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生並不害怕丟失在陌生的世界裏

第12章 女生並不害怕丟失在陌生的世界裏

第12章女生並不害怕丟失在陌生的世界裏

有一條人魚爬上了岸,

把自己的聲音,送給了巫婆,

把自己的尾巴撕成兩半。

她每踏出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她每一個笑容,都閃着淚痕。

這個故事,你讀過一百遍,

可你最終還是爬上了岸。

1.小夏洗澡的時候,常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嘆氣。

身邊的女生,都在“凸”飛猛進,只有她,依然瘦小得像個中學生。而唐柯呢,已經一米八二了。不得不承認,大學真是打磨男生的試練場,唐柯曾經的莽撞,逐漸進化出洒脫的男神氣。

公開課的時候,會有人偷拍他的照片。課間,還會有外班的女生與他搭訕。通常小夏就會安靜地坐在他旁邊,看他談笑風生。她插不上話,只能聽,和跟着笑。

唐柯唯一沒變的,大概就是他的大條神經吧。他從不知道小夏悄悄生出了恐懼。

那是因害怕失去,而生出的恐具,變作無數細密無聲的觸角,感知着他的情緒,探知他的變化。

王明號問小夏:“小傻子,你和唐柯到底怎麼回事啊?是男朋友和女朋友的關係啊,還是男的朋友和女的朋友啊?”

小傻子答不上來。

如果她能答出來,也就不是小傻子了。

王明號說:“唉,你可要看緊點兒,這小子可開始熱門了喲。”

6月的第一個周末,倪雪晨約小夏出來。

小夏以為還是去見趙文仲,可倪雪晨卻帶着她去了“一杯茶”。這不止讓小夏感到意外,也把橙汁和陶顏顏嚇了一跳。

原本橙汁和陶顏顏正在店裏聊天,倪雪晨就帶着小夏進來了。

橙媽媽見到小夏,高興地說:“小夏,好久沒見到你了,怎麼不找橙汁來玩兒?”

陶顏顏說:“她現在又當了社長,又交男朋友,可忙了,哪顧得上我們啊。”

陶顏顏臉上蓬勃的笑容里,帶着赤裸裸的尖酸氣。

小夏笑了笑,無話可說。

橙媽媽看了眼倪雪晨說:“這是你男朋友啊,長得這麼帥。”

倪雪晨不等小夏回答,一把拉住她的手說:“對啊,我是她男朋友。”

陶顏顏驚訝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她舉起手機“咔”地拍了張牽手照,轉進朋友圈——我靠,大新聞。

小夏也被嚇得不輕,扭捏地抽回手說:“他開玩笑的。”

倪雪晨任她拿開,也不再提這件事。他問橙媽媽:“你是店主吧,我想要個水果生日蛋糕,方便馬上做嗎?”

“方便啊。要幾寸的?”

倪雪晨問小夏:“你看到的有多大?”

小夏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一定是在問小白買的蛋糕有多大。她大概用手比了個大小。橙媽媽說:“八寸吧。我這裏有個現成的,可以不?”

倪雪晨點了點頭說:“可以,幫我包起來吧。”

小夏提着蛋糕,陪倪雪晨走出“一杯茶”。

陶顏顏湊到窗前說:“想不到小夏真拿下倪雪晨了!”

橙汁怨憤地說:“那她還和唐柯在一起。”

“心機婊都是這樣的。”

小夏基本猜出來倪雪晨要去哪兒了。她偷偷瞥了一眼倪雪晨,情緒好像還不錯。

倪雪晨說:“小夏,做我女朋友吧。”

“嗯?”小夏怔了一下說,“別開我玩笑了。”

“我沒和你開玩笑。”倪雪晨說,“和那樣一群人攪在一起,不覺得可笑嗎?”

“唐柯又不是這樣的人。”

“我們再打個賭吧。唐柯總有一天會離開你。”

“我們不賭這個好不好?”

“小夏,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長久的真感情,只有片刻的激情和永遠的寡情。做我的女朋友,至少我可以永遠地保護你。”

“你別這麼悲觀行不行。”

倪雪晨笑了笑,沒再說話。兩個人步行去了里德的2號樓。

倪雪晨走進616,打開蛋糕,切了一塊遞給小夏。

小夏莫名其妙地接過來,說:“我能問,咱們來這裏是幹什麼嗎?”

“破案。”

“破案?”

“嘗一嘗蛋糕。”

小夏木木地吃了一口。

“有什麼區別?”

