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成長總會改變童年的模樣

第13章 成長總會改變童年的模樣

第13章成長總會改變童年的模樣

不要回頭看,每一部恐怖片都在提醒我們,

你看到的一定不是你想看到的。

你還失去了逃脫的機會。

你會陷進周而復始的結界,

遇見不科學的殺人狂。

他們走得特別慢,但一定追得上你。

他們擁有黑色的血液和不死之身,

以及一把吞噬你勇氣的利刃。

不要回頭看,就算你沒看過恐怖片。

1.清晨,天空剛剛見白,唐柯和小夏就被搜救隊找到了。“蘑茹社”的成員基本都回了學校,只有武加揚和王明號在山下的景區辦公室等他們。

不過,有一個人的出現,讓小夏感到很意外。是倪雪晨。倪雪晨從梁齊思那裏聽到小夏失蹤的消息,連夜就趕來了。

顯然他也一夜沒睡,雙眼佈滿血絲。他見到小夏,口吻淡淡地說:“還好吧?”

小夏點了點頭。

唐柯不客氣地說:“你怎麼來了?”

倪雪晨的臉色,陰得厲害,從前溫文爾雅的笑容,一掃而空。他說:“唐柯,你應該知道小夏不是一般的女孩兒,保護不了她,就不要帶她出來玩。”

唐柯氣往上撞,說:“我怎麼做事,用不着你教!你算幹什麼的。”

倪雪晨露出一絲蔑視的冷笑,說:“你還不配我教你做事,我只是給你提個醒。”說完,就拉起小夏向外走,“累壞了吧,我送你回去。”

小夏說:“我等唐柯一起走。”

倪雪晨說:“他們還有事辦,我先帶你走。”

唐柯頓時憤怒了:“你給我鬆手,小夏用不着你送。”

這時景區的保安隊長說話了。他叉着腰,大大咧咧地說:“哎!你們幾個吵什麼吵?惹這麼大的事,這就想走了。那個女孩兒,你可以先走了。你們幾個臭小子給我留下,逃票逃得人都丟了,給我過來說明情況。”

說著就上來幾個人,把唐柯和小夏隔開了。

倪雪晨拽着小夏走出景區辦公室說:“走吧,你是要等登記通知家裏嗎?”

小夏當然不想讓靳卓言知道發生了這種事,猶豫了一下,跟着倪雪晨離開了。

保安隊長站在窗口看着小夏上了倪雪晨的車子,才轉回頭說:“來吧,講講怎麼回事。”

武加揚忽然說:“你們登記,怎麼不留下當事人啊?”

隊長“嘿”的一聲笑了。他說:“和你們說實話吧。倪家少爺想要幹什麼,你們幾個就別自不量力了好不好?把名字電話寫下來,趕快回學校歇着去吧。”

唐柯從景區辦公室出來,把背包狠狠地摔在地上說:“靠!竟然當著我的面,把小夏拐走了!”

武加揚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算了,和這種人,不要明着斗。”

唐柯咬牙切齒地說:“和我玩兒陰的,你等着!”

這一天,倪雪晨的車子開得飛快。小夏坐在一旁,有一點兒怕:“雪晨,別開這麼快啊。不安全。”

倪雪晨說:“和我在一起,你一定安全。和那些人在一起,才會不安全。”

小夏說:“我走丟,不關他們的事。”

“我之前好像和你說過吧,其實你有機會可以變得更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和他們混在一起。”

小夏說:“雪晨,我選什麼樣的人做朋友,是我的自由。這個你不要管好不好?”

倪雪晨突然一腳踩住剎車,車子直停在路中央。

如果不是系了安全帶,小夏非直貼在車窗上不可。

她驚魂未定地說:“你幹嗎?”

