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常
三間瓦房的中間是堂屋,也就是客廳,東面一間是小夫妻的房間,西面一間是少年丁文俊的卧室。
老頭老太太住在東偏房地一間,另外一間算是廚房加餐廳。
少年只穿着短褲躺在被窩裏,只露一個頭在外面,他看着屋頂的白熾燈泡,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青春期的他臉上也冒出了一兩個紅色的小痘痘,嘴唇上也出現了密密的絨毛。
睡不着的他伸手從枕頭下抽出了一本有些發發黃的書本,書的封面已經磨損的看不清了,裏面的內容也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有山川河流地圖畫,有人體經脈地示意圖,有鬼怪介紹的插圖。
丁文俊一直都把它當成雜書來看,區別於同學們追捧的武俠小說,他似乎對這些更感興趣。
他不敢問自己的爺爺,自從母親因病去世,爺爺的脾氣暴躁了很多,有時候自己想問一些關於生老病死的事都會被罵。
“嘎吱……”大門被打開,應該是爺爺回來了。
丁文俊迅速地拉了床頭的繩子,屋裏立刻陷入黑暗。
老頭看了看孫子的房間窗戶,低頭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丁文俊起床洗漱,吃了一個蒸的紅薯和雞蛋,扛着鐵杴和爺爺往外走去。
早起掃樹葉的人們熱情的跟老頭打着招呼,也不忘調侃丁文俊幾句,都是鄉里鄉親的,習慣了說笑。
村頭的樹林邊上,一個半人高的縮小版水泥房,外面貼着彩色的琉璃瓦,甚是好看。
房子的門楣刻着“城隍”二字,兩邊刻着“廟下神通大,山河日月明”。
房子裏面上層坐着一個彩繪的泥人,做工粗糙,大概也就是有個人形。
下層是擺放祭品的地方,還有燒完的灰燼。
“別愣着了,把土廟周圍的雜草去了,把坑填填,一會給土地爺送茶水的家屬就來了,”
丁文俊聽聞,拿起鐵鍬還是幹活,爺爺拿着木棍清理着以前留下的祭品殘渣。
十五歲的少年干這點活不在話下,很快就清理乾淨。
遠處一隊人哭喊着往這裏走來,應該是劉強一家人,人數還挺多,大小二十幾口人。
身材高大的劉強披着孝袍、提着油燈走在前面,他是長子長孫,這個位置只有他能站。
後面是扎着麻繩,捧着哭喪棒的長子,次子,侄子,兒媳婦,侄媳婦,孫子孫女二十幾個人。
隊伍到了跟前,哭聲仍未停止,後面還跟着不少圍觀的群眾。
“好了,別哭了。”丁老頭大聲喊道,所有停止哭喊,只剩下抽泣。
大兒子從懷裏掏出一卷紅紙,裏面包著去世老太太的一縷頭髮。
丁老頭接過來,放在土廟前的水泥台上,一碗生米飯放在了一邊,兩隻白蠟燭也被立在了檯子兩旁。
“今有劉徐氏,享年七十六歲,壽終正寢,子孫福孝,請土地爺接引,孝子跪拜。”
丁老頭說著這些,拉着老太太的兩個兒,把他們按倒在地,磕了三個頭。
磕完頭,繞土地廟三圈,意味着老太太的魂魄暫時寄存在這裏了。
儀式結束,家屬哭喊着回去了。
今天是周末,沒事的孩子遠遠的跟在家屬隊伍看着景,這也算是一種習俗的傳承,誰都要經歷這一遭。
回到家裏,丁文俊放下鐵杴,洗手進屋寫作業去了,丁老頭有事要忙,自然沒有回來。
中午時分,丁老頭回來了,面色不好看,老太太也習慣了老頭子的臉色,主持白事總歸不能樂呵的。
“忙完了?”
“嗯,明天一早去火化,明天中午下地。”
“這麼快?這天又不熱,停靈幾天也沒啥事。”
“你懂什麼?劉家的情況不一樣,搞不好又是一樁醜事。”
“不就是續弦嗎?鄉下這樣的事情還少?”
“你不懂,吃飯吧!”
聽着老兩口的嘀咕,丁文俊不動聲色走進了偏房,幫着奶奶盛飯。
“小俊,晚上跟你爺一起去看看,別讓他喝多了,昨晚還不知道怎麼摸回來的,拿着手電筒。”
“知道了,奶。”
老頭子本想拒絕的,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吃了中飯,丁文俊閑來無事,出門找同村的同學玩去了,都是半大小夥子,老太太也不擔心安全問題。
村頭的枯井旁,四五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女孩聚集在大樹下,聊着學校里各班的趣事,丁文俊基本不插嘴,只是安靜的聽着。
“哎,丁文俊,快過年了,你爸又會給你帶好看衣服回來吧?”一個酒窩少女小聲的問道。
“不知道,還沒寄東西回來。”
“每年都帶,今年肯定不能空手,上海可是大城市,隨便一件都比我們這縣裏的衣服好看。”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
丁文俊笑了笑,沒有說話,一旁的發小察覺到他的尷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你們聽說了,二隊那個老太太死的有些反常。”
“怎麼不正常了?你不要嚇人。”
“我可沒嚇唬你們,我聽說的,說是老太太以前那個老頭子找來了。”
“還說沒嚇唬我們,劉強他奶奶是死了男人才嫁到我們村的,你說他以前的老頭子,那不是說有鬼嗎?”
“這你們也信?老師說了,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界就沒鬼。”
“愛信不信,反正我也是聽說的,走,我家裏有兩本武俠小說,還有一個什麼皇帝微服私訪的畫本,是我哥剛從縣裏帶回來的,拿給你們看看。”
“走,走……”
農村沒什麼娛樂活動,少男少女們除了看電視或者露天電影就是武俠小說和話本了。
丁文俊都是隨大流的跟着,等別人看完了就翻一翻,他的記憶力不錯,看一遍就能記住大概,武俠小說的內大差不差,都是愛恨情仇,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都吃這一套。
吃了晚飯,趁着天沒黑,爺孫倆出門向北。
劉家,跟丁文俊家差不多,也是三間瓦房帶院子。
堂屋的水泥地上,稻草墊底,鋪着涼席,穿着壽衣的老太太面蓋黃紙躺在席子上。
主家客氣的搬來凳子,丁文俊接過來,坐在他爺爺身邊。
丁老頭小聲的交代着明天火化前的準備工作,以及火化后的相關儀式。
一旁的丁文俊時不時偷看着就在旁邊的屍體,想着白天小夥伴們的聊天,那塊蒙臉的黃紙似乎就要自己飛走了。
丁文俊不是沒見過,他自己的媽媽去世時那蒼白的面容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但此時,他卻有一絲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