“別提關係不關係的,你們一年到頭來這的次數,都沒老子給言彰換尿布得多。”
“賀老三你少裝模作樣,誰不知道你每次都是來找言彰他爸媽借錢。幾年前言彰發高燒,他爸媽在你家門前跪求了半個多小時,你爸才替你還了些錢。”
到底錦帛動人心,三言兩語之間,這些親戚們顧不得徐薇真他們,再次吵嚷了起來,甚至有動手的趨勢。
季言彰遲鈍地發現徐薇真的存在,緩緩抬起眼皮,張了張嘴,聲音卻淹沒在爭吵聲中。
徐薇真擰眉,看向保鏢。
保鏢們全是一個頂幾個的存在,接收到指令后迅速制服了一眾人。
“你們到底是誰?你們私闖民宅,在犯法知道嗎?我要報警,報警把你們都抓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
徐薇真擰眉。
保鏢直接卸了叫嚷得最大聲的男子的下巴。
其餘人噤若寒蟬。
“你想說什麼?”徐薇真問季言彰。
罕見的,語氣溫和。
季言彰眨了眨眼,“你好,你是誰?”
世界上非親緣關係的建立多從“你好”開始,徐薇真樂於回答季言彰這個問題。
“我是徐薇真。”
徐薇真道:“蔣阿姨之前在我家工作,經常和我提起你。”
季言彰知道表姑在外地從事保姆工作。
出於保護僱主的私隱,她從不向他們談及僱主的事情,只說主家很好,對她很好。
想到離世的表姑,季言彰不自覺嘴角下撇,但還是保持禮貌,“我是季言彰。”
“你要和我回家嗎?”徐薇真再次問道。
“你父母留下的財產不多,其中大頭是這套房子。”徐薇真睨着客廳中被壓制的人們,替季言彰分析現狀,“他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無論誰拿到了你的撫養權,房子都留不住。”
“而你現在才十三歲,如果堅持獨立生活,沒有收入來源,日子會過得拮据窘迫,還要應付這群親戚時不時的騷擾。”
“如果你和我回家,我會幫你守住你父母的所有財產,並會提供你和我同等的待遇。”
頓了頓,徐薇真拿出一個扎着小辮子的玩偶。
這個玩偶是季言彰親手設計縫製出來的。
季言彰的母親是一名玩偶廠員工,他耳濡目染,手工活做得相當不錯。
曾偶然得知蔣阿姨流產過一個成型的女孩,他便做了個玩偶送給蔣阿姨。
蔣阿姨當時收到玩偶,眼眶濕潤發紅。
若非親近的人,是不知道這個玩偶對於蔣阿姨的意義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徐薇真凝視着接過玩偶的季言彰接,道:“蔣阿姨去世當天說過想帶你一起生活。”
“但蔣阿姨走了。”
徐薇真:“蔣阿姨生前有三百多萬的存款,包括車禍肇事者的賠款與我們家給她購買的保險賠償金額,共計六百多萬,養一個你綽綽有餘,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我們才是言彰正兒八經的親戚!”
一個極其不和諧的聲音插進來。
徐薇真的視線落在出聲的男人身上,墨山似的長眉輕蹙。
保鏢會意,立即將男人鎖喉。
男人呼吸困難,臉色漲紅。
“啊!放開我老公,快放開他,求求你們了!”
“爸,爸,別殺我爸!”
男人的妻女尖叫起來。
“噤聲。”徐薇真道。
男人的妻女見保鏢們準備對她們動手,瑟瑟發抖流淚,不敢再出聲。
徐薇真留意到季言彰臉上浮現出些許懼意,解釋道:“我不喜歡說話的時候被別人打斷。”
眼裏倒映着男人因窒息而翻白眼流口水的扭曲面容,季言彰喃喃:“對不起。”
“你替他們道歉?”
徐薇真匪夷所思,但還是朝保鏢揮手。
保鏢鬆開對男人的桎梏。
徐薇真朝季言彰道:“你的答案呢?”
她方才問他是否跟她回家,還沒得到確切答案。
季言璋:“他們……”
“不用考慮他們的想法。”
話畢,徐薇真朝律師抬了抬頜。
律師打開一份文件,聲音清晰又冷酷,列數着在場這些親戚的做過的各種違法或犯法事情:譬如身為公務人員卻偷生二胎,車禍肇事逃逸,貸款購房騙未婚妻背債等等。
人性的醜惡在此刻被揭露得明明白白。
律師掃視了一圈臉色或青或白的親戚們,推了推眼鏡,直視唯一個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的男人,道:“你所在的公司是徐氏集團的子公司。”
“而且,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呢?”
男人心中駭然,囁嚅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敢說話。
季言彰年紀小,但不是傻子,明白徐薇真背後勢力強大,也就沒了後顧之憂。
他問:“我以後還能回來嗎?”
“當然。”
半晌,季言彰說:“我和姐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