倪雪晨緊握着方向盤說:“我答應過雪陽,要好好照顧你。我不會看着你墮落下去。”

小夏察覺到倪雪晨的情緒有些不太穩定,於是試探地說:“雪晨,咱們把車子開到路邊去再說好嗎?停在這裏太危險了。”

倪雪晨沒說話,只是發動了車子,一路絕塵而去。

2.小夏第一次發現,倪雪晨對自己過分關心。還好暑假很快就到了,至少可以不必天天見到他。

放假后第二周,唐柯來找小夏。靳卓言在家裏,唐柯沒進門,就站在門口和小夏說了會兒話。

唐柯說:“我要出去玩幾天,咱們倆微信上聯繫。”

小夏說:“就這事啊,還專門跑過來。”

唐柯撓了撓頭髮說:“有東西送你。”

他從書包里翻出一個盒子遞給小夏。

小夏搖了搖說:“什麼東西啊?”

“打開看咯。”

盒子裏裝着的,是一塊手錶,很卡通的粉紅色。

“喂,我有這麼幼稚嗎?”小夏在手腕是比了比,覺得很不搭。

“必須戴啊。”唐柯拿出手機,用誇張的廣告口氣說,“看,這可是擁有強大GPS定位系統的兒童防走失手錶。我在網上訂的。這樣你就丟不了,走到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你才是兒童呢。”

“你到底戴不戴啊?不戴還我,很貴的。”唐柯伸出手,裝作要搶。

“戴!”小夏連忙套在手腕上說,“都送人了,還要往回搶。真小氣。”

唐柯捉住了她的手臂,幫她扣緊腕帶,說:“哪,這回你就丟不了了。”

小夏的手腕,真瘦,依然像個孩子似的。那隻表放在唐柯手腕上,肯定系不上,但系在小夏手腕上,卻剛剛好。

她說:“謝謝你。”

“謝什麼。把你丟一次,就夠嚇死我了,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看到這個按鍵沒有,萬一找不到路,就按它,我就知道你在哪兒,肯定把你找回來。”

小夏說:“那我萬一不小心按到了呢?”

“那我就萬一不小心來找你唄。”

小夏嘻嘻地笑了,說:“那你可要注意啊,我一想你,就會萬一不小心了。”

唐柯輕輕敲了敲她的頭,說:“也開始學會搗蛋了。”

那天唐柯走了之後,小夏就看見靳卓言笑嘻嘻地站在自己身後。她說:“幹嗎這麼看着我?”

“是誰啊?”靳卓言笑得更燦爛了。

“同學啊。”小夏心裏更沒底了。

“是不是向我表白的那位啊?”

小夏臉一瞬紅了,說:“討厭啦,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八卦。”

說起靳卓言,真是變得太多了。自從戒了酒之後,他就像換了個人一樣。人變得又溫和,又開朗,時不時地,還會開起玩笑來。

他也不再忌諱說起小夏的媽媽,甚至還會主動說起和媽媽的往事。

那天晚上,受到小夏戀愛的感染,坐在餐桌旁的靳卓言,不由得懷想起從前。

他說:“你知道嗎?我和你媽,都是里德畢業的。你們附中的校長,做過我們班主任。有一次,我給你媽寫情書,被他發現了。你猜他怎麼辦的?”

小夏搖搖頭。

靳卓言說:“他讓我抄了100遍。”

“啊?”

“他說,這樣我以後一想到情書,就會想吐。”

說完,他就和小夏一起哈哈笑起來。

小夏覺得,爸爸是真的已經走出了媽媽的陰影。

3.唐柯趁着暑假離開,其實是去找離開多年的父親唐嚴平。

唐嚴平離婚辭職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但是從鄭叔那裏,唐柯還是知道了他的近況。唐嚴平去了南方一座繁華的城市,憑着多年的警察資歷,在一家保安公司找到了工作,現在他已是部門經理了。

唐柯拿着鄭叔給他的地址,找到了唐嚴平工作的地方。他已經很久都沒見到父親了,但仍一眼就認出了父親。

唐嚴平除了臉上多了些皺紋,幾乎沒怎麼改變。也許是工作的原因,依然保持英武幹練。

唐柯走到唐嚴平的辦公桌前,叫了一聲:“爸。”

唐嚴平愣了一下,激動地站起來:“唐柯,你怎麼來了?”

唐柯嘟囔了一句:“你還記得我啊?”

