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我睡了多久
來到肖暮昏迷之後休息的房間,段予一的背影出現在床榻前,她握着肖暮的手,靜而不語地守候着。
我們進來腳步很輕,並沒有驚擾到她。
“予一”,我走到段予一身後,輕聲呼喚。
段予一應聲轉頭,面頰上兩行清晰不過的淚痕,眼睛也紅腫得厲害,明顯是大哭過。
我伸手拂去她流到下巴的淚水,“予一”,叫了她的名字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如何組織語言。
段予一眨眨眼睛,抬手用手背擦拭眼淚,站起身,看看我又看看薄從懷,
“玉訴姐姐,從懷哥哥,你們來看阿暮嗎?”
薄從懷目光落在睡得平靜的肖暮的臉上,“他醒過了嗎?”
段予一搖搖頭,“並沒有。”
我將手背在身後,拽了拽薄從懷的衣角。
來的途中我們就已經商量過要將薄從瀚失去殘魂變成肖暮這件事實告訴段予一,一番討論后,這件事由薄從懷來說。
薄從懷輕咳一聲,“予一,我們這趟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段予一點了點頭,目光專註地看着薄從懷,是洗耳恭聽的模樣,十分乖巧。
我看着她,突然覺得她成熟了許多,大小姐脾氣收斂了,她也成為了一個溫婉動人、令人動容憐愛的女孩。
薄從懷剛要開口,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肖暮突然咳嗽了一聲,隨即睜開了眼睛。
段予一聽到身後肖暮的聲響,顧不上聽薄從懷的發言,轉身撲了過去。
可能是忌憚薄從瀚的身份,段予一併沒有失去理智地撲到肖暮的身上,而是彎着腰靠近凝視着他。
肖暮的雙眼迷茫地凝視着頭頂床幃,過了幾秒鐘,才緩緩地轉動眼珠,看向了段予一。
我站在段予一身後,透過縫隙清晰看到肖暮的眼眸恢復到了棕褐色,那雙桃花瓣似的眼睛也不知不覺變化成了肖暮原本清秀的眼睛。
我注意到了他的變化,段予一更是敏銳察覺,她試探着開口,“肖暮?”
就如同她以前無數次無來由地呼喚肖暮一樣,肖暮怔了一秒,然後沙啞着嗓子開口,語氣格外溫柔,“嗯,我在。”
段予一的淚再也止不住,她將頭埋在肖暮的脖頸處,放聲痛哭。
肖暮本能地抬起手,撫摸段予一的後腦,就像在安慰一個小孩子,將自己全部的愛意和耐心都付出給她。
薄從懷自我身後撫上我的肩膀,靠近在我耳邊輕聲耳語,“讓他們獨自待一會吧。”
我點頭,跟着薄從懷走出了房間,順便帶上了房門。
這裏是灝淡殿,是涌隆宮中供來訪客人休息的地方,這裏處處雅緻,一木一草、一桌一石都透露出主人佈置的用心。
薄從懷拉着我到院落一處的石凳上坐下。
石凳六個為一組,中間圍着一張石桌,放置在廊架之下,廊架上攀爬着紫藤,香氣撲鼻。
我仰面去看,突然想起了前世作為季含欽時,和阿婆居住的小院子。
院子雖小,卻也是澆築了我和阿婆所有的愛。
這樣想着,失落難免爬上心頭,我嘆了一口氣。
薄從懷坐在我身邊,拉着我的手細細摩挲,聽到我嘆氣,他轉頭看我,語氣關切,“訴訴,怎麼了?”
我突然想到從來還未跟他說過季含欽那一世的故事,抿唇一笑,
“我突然想到了一些回憶,是我在禮婡布下幻境中記起的。”
“你是說,你前世的回憶?”
我點頭,“之前從幻境中出來后正遇上九尾狐一族內亂大戰,後邊又遇上這麼多事,都沒時間跟你說。”
薄從懷凝視着我,手不自覺地握緊幾分,“你現在想說嗎?”
“你想聽嗎?”
他勾起唇角,“只要你想說,我永遠都在聽。”
我講述了那處充滿葯香的小院子,講述了慈祥的阿婆、活潑的江桂兒、視我如女兒的江嬸,還有,胡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薄從懷聽到我口中說出“胡鄰”兩個字時,不再那樣暴跳如雷。
他一邊聽一邊點頭回應,我倒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天馬行空地說了個亂七八糟,但是薄從懷沒有一絲不耐煩,直到我說到那個痛苦的夜晚。
再次回想起,死亡的感覺還是那樣真實。
山頂峭壁的寒風似乎還在不斷地刮進我的身體,鑽進我的骨縫。
而劃破咽喉帶來的窒息感和恐懼感再次席捲我的全身,我在不自覺中渾身顫抖。
薄從懷摟住我,將我環在懷抱中,“不要說了,感到痛苦就不要說,不要自揭傷疤。”
我的淚水奪眶而出,浸濕了他肩膀處的衣料,“薄從懷,我真的很恨命運,為什麼普通人就要被輕而易舉地左右生死……”
薄從懷一手護在我的後腦,“是我的錯,我太晚找到你了。”
我感受着他的溫度他的氣味,心中無限的悲涼和不忿突然找到了終點。
正因為我是有深深愛着想要守護的人,所以才會覺得命運不公吧。
收拾好心情,我們敲響房門。
片刻之後,門被打開,段予一哭的鼻尖都紅了,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
她不好意思地側身給我們讓出空地,“玉訴姐姐……”
我轉身先讓薄從懷進了房門,然後拉起段予一的手,輕聲問,“予一,你發現了?”
段予一點頭,“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湊近,“以後找機會單獨告訴你,肖暮剛醒,還是不要讓他受太大刺激。”
段予一小嘴一癟,又要流淚,“謝謝你們。”
我彎起手指拭去她剛流出眼眶的淚珠,打趣道,
“別哭啦,你又不是你虞晚姐姐,眼淚不值錢的。”
她被我逗笑,抽搭着擦去了眼淚,拉着我走近床榻。
此時肖暮已經坐了起來,身後墊了一個鬆軟枕頭,面容有些蒼白,雙手之間捏着一個茶杯。
段予一守着他坐在床邊,我和薄從懷一左一右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
肖暮有些拘謹地沖我們點頭問好,“又見面了。”
薄從懷沉默不語,我適當地對他作出問候,“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肖暮苦笑一聲,反問我們,“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