“我嘗不出味道,你忘了。”

“不是味道的區別。”倪雪晨用手指蘸了一點兒奶油,放在嘴裏說,“是口感的區別。從那家果子店走過來,蛋糕不可能是冰涼的。”

小夏恍然說:“對啊,為什麼我記憶里是冰涼的。”

“因為雪陽一定是在店主不注意的時候,偷了冷卻雪糕蛋糕的乾冰。”倪雪晨靜了一會兒說,“他從不吃水果蛋糕的,之所以選,就是不要讓人聯想到乾冰。”

倪雪晨彷彿親眼所見似的還原着現場。他說:“他先反鎖了門,把杯子散扔在地上,只留一隻,倒進乾冰。他趴在桌子,把口鼻放進杯口,升華的二氧化碳湧進他的身體。他很快就會因腦缺氧而昏迷,幾分鐘就會死亡。哦對了,他一定是在杯底也墊放了乾冰,這樣當乾冰氣化之後,杯子就會失去平衡,掉落在地上,混進散落在地上的杯子,讓人猜不出它的用處。現在你該知道他為什麼打開窗子,向你揮手了吧?”

小夏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他一定是把裝乾冰的膠袋扔到窗外,那是唯一的證據,隨風飄走了。”

倪雪晨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但小夏卻在笑容里,感到一股凜冽的悲傷。他說:“我錯了,我一直以為有人害死了雪陽,原來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

小夏說:“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方式自殺?”

“因為他是倪雪陽,他怎麼可能以簡單的方式結束自己。他10歲設計的謎題,我18歲才解開。他總是這樣,以難倒我為樂趣。”

小夏在他身邊坐下來。

她不會安慰別人,只會默默陪伴。

倪雪晨說:“有時候,我好想大叫,放聲地大叫。可是我卻總也叫不出來。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小夏點點頭說:“我明白,我們都是只會在心裏嘶叫的人。”

2.陶顏顏發的朋友圈,很快就引起了連鎖反應。

唐柯晚上就打來了電話。他問小夏:“今天在一杯茶怎麼回事?”

小夏心虛地說:“你看見了?”

“陶顏顏可是說倪雪晨承認你是他女朋友。”

小夏不知道怎麼解釋:“倪雪晨是這麼說來着,但我沒說是啊。”

“他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說是你男朋友!”

“別說得這麼難聽,當時他怕我難堪才這麼說的。”

“你和他去幹什麼了?”

“這個……我答應他,替他守密的,不能說。”

“我去,你倆到底在搞什麼啊。我就問你,我和他,哪個重要?”

小夏拿着電話安靜了。

這個問題,太好答了。可唐柯卻不知道。

小夏說:“唐柯,你真不知道誰對我更重要嗎?”

“……”

“我……又算是你的什麼?”

是啊,他憑什麼這樣理直氣壯。小夏對於他來說,究竟算是什麼。

唐柯說:“我以為……你會明白。”

“我明白,我什麼都明白。你要我幫你媽媽做湯的時候,我就明白!你等我一個晚上放煙花的時候,我就明白!你讓我躺在你懷裏看電影的時候,我就明白!是你今天這樣問我,我才不明白。”

“我……”

“唐柯,我們都生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心理都有一些不好的陰影。所以,你不必內疚。也許過早的承諾,我們都無法接受。但我等得了。”

那一刻,唐柯變得極度嘴笨:“小夏,不是因為那些,我……”

小夏接口說:“你不用急的,你那句沒說完的話,我從16歲就開始等了。我想,總有一天,我能聽你把它說完。”

那天晚上,唐柯打電話找武加揚和王明號出來喝酒。三個坐在路邊攤上,要了啤酒和烤串。唐柯心裏有事,很快就醉了。

武加揚說:“我告訴你,小夏要是真和倪雪晨在一起了,你也活該。人家是女生,難道讓人家主動啊。”

王明號說:“你錯了。小夏是不會和倪雪晨在一起的。她這個人,就一個心眼,要變也是唐柯這個渾蛋變。”

他給了唐柯一拳說:“我真是不明白你啊,和小夏說了不就完了。”

唐柯醉醺醺地說:“我也想啊。可一到關鍵時刻我就說不出來!如果你對一個女生一見鍾情,你會很自然地說,我喜歡你。但是一個女生從中學就和你是朋友,你們天天在一起,和她熟得就跟自己妹妹似的,你張得開嘴嗎?”

王明號開罵了:“唐柯,是男人你今天就打電話跟小夏說清楚!”

唐柯被王明號一激,拍着桌子說:“好!”