唐嚴平繞過桌子,摟過他的肩膀說:“大小夥子,別嘰嘰歪歪跟女人似的。我走的時候,你才到我腰,現在長得比我高了。”

唐柯原本在心裏攢了一堆怨氣,可是在父親面前卻一句都說不出來了。唐嚴平說:“走,吃飯去,爸爸想和你喝這頓酒,想了十幾年了。”

唐柯發現,剛正堅硬的唐嚴平,眼圈竟然已經紅了。

那天,唐嚴平帶着唐柯去了家酒樓。兩個人要了一個包間,點了一桌的菜。唐柯說了這些年的瑣事,說媽媽近年來的身體。唐嚴平和他講了些做保安的“英雄事迹”。兩個人一邊聊,一邊喝,一邊掉眼淚。

後來,唐嚴平問唐柯:“你怎麼想起來找我呢?”

唐柯說:“上次我去看鄭叔,和他聊起來才知道你是因為一個案子才離開的。我想知道是什麼案子。”

唐嚴平喝得有點兒多了,可是提起這件事,突然就機警起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就和你說說吧。我原本準備爛在肚子裏的。”

“為什麼不能說呢?”

“因為這是我一輩子的污點。”唐嚴平嘆了口氣,說,“其實案子開始並不複雜,就是交警那邊發現了一輛被棄的SUV。沒車牌,前車頭被撞凹了,喊我們這邊過去看一眼。那車子是輛黑色的陸虎攬勝。這事就有點兒蹊蹺了對吧?上百萬的車子撞一下就扔了,不太對勁兒。我叫鑒證科過來。結果發現那輛車子特別乾淨,上面什麼東西都沒有,連指紋都沒有。”

“指紋都沒有?”

“對啊,說明這輛車子被很專業的人清潔過。”

“那你有沒有查到車子是誰的?”

“普通車子不好找,攬勝典藏版還不好找嗎?全市加一起能有幾輛?一查就查到倪家了。那是倪見然的車。”

“那倪見然怎麼說?”

“能怎麼說?丟了唄。”

“丟了?那他之前有報過案嗎?”

“不錯,真是我兒子。我也問過,丟了車怎麼不報案。倪見然說,太忙,忘了。”

“忘了?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在法律上你還挑不出毛病,但是這在情理上不通。人有錢,不在乎丟幾百萬是可能的。但車子不一樣,特別是男人,對自己開的車是有感情的,丟了不可能不報案。”

“對啊!”

“可就在我準備跟進的時候,頭兒那邊下令不許我查了。”

“那你就不查了?”

“怎麼可能。倪見然說他的車子是在一家酒店的地下車庫丟的。但丟車前後幾天的視頻全部都沒了。我去交通那邊調監控,結果被拒絕。我沒辦法了,就去問鑒證科同事,問他車上那個凹痕會是什麼遭成的?他說從那個位置和凹陷的情況,很有可能是撞到了人。”

“也就是說,倪見然很可能是撞人逃逸。”

“我也這麼想,所以根據他說的最後一次見到車子的日期,我先是查了新聞,沒有因車禍死亡的報道。然後我又一家醫院一家醫院地去排查。前後那幾天,一共有2個人因車禍重傷入院。其中一個男的有明確的肇事方。但另外一個女人,晚上送來的,入院的時候就已經昏迷了,沒有姓名,也沒有肇事人,第三天神秘地轉院了,沒留下任何記錄。”

“那你沒追下去嗎?”

“我啊,查到醫院的那天就被停職了。我們頭兒把我臭罵了一頓。我心裏那個不服氣啊,尤其想到那些為富不仁,又拿他們沒法的人,我就恨得牙痒痒。我想,停職也要把他查出來,然後捅到媒體上去。”

“那你為什麼沒這麼干呢?”

唐嚴平沉默了半晌說:“唐柯,你長大了。要明白有些事只能聽,不能說。”

唐柯看他嚴肅的樣子,認真地點了點頭。

唐嚴平說:“那天我回到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裏面裝着你和你媽的照片。明顯是被跟蹤拍下來的,上面畫了兩個紅叉。”

“有人拿我們威脅你?”

唐嚴平點了點頭。

唐柯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說:“那你大不了不查了,幹嗎走啊?難道我媽知道了,逼你走的?”

