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五章 十賭九詐
阿偉點上一根煙,又給威哥遞上一支,當他把煙遞給林律師的時候,林律師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吸煙。表情你好像是在說,你就快講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阿偉又狠狠抽了一口,吐出一串長長的煙霧,這才說道:“林律師,既然你這麼直接了當,我也自當是開門見山,坦誠心扉,要不我就不夠朋友了,賭博的危害我並不是不懂,十賭十輸,輸得一乾二淨,家徒四壁,家破人亡的事情我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不仁了,但是我為什麼不離開呢,因為我得靠着賭,聚集賭友,在這個行當里,我們叫做養豬,麻將館裏的老闆們需要我們這樣的人,這些表面上開着麻將館的人,往往都養着一批像我這樣的人,供我們吃喝玩樂,也定期的給我們發點工資,你看,要是我找個工作,就沒有這樣舒適的生活了。在這各行業里,我雖然存不到錢,但是卻是能掙到錢的。所以你這次保釋我出來花了這麼多錢,而別的賭友們只是拘留了一段時間,你這就明白了,他們都供出是我組織的。”
說道這裏,阿偉又狠狠地抽了口煙,這才說道:“憑藉著我們獵狗的本能和多年形成的經驗,於是我們這些人整天閑着沒事就得去為這些麻將館的人找一些客戶過來玩牌,也就是我們需要他們,在我們這個行業里,我們把他們統統成為豬,因為只有這些豬,我們才有肉吃,才有酒喝,才能瀟洒地過日子,我這倒不是罵他們的愚蠢,而是除了這個比喻,我找不到更好的比喻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於是我們就得每天去找豬來殺,殺豬是個技術活,如果豬足夠的肥,油水比較多,那麼麻將館的老闆都會設計好一個精密的局,讓豬往這裏面鑽,麻將館的老闆就像威哥這樣,都是個個精明的人。他們江湖經驗豐富,一步一步引誘着你上鉤。就像農村真正的殺豬一樣,引你入局,殺了,放開,然後大快朵頤,吃肉,豬到最後死去的時候也沒有明白,他們是怎麼死的,還以為只是自己運氣不好。”
林律師點了點頭,“看來你似乎倒是經驗豐富,有着多年的屠宰經驗,好吧,那你就說說,你是怎麼殺豬的吧。”
“你為什麼想知道這些?”阿偉笑着看着林律師,說道。
“我受一位客戶委託,正在調查一宗失蹤案,但是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你就好好地放心吧,我想了解這個行業,更是因為好奇,有可能你還得幫我一個忙,來還清我把你保釋出來的這一人情。”林律師用對待朋友的眼色看着阿偉,似乎在說,你就講吧。我沒有惡意的。
阿偉又把煙狠狠地抽上一口,然後在煙灰缸里摁滅,繼續說道:“你知道,沒有人是天生的賭徒,世界不是一天形成的,而是用了七天,任何事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他們之所以邊得這麼貪婪和醜陋,完全是因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一些人引進了一個局,身陷局中而不自知。你剛剛說的對,十賭九詐,詐就是騙,我們說這是賭局,還不如說這是一個騙局,我們把客人請來玩牌的時候,這中間很多是我們認識的,剛開始我們會讓他贏一點,讓他覺得有利可圖,慢慢地,就讓他輸,等到他輸的時候,他就認為只是他運氣不好,其實不然,他的輸贏都是被我們所控制的。等他輸光了,他就會借錢扳本,想把失去的東西重新贏回來,那麼他沒有籌碼了怎麼辦呢?麻將館的老闆就會借給他一些,按着對他的了解,相應的借給他一些能還清的金額。但是,我說過,輸贏的結果是可以控制的,麻將館的老闆不過是把錢從左邊的腰包淘到了右邊的腰包。他還可以收取高額的利息。”
“那要是他不還呢?”林律師問道。
阿偉微笑地看着林律師,笑得那樣坦然,似乎在嘲笑他的單純,“沒有不還的,能借出去的,我們就得有把握把他追回來,你看,我的職業就是專門的追債人。麻將館的老闆養着我們,可是很划算的,我們的收入也是根據我們追債的數額來提成,關於這中間的路數,我就不用和你細說了。但是我們有把握能把這放出去的錢要回來的。”
“錢要回來這麼簡單?”林律師的眼裏似乎充滿了疑惑。