王明號掏出電話,撥了小夏的號碼,打開免提。

唐柯拿起手邊的啤酒,“咕咚咕咚”灌了一瓶。電話接起的一刻,他對手機大喊:“你聽好了,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電話那邊靜了5秒,傳出靳卓言的聲音,他說:“嗯……我們不合適。”

王明號飛快地掛了電話,憋了一下,沒忍住,哈哈哈地笑出來。

武加揚也拍着桌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唐柯揪着自己的頭髮,用景濤叔的控訴腔,怒喊:“蒼天啊!蒼天弄人啊!”

3.“蘑菇社”越來越像個社團了。不得不說,這是陶顏顏的功勞。

她把比賽的時間、賽程安排查得一清二楚。紙飛機大賽不止有比飛得遠,還有比飛得久,以及花樣飛機的特技賽。陶顏顏按着社員的愛好和專長,分配了主攻方向。她還為社團拉來了贊助。

當然,這個贊助商,就是梁齊思了。

陶顏顏和梁齊思的關係,可謂日新月益。許攸寧在梁齊思眼裏,已經變得毫無吸引力。為此,許攸寧還專門跑到陶顏顏宿舍開撕過。

那一天,陶顏顏的選修大課,梁齊思正課不聽,專門過去陪聽。許攸寧的朋友開她玩笑,說你怎麼搞的呀,倪雪晨你沒追到,梁齊思卻不追你了,要不要這麼慘。

許攸寧頭上的女神光環退得一乾二淨,反倒成了笑話。

晚上,許攸寧直接找去陶顏顏宿舍,對陶顏顏說:“你給我離梁齊思遠點兒,你算什麼東西!”

陶顏顏說:“追不到倪雪晨,才想起齊思好啊,晚了。你應該問自己,把梁齊思當什麼了?”

“我把他當什麼,輪不到你管。我不要的東西,你也不許碰!”

“拜託,還是收收脾氣吧,齊思追你,也就是衝著你那張蛇精臉。真以為自己是公主呢?憑齊思人品和身家,輪得到你要還是不要嗎?追你是給你面子,不追你才是正常。說句實話,你今天和我吵得天翻地覆又能怎麼樣?將來沒有一個人能嫁給他。人家姿態放得再低也是王子,你裝得再高貴,也是高貴的賤逼。”

“你……”許攸寧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隨手拿起桌子上的馬克杯,“啪”地砸在地上。

陶顏顏毫不猶豫,揚手就是一個巴掌。

清晰的脆響,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陶顏顏說:“你最好放聰明點兒,鬥嘴也許你能贏,撒野你肯定不是我對手。”

這一段精彩的過招,看熱鬧的女生拍下來,瘋狂轉發。

梁齊思在朋友圈裏看到了,來找陶顏顏吃飯。很好的一家日料店。

他說:“我還不知道自己是王子呢。”

陶顏顏說:“那是你天天和倪雪晨在一起。其實你已經很好了,真的很好。”

梁齊思又說:“你為什麼說,將來你和許攸寧都不可能嫁給我?”

陶顏顏低下頭,隔了良久才說:“因為我和你差得太遠了。我不怕說真話,我沒有錢,我削腦袋想鑽進你們那個圈子裏。我愛名牌,愛虛榮,愛500塊7片的藍鰭大脂。但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你能給我的就這麼多。將來,你一定會找一個優秀的名門閨秀娶了她。我,包括許攸寧,都不過是你人生里的一個點綴。”

梁齊思說:“陶顏顏,你超出了我的想像知道嗎?我以為你只拜金,原來你還有思想。”

陶顏顏輕聲笑了。

她說:“這叫什麼思想,這叫現實,做窮人家的孩子就別做夢。”

梁齊思看着她,第一次感覺對一個女孩兒動心了。

他湊近陶顏顏的面孔,吻了她的嘴。

有關接吻的過程,橙汁問了一百遍。

“他就那樣吻你了?”

陶顏顏說:“對啊?”

“什麼感覺?”

“你以前沒和男生接過吻啊。”

“沒有啊。”

“真的假的?為唐柯留着呢?”

“以前有男生吻我,不是找打嗎?”

陶顏顏嘿地笑出來。

橙汁說:“你都成功了,該幫我了。”

“我不是在幫你嗎?”