“的確是因為你媽,但不是因為這個事。”唐嚴平說,“那個信封里,不止有兩張照片,還有一張銀行轉賬憑證的複印件。有100萬,轉進了你媽的戶頭。”

“啊?100萬!”

“你以為就憑租一套房,你媽就能供你上學,供她天天打麻將嗎?你媽是收了人家的封口費。我當時叫你媽還回去,她死也不。她說跟着我半輩子,受窮受怕,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有人送錢,她絕不還。”唐嚴平嘆了口氣說,“我和你講,我不在乎你媽不上班,愛打麻將,男人掙錢女人花,天經地義。但是她收人賄賂,我不能忍受。我離開,一是為了保護你們。我不在,他們肯定就放過你們了。但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花一分昧着良心的錢,這是我做人的原則。唐柯,爸爸對不起你,沒能陪着你長大。爸爸能給你的,就是做個正直的人。我可能改變不了現實,但是我至少可以不去做一個壞人。”

唐嚴平拿起酒瓶,一飲而盡。唐柯陪着他,灌了一瓶。

那一天,兩個人喝得酩酊大醉。

4.唐柯在唐嚴平那裏住了一段時間。一方面,父子多年不見,不捨得分開。一方面,唐柯還要消化消化父親這些年埋在心裏的秘密。他支持父親,但也理解媽媽。現在想想,在學校里倪雪晨對自己用的小手段,簡直不值一提。原來倪家如此囂張。

一天,他和唐嚴平說:“爸,其實我來找你問那個案子,是因為倪見然的兒子,是我同學。我們有點兒不愉快……”

“猜你也是在打歪主意。”唐嚴平打斷他說,“我和你講,倪家的事,別碰。螳臂擋車你懂得吧,你爸當年還是警察都鬥不過,你還是省省吧。”

唐柯知道唐嚴平說得對,但心裏依然積憤難平。

晚上,小夏和他視頻。

小夏問他:“你去找你爸,為什麼不先告訴我啊?”

“好好,我以後事事啟奏,時時彙報可以了吧。”

小夏笑了,說:“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再和我爸多住幾天吧。”

小夏隱約覺得他是去調查倪家的事,但是她沒敢問。

她說:“你們好多年都沒見過了吧。”

“嗯,他還是挺酷的。和我印象里差不多。”

“那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啊?”

“有嗎?”

“有。”

唐柯擠出個笑臉,說:“這樣呢?”

“更難看了。”

“對了,小夏,我和你說個事,你一定要記着,離倪雪晨遠點兒,他們家水太深。”

小夏在心裏,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兩個人,都要自己離對方遠點兒。她問:“怎麼想起說他?”

“唉,我只能和你說這麼多。反正你記得就對了。”

“哦。”

小夏敷衍地答了一句。

唐柯忽然坐直身子說:“你這幾天是不是和倪雪晨一直有聯繫啊?”

唉,怎麼就沒成功藏過一件心事呢。

這段時間,小夏的確和倪雪晨有聯繫。唐柯走的第三天,倪雪晨就打電話約她出來。倪雪晨看起來,又恢復了從前的溫文爾雅。

倪雪晨說:“那天對不起,可能沒休息好,有點兒急躁。”

“那天是有點兒嚇到我了,你好了我就放心了。”小夏說,“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啊?”

“我們Rexer要出海玩。你也來吧。”

“出海啊……還是算了,我不會游泳的。”

“你是還在生我氣嗎?”

“沒有。”小夏生怕倪雪晨誤會,連忙解釋。

倪雪晨說:“那就來吧,順便見見我的朋友。”

“好……吧。”

後來,小夏回想起這段對話,“生氣”和“答應出海”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沒有。

可倪雪晨卻把它們擰在一起,讓她糊裏糊塗地就答應了。

出海的那天,天氣清朗無雲。其他Rexer早就到了,許多人帶了女朋友過來。倪雪晨去接小夏,來得有點兒遲。

小夏從倪雪晨的車子上下來的時候,許攸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許攸寧的背後,站着梁齊思和陶顏顏,而面前站着小夏和倪雪晨。