“這才只是開始,對於一個已經入局的賭徒來說,這僅僅是開始?因為他們還是想着把輸錢的原因怪罪於自己的運氣,想把失去的再贏回來。而且,他們是不想讓他們的家人知道的,當我們追債的時候,他們就會向他們的親戚朋友借。借得多了,親戚朋友就會反目,遠離,夫妻就會離婚。家庭也就會破裂。這就是你說的妻離子散,家破但是人還未亡。但是已經像豬一樣四腳懸空,走投無路了。”
“這個時候你們就應該收手了,因為他已經無利可圖?”林律師說道。
“無利可圖,無利可圖?”阿偉笑得更加坦然,“怎麼會是無利可圖呢?即使是垃圾,我們也還可以利用他來發電呢,就算是化糞池裏的排泄物,我們還可以把它當成肥料,你說是不是啊?任何東西都有他的價值,就看你如何去使用這一切。”
林律師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一場簡簡單單的遊戲,後面也有這麼深奧的哲學,我今天可是被你狠狠地上了一課,不過你是怎樣利用他們的呢?”
“我說過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但是,他們還欠着麻將館老闆的錢啊!在我們各種各樣的追討下,他們就會想方設法把他們的朋友拉下水,以此來還債。”阿偉說完哈哈一笑,笑得前俯後仰。
林律師也笑了笑,“確實是智慧,不榨乾最後一滴血都不肯罷休,不過你在這個行業里混跡這麼久,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田大河的人?”
“田大河,田大河。”阿偉不停地嘟噥着這個名字。“他是我見過這些年裏宰過的最肥最蠢的一頭豬,真的,到後來我都有些不忍心了。但是好久都沒有見過他,消失了,也許是徹底悔悟了,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吧,但願能夠重新振作起來。”阿偉的神色變得有些黯然,似乎有些愧疚。
“他失蹤了,失蹤了大概一年多了,我受人委託,尋找他的下落,不過我懷疑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林律師說道,他的表情有些凝重,關注着阿偉的一舉一動。
“他死了,其實他早就死了,從法律的角度來說,他很多年前就已經不在了。他現在才死,死的只是肉身而已,靈魂和身份,其實早就登記在了閻王的死亡記事薄上,也許很多人為此感到高興,也就從此不用再提心弔膽了,心安理得的過上好日子。”
“你似乎知道的很多?”林律師再一次緊盯着阿偉的臉色。
阿偉重新地點燃了一支煙,這次他沒有遞給威哥,而是把煙盒放在了桌面上,用火機不停的撥弄着煙盒。良久,他才說道:“你為什麼要弄清這些事,他的死,應該是無人追究的。”
“任何人的不正常死亡,都是有人追究的?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正義性。”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這事情的背後也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林律師,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很多事情,不知道,裝糊塗,遠比要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更好,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好事。”阿偉笑着說道。“真的,我覺得這件事我們就聊到這裏為止吧。你也許是個好人,但是世界上不只有好人,還有壞人,在你的能力沒有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像我一樣,裝裝糊塗,裝裝孫子,安安穩穩過個好日子。這樣也就算了,人的一生,不就是這樣過來了嗎?”
“但是有些真相必須揭開?不是嗎?壞人的囂張,很多時候就是來自好人的沉默,正義存在的必要,就是我們社會文明發展至今的尺度,只有正義得到伸張,罪行得到懲處,那麼每個人才能保證自己的切身利益。”
“你調查這件事就是為了他?”
“當然不是,田大河的事件只是一根引線,這中間還牽扯到其他,一些人的清白,一個白璧無瑕的人總是希望在自己不在人世的時候被人誤會為一個骯髒無恥之徒,所以,有些真相必須揭開,我正是為這些事情因此而來找你的。”林律師再一次盯着阿偉,表情變得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