“你明明是在幫小夏辦社團啊。”

“傻,我不是和你說過嘛,要投其所好啊,親。”

4.暑假飛奔而至,“蘑菇社”準備在放假前,一起去爬山。

景區的山,還是蠻好爬的,可是大家都是新世紀的作死青年,怎麼可能會走尋常路。王明號說:“跟我走,我知道一條秘密通道,不用買門票就能上去,還能參觀廢棄山神廟。”

這一天,梁齊思也來了。陶顏顏問他說:“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陪你買票進。”

梁齊思不在乎地說:“我又不是雪晨,從小也是瘋大的。”

於是,大隊人馬就跟着王明號轉進了後山。

盛夏的山林,蔥鬱濃密,陽光被篩成細小的光柱,紛紛揚揚地灑下來。小夏、唐柯和橙汁並肩走在山路上,像從前一樣,也不一樣。

小夏安靜地走在唐柯的左側,一言不發。橙汁在唐柯的右邊說個不停,什麼明星八卦、體壇趣事、國內民生、國際風雲……

唐柯哼哼哈哈地應承着,好像聽得很感興趣,然而走在後面的陶顏顏尷尬症都要發作了。難道橙汁覺得“投其所好”,就是把手機APP上所有的新聞,統統說了個遍的意思嗎。

其實,兩個人的默契是無須言表的。

他知道她在左邊,她知道他在右邊。擺動的手,偶爾碰在一起,不必相視,就會有相同的微笑。他們都小心地維護着橙汁已經脆弱不堪的自尊,明白此時不能,也不該露出額外的親密。所以他們就這樣無言地相陪而行。小夏在心裏,悄悄開啟了幻想模式,於是樹下的草地,煥然開出大片的花朵。山精們隱藏樹葉的背後,發出不易察覺的竊竊私語。動物們從草叢裏鑽出來,站在路邊好奇地打量着他們這群奇怪的人類。

走在最前面的王明號,突然喊了一聲:“有兔子!”

小夏一愣,哎?真有動物看熱鬧呢?

唐柯彷彿得到了搭救,叫着:“哪兒呢?我看看!”然後飛一樣逃離了喋喋不休的橙汁。

橙汁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男生們統統都去圍捕兔子去了。陶顏顏走過來,問橙汁和小夏:“要不要上廁所?”

小夏問:“這裏有嗎?”

陶顏顏指了指山路邊的灌木叢,說:“有天然無公害純綠色洗手間不去嗎?趁男生不在,快點兒。”

陶顏顏拉着橙汁跑進灌木叢。

走了大半天,小夏也確實有點兒憋着了。於是,她也跟着鑽進去,找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蹲下來。等她從灌木里走出來,忽然發現山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根本看不到橙汁和陶顏顏。

是她出來的方向有問題嗎?小夏有點兒慌了。她輕聲喊:“橙汁——陶顏顏——你們在嗎?”

可是沒有人回答。

小夏真的着急了。她又重新走回到灌木叢,想從另一邊出來。

但這一次,她連山路都找不到了。

小夏大聲喊着:“唐柯,你們在哪兒?”

回答她的,只有滿山沙沙的風聲,像山精揶揄的笑聲。

5.如果可以重來,唐柯寧願聽一萬年的橙汁版新聞聯播,也絕不會再去滿山追兔子。

小夏丟了。

沒人注意到她去了哪裏。手機在山林里也沒有一點兒信號。

橙汁說:“我們上完廁所就沒見到她。”

陶顏顏說:“對啊,我們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啊。”

“你們……”

唐柯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王明號推了他一把說:“跟她們廢什麼話,從她們上廁所的地方開始,咱們分頭找。”

武加揚說:“大家兩個人一組,天黑之前不管找沒找到都要回來,別再丟一個,更麻煩。齊思,你帶橙汁她們兩個下山,找人幫忙。”

梁齊思答應着,帶着橙汁和陶顏顏走了。其他男生分散開,滿山喊起小夏。

下山的路上,橙汁附在陶顏顏的耳邊悄聲說:“小夏會不會真回不來啊?”其實,小夏第一次叫橙汁的時候,她就聽到了。但陶顏顏卻拉住她,要她別說話。

陶顏顏說:“放心吧,這山才多大。再說了,誰知道她那麼笨,從左邊進來,從右邊出去,一天到晚,就會惹麻煩。”

橙汁想想也是,心裏的負罪感也就淡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唐柯心急如焚,和他一起的男生說:“唐柯走吧。咱們這樣瞎找不行,下去找搜救隊上來吧。”

唐柯說:“你先回去。我再上那邊找找看。天黑了,小夏一個女生怎麼辦?”

男生說:“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我告訴他們,你往這邊走了。”

唐柯點點頭,繼續邊找邊喊起來。他的心裏,已經亂成一團了。各種可怕的念頭,止不住地冒出來。

小夏為什麼不回應呢?難道出了什麼意外?她那麼笨,會不會在哪裏摔傷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唐柯,是你嗎?”