許攸寧昂了昂頭,彷彿在給自己打氣,可是心裏卻一片兵荒馬亂。

許攸寧第一次沒有主動和倪雪晨打招呼,只是站在那裏,看倪雪晨帶着小夏從她的面前走過。

出海的遊艇是倪家的貝尼蒂Xanadu,近60米的白色船身,顯得格外龐大。

小夏還是第一次上遊艇,電影院、舞廳、按摩池,都是意大利的頂級設計,奢華程度,讓她咂舌,簡直就是浮漂在海上的五星酒店。小夏覺得自己坐在哪個角落裏,都不自在。

遊艇一駛出海港,陶顏顏就迫不及待地換了泳裝從房間裏走出來。其他女生也紛紛換裝出鏡。幾個人彷彿在比用料之少,大片美好的身材露出來,在陽光下,泛着張揚的光。小夏看着,決定還是不換了。她帶來的泳衣是傳統的一體式,上面還印着大朵的太陽花。估計拿出來就會被笑死,還不如就穿她的短褲加大T恤。

陶顏顏看見她說:“沒信心,就不要來,穿成這樣多煞風景。你要多學學橙汁,看看人家,學得多快。”

小夏無奈地笑了笑,說:“汁汁怎麼沒來呢?”

“啊,準備驚喜呢。”

陶顏顏說完,就和一群女生去泡按摩池了。

小夏看着她們,忽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自在了。這艘船上,充滿了成人世界的紙醉金迷。女生誇張的尖叫和男生放肆的笑聲,在香檳里浸泡出曖昧的因子,挑動着某種蠢蠢欲動的氣息。而小夏的內心,就像她瘦小的身材一樣,仍停留在乾淨的學生時代。

小夏一個人坐在甲板的白色陽傘下,喝一杯鮮榨西柚的汁。倪雪晨從後面走過來,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說:“怎麼不換泳衣,我帶你去開氣墊船。”

小夏下意識地一縮,搖了搖頭說:“不用了。在這裏吹海風就挺好。”

她發現,原來除了唐柯,她對男生的接觸竟然這麼敏感。

倪雪晨在她旁邊坐下來說:“不喜歡出海玩嗎?”

小夏搖了搖頭說:“是還有點兒不習慣。”

“慢慢你就習慣了。”

倪雪晨枕着雙手,躺下來,目光遠遠地看向天際線。不得不說,日漸成熟的倪雪晨,越發俊朗。當他退盡少年的清秀,眉宇間便多了一份淵靜與深沉。

小夏喜歡不聲不響地看着他。但這種喜歡,只是一種單純的欣賞。和唐柯坐在身邊完全不同,那是一種真正的心動。心跳時而過速,時而驟停。

晚上,大家玩得就更興奮了。女生們在躁動的音樂里跳着舞,腰肢扭動如患蛇精病。倪雪晨和梁齊思比飛鏢,屢戰屢敗,罰喝N杯。倪雪晨平時很少喝酒,很快就醉得站不穩了。

小夏對醉酒,有強烈的反感和抵觸。她把倪雪晨從人群里架出來,扶着他回了房間。

小夏放倪雪晨平躺在床上,幫他脫掉鞋子。倪雪晨卻又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小夏扶住他說:“躺下休息一會兒吧,以後不要喝這麼多酒。”

倪雪晨卻突然把她拉進懷裏,緊緊地抱住,說:“小夏,和我在一起吧,做我的女朋友。”

小夏掙扎出他的懷抱說:“你喝多了。”

“我是喝多了,但我心裏很清楚。以前,我不想干涉你,只想保護你就夠了。可是後來我發現,你腦子的確不好用,分不出什麼是好,什麼壞。你是雪陽的天使。我不能任由你和那些……卑微的人在一起。”

小夏說:“雪晨,我不是陽雪的,我只是他童年的一個朋友。我本來就是一個卑微的人,活在卑微里才會感到自由。我根本就不屬於你們的世界。這裏才是屬於你們的。山上的大房子才是屬於你們的。我不是雪陽的天使,我只是他的一個意外。”

小夏說完,就站起身出門去了。她不想在倪雪晨的房間裏多逗留。

走上甲板的時候,小夏看見許攸寧,正扶在圍欄邊,看深黑色的海。這個從高中就盛氣凌人的女孩兒,第一次現出頹唐與落漠。

許攸寧聽見小夏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說:“這麼快就出來了?”

小夏說:“那應該多長時間?”

“我真是不明白你啊,這麼好的機會都不會把握。”

“什麼機會?”

“你不知道雪晨的車子,從來不讓女生坐的嗎?”

“不知道。”

“他給了你那麼多特權,你卻從不珍惜。”

小夏走到許攸寧身邊,說:“其實,是我不明白你呢。”

“不明白我什麼?”

“知道嗎?雖然從高中你就欺負我,可是我卻一直羨慕你。你那麼漂亮,學習又好,人又努力。如果我是你,我才不要一門心思地找男朋友。我要考更好的大學,找最好的工作。你覺得我浪費了機會,可我卻覺得,你浪費了你自己。”

“我……”

“其實,倪雪晨對我關心,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因為他曾經答應過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要照顧我。”

許攸寧一怔,說:“原來是這樣。”

“想想也猜到了。”小夏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說,“他眼睛長在這裏的,要不然他怎麼會看見我。”

許攸寧輕聲笑了:“小夏,其實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兒,我以前……”

小夏說:“我記性不好的,過去不開心的事,我都忘了。”

5.出海回來,小夏本想和倪雪晨分開一段時間,減少接觸。可是倪雪晨總有讓她不得不見面的理由。

倪雪晨說:“趙醫生從德國回來了,你要不要見?”

小夏能不見嗎?

她不能。她一直想知道自己受傷后媽媽是否回來過。爸爸那裏,她不敢詢問,只能寄望催眠,幫她想起一切。

趙文仲十分細心,也十分專業,前後和小夏溝通了許多次,來幫小夏制定了一個合理的催眠療程。他說:“小夏,如果你想要回到特定的時間,就要用一些特定的東西,來幫你確立時間點。比如,上一次那根黃色花朵的皮筋。所以你盡量把你在幻覺里看到的事物,全都描述出來。”

“我爸的高爾夫球杆行不行?”

“不行,那個太刺激了,不利於催眠。你不要刻意地去想某個事物,你只要講給我全部就好了,具體由我來定。”

事實上,小夏很享受和趙文仲聊天,也享受倪雪晨家裏的沙發。她喜歡抱着靠枕,蜷曲在裏面的感覺,像一個安全又舒適的太空艙。倪雪晨會在外面的客廳等小夏,給她一個私密的、聊心事的環境。

每次做完諮詢,倪雪晨都會和小夏一起坐一會兒。兩個人談天說地,從不碰觸感情。小夏也就不再感到尷尬。她暗自猜測,可能是趙文仲回來,安撫住了倪雪晨的情緒。

開學前一周,趙文仲決定為小夏再一次深度催眠。這一次,他要求倪雪晨在場。小夏明白他的深意,沒有反對。開始前,她忽然接到唐柯的電話。

唐柯說:“Hey,Hey,Hey,我回來了。你在哪兒呢?”

小夏說:“我……我在雪晨這裏。”

“你在他那裏幹什麼?”

“我一直在他的心理醫生這裏做諮詢,今天要做個深度催眠。”

“催什麼眠?”唐柯有點兒急,“你別犯傻。我不是讓你離他們家遠點兒嗎?”

“你不用擔心,趙醫生很專業,他在幫我恢復一些過去的記憶。”

“我去!搞得這麼玄。”

“我們一會兒再說好嗎?馬上要開始了。”

其實唐柯就在小夏家樓下。收線之後,他還是不放心。可是再撥小夏的電話,已經關機了。他拿着電話轉了好幾圈,忽然想起來,他送給小夏那款兒童手錶不是有監聽功能嗎?不需要對方操作,就可以無聲接通。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手機上的APP。很快,他就聽到了趙文仲的聲音。

趙文仲的聲音,依舊溫和鬆弛。他說:“小夏,你還記得自己童年的卧室嗎?”

“我……記得。”小夏喃喃地說。

“告訴我,都有什麼?”

“嗯……有一張單人床,牆上有一隻月亮造型的壁燈……”

“你有沒有聽到電視的新聞聲?”