是小夏的聲音,唐柯確定那是小夏的聲音。他激動極了,大喊:“你在哪兒呢?你站着別動,我來找你。”

唐柯終於找到了小夏。她一個人站在一塊臨海的山崖邊,海面吹來的風,撕扯着她的衣裙,獵獵作響。

唐柯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她,雙臂用力地緊錮住她的身體,彷彿要把兩人都融在一起。

他說:“你嚇死我了,知道嗎?”

小夏渾身都在發抖。

她怕極了。

她怕沒有人找到她,怕自己會被遺落在無人知曉的山野里。她快要被唐柯抱得窒息了,可這個懷抱卻讓她感到極度的安穩與幸福。

海風帶走了最後一抹夕陽,只留下深紫色的晚霞瀰漫在海天之間。

唐柯用手輕輕撫了撫小夏的頭髮說:“我以後不會扔下你了。我會時時刻刻看着你。”

小夏靠在他的胸前,輕聲說:“唐柯,一定要看住我,千萬別再把我弄丟了。”

唐柯帶着小夏下山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他沿着記憶中的路線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也迷路了。

他拿着手機,試了試發現還是沒有信號。

他說:“完了,這回我也找不着北了。”

小夏拉着他的手說:“沒事,別著急。等天亮看清路就能找到了。”

“哎?你怎麼不急了?”

小夏抿着嘴笑了。

有唐柯在,她真的一點兒都不急了。即便世界再大,再荒蕪,她也不會害怕。

這一點,男生大概永遠不會明白吧。

女生並不害怕丟失在陌生的世界裏,只怕那個愛她的人丟了她。只要她牢牢牽住他的手,無論在哪裏,她的心都是定的,世界都是美好的,空氣都是溫暖的,暗夜裏也是有光的。

小夏忽然指着不遠處一個黑影說:“那裏是不是王明號說的廢棄山神廟啊。”

“好像是呢。”

唐柯拉着小夏走過去。忽然手裏的電話就響了。

是武加揚打進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但可以聽得清。

武加揚大喊着:“終於通了!你在哪兒呢?找到小夏了嗎?”

唐柯激動地喊回去:“找到了!找到了!我們在那個破廟門前,你們知不知道?”

武加揚問了下搜救隊長,然後和唐柯說:“你們有沒有人受傷?”

“沒有。”

“有沒有水和吃的?”

“有。”

“隊長問你們在廟裏躲一個晚上行不行?他知道那個地方,天亮就去找你們。”

“行!”

唐柯掛掉電話,對小夏說:“看來咱們要在廟裏野營了。明天他們來接咱們。”

“好啊。”

唐柯帶頭走進了恐怖片一樣的山神廟。這裏不知道荒廢了多久,到處都是灰。神龕上供着一尊不認識的神像,慈眉善目,溫和肅穆。

唐柯撿了塊破布,拂掉供桌上厚厚的灰塵,然後跳上去說:“來吧,在這兒歇會兒。快累死了。”

小夏爬上去,坐在唐柯的身旁。唐柯的背包里,裝着麵包、巧克力和水。兩個人統統吃掉,失掉的精力,漸漸滿格起來。

起初,他們坐着聊天。後來,就躺下了。

唐柯大方地把胳膊借給小夏當枕頭。小夏背對着他,靠近他懷裏。

剛才還Balabala大聊特聊的兩個人,忽然就沒了聲音。

山林里的夏夜,根本安靜不下來。有沁涼的風,穿游在山谷里,夏蟲呢喃,蛙聲一片,深黑的天幕,投下喧囂星光。

小夏說:“唐柯。”

“嗯?”

“有一天晚上,我洗澡,我爸說幫我接了個電話。”

“哦。”唐柯大概猜到是哪一天了,臉有點兒熱。

“我爸說,是個男生。”

“啊。”

“好像喝醉了。”

“是嘛。”

“然後他向我爸表白了。”

“哈,喝多了,不能當真的。”

小夏轉過身。兩張微紅的面孔,離得那樣近。他們彼此感受得到對方的呼吸,看得到對方眼底的星辰。山精坐在樹梢上,為他們唱着神祇的歌。

小夏說:“那他現在……清醒嗎?”

唐柯喃喃地說:“他……清醒了,非常非常清醒。”

“那他……會不會再說……”

“會。”

小夏眼睛睜得極大。心跳如鼓如雷,轟鳴在耳邊。

帽子從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走出來,跳到小夏的身旁。

它的眼神,格外溫柔,像一隻即將離開凡間的精靈。

它輕輕舔了舔小夏的手背,輕巧地跳到地上,走出了山神的廟宇,悄然消失在溫暖的夜色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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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夏天長達32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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