“嗯,好像有。”

“除了新聞,你還聽到別的嗎?比如……爭吵的聲音?”

小夏皺起了眉,模糊不清的叫罵和哀求聲,隱隱地要穿透卧室的門。她感到一種異樣的恐懼,雙眼死死地盯着房門,彷彿背後藏着兇猛的野獸。

趙文仲說:“小夏,不要害怕。那些事已經過去了,你只是回去看一看。看清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趙文仲也為小夏捏了一把汗,顯然這一天,對小夏影響極大,他吃不準小夏有沒有勇氣重新回到那一天。他說:“當我數到10,你就會聽清門外在吵什麼,你還會想起,那些被你忘掉的片段,1、2、3、4……”

當趙文仲的“10”字輕輕吐出嘴唇,門外的喊聲,一瞬沖了進來!6.“你給我滾!你既然要走,就永遠都別想見到她!”

“我求求你,讓我看一眼女兒!”

是媽媽!小夏確定那是媽媽的聲音。她跑過去,用力晃動着門把,大喊着:“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她聽見外面有廝打的聲音,媽媽似乎掙扎着衝到門前。門鎖突然就被打開了。小夏急切地拉開房門。

小夏整個人都呆立在門前。

真是媽媽啊,媽媽穿着紅色衣裙。

陳安晴被靳卓言打倒在地上,直拖回客廳,扭曲的面孔,看不出一絲曾經的溫柔與漂亮。靳卓言手裏拿着一根高爾夫球杆,對着小夏大吼:“你給我回屋裏去!”

小夏說:“我不!我要媽媽!”

陳安晴對着小夏張開手臂,說:“來,讓媽媽看看!”

小夏哭着向媽媽跑過去。

靳卓言憤怒極了,揮起球杆直砸向陳安晴。小夏太想媽媽了,不顧一切地撲在媽媽身上。

小夏只覺得背後一股陣痛,瞬間傳遍全身。

小夏的眼前飄飛着白色的光暈,媽媽的驚叫和父親的叫罵,混亂地響在耳邊。小夏忽然分不出是誰在抱住自己了,逆光中,竟然浮出唐柯的模樣。

小夏依稀聽到趙文仲的聲音:“小夏,你才8歲,不可能見到唐柯。你仔細聽一聽,是誰在說話。”

小夏飛散的意識,一瞬退回進靳卓言的懷抱。

靳卓言指着陳安晴說:“你給我滾!不許你碰孩子!你不馬上消失,我寧可小夏死在這兒!”

陳安晴滿面淚痕地看着小夏,終是痛苦地跑出了門外。

小夏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了。她依稀感覺爸爸抱着她,跑到樓下,把她放進車子。她的頭,靠在車窗上。路燈昏黃的光線,映在後視鏡里,像一抹殘陽。

靳卓言開着車子,衝出小區,直奔醫院。

小夏倚着車窗,忽然看見後視鏡里,有一個女人在追趕着車子。

是媽媽嗎?

原來媽媽並不想遺棄我呢。

小夏看着媽媽在後視鏡里狼狽地奔跑着,紅色的裙子,像暗夜中的火焰。

忽然,小夏發瘋般地尖叫道:“不!”渾身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

趙文仲飛快地跑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說:“小夏,不要怕。聽到10,你就會醒過來。”

趙文仲用他的聲音,把小夏引導回現實。

小夏猛地坐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倪雪晨關切地問:“你看見什麼了?”

小夏木訥地坐着,一言不發。她終於知道自己的大腦,為什麼會屏蔽這一段往事了。她張了張嘴,半天才吐出完整的話。

她說:“我……我在後視鏡里,看見一輛黑色的SUV從後面衝出來,撞倒了我媽媽。”

唐柯手裏的電話,“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小夏8歲,不就是爸爸唐嚴平被逼離開的那一年嗎?

夏天,夜晚,黑色的SUV,被撞的女人。

唐柯彷彿跌進了冰窟,身體泛出一陣陣的冷。原來倪見然撞到的,就是小夏的媽媽。

而他必須藏匿這個秘密,永遠不能說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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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夏天長達32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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