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大勢已去
陸晏廷的身上全是乾涸的鮮血，一時分不清是敵軍的，還是他自己身上的。
他連進帳的功夫都沒有，只站在門外同江近月說話。
他目光沉肅，眼神中帶着一絲疲憊：
“近月，聽我說，車馬我都安排好了，你現在立刻回城，等時機合適，我會通知你們回京，你只要在城裏等我消息就好，乖，去吧。”
江近月沒有猶豫，提了提手裏的包袱，只對他說了句：
“好，你保重，我和孩子們等你回來。”
陸晏廷朝她點點頭，剛想再說句什麼，身後便有副將喊他前去商議軍事。
陸晏廷深深看江近月一眼，轉身便要走。
“表哥……”
江近月忍不住叫住他，語氣飛快地說：
“三年，三年內你若是不能回來，我會再找機會來陪你，可以嗎？”
聽到這話，陸晏廷面色倒是鬆緩了些，他示意那副將稍候，又湊近江近月，低頭對她道：
“胡思亂想什麼？放心，也許幾月不到我們就能凱旋了，趙雪客此番如此心急地偷襲，說明他快要山窮水盡了，他無法再耗下去了，月兒，安心、安心。”
說完，陸晏廷大步離開了軍營。
江近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軍營之外，眼眶終於忍不住慢慢變紅。
這還是她少有的，目送他決絕離開的時候。
他們初見時，江近月以為他是壞人，於是倉皇逃開，徒留陸晏廷一人望着她的背影。
後來在國公府，她也屢次要走，生下孩子后，就想同他和離。
幾年後，她和趙雪客的秘密敗露，江近月在渡口等候乘船時，也做好了和陸晏廷緣斷的準備。
原來在宮裏、在京城、在渡口，在那麼多的地方，陸晏廷都在她身後，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許多次呢。
此時此地，江近月有些理解他當日的感覺。
不過她每遠離他一步，陸晏廷就會跟上來一步，可是如今，她沒辦法跟上他，她不能跟上他，只能讓自己儘快遠離，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江近月眼中終於垂下一滴淚，又被她迅速擦去，她死死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來聲來。
很快，她坐上馬車，在青崖和護衛們的保護之下回關沙城。
一路上，目之所及除了戰後還未消弭的黑煙，就是無家可歸的流民。
江近月不忍再看，合上了車簾。
青崖在外頭安慰她：
“夫人，沒事，世子可一直是咱們的主心骨，只要他說的事，一定會做到的。”
江近月點點頭：
“嗯，他一定能的。”
江近月回城后，見關沙城中各處也已經緊鑼密鼓地開始備戰，上頭頒了戒嚴令，沿街商鋪也都沒有開張，街上除了巡查的士兵以外，都沒什麼人影。
她住到寧國公在城中的宅子裏，陸瑾在這裏的宅子很大，和京城寧國公府差不了多少。
雖說京城寸土寸金，這裏的宅子無法同京城相比，但他住在此處，遠離京城的勾心鬥角，果然逍遙自在，怪不得從不願回京。
……
趙國軍營。
蘇箏妤髮絲披散，衣着凌亂，坐在草原邊，痴痴看着大魏的方向。
身後的軍帳中時不時傳出趙雪客的咆哮，而她充耳不聞，臉色木然，似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
趙軍昨夜遭到重創，趙雪客一臉陰沉，站在帳中，冷冷吩咐：
“傳我軍令，昨夜一戰有敢逃竄潰退者！全部斬首示眾！”
底下的副將有些猶豫：
“王爺，軍心已經不穩，若是此刻再頒下這等軍令，怕是……”
注意到趙雪客投來的可怖目光，那副將當即什麼都不敢再說，只道了句“遵命”，便飛快出去了。
趙雪客心中憤懣難平，又召來司倉參軍，怒問：
“糧草呢？糧草到了沒有！”
司倉參軍滿臉土色，微顫着答道：
“糧草、糧草，約莫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到，不過王爺放心，屬下，屬下已經發了急報回去，相信朝廷會……”
“滾！”
趙雪客怒喝一聲，當即掀翻了面前的長桌。
真是好一個趙國，好一個皇帝！
他在前線作戰一年了，幾月前小皇帝和幾個就敢趁他不在屢屢更改自己定下的政策，將朝堂攪得面目全非，趙雪客正想着回去以後該怎麼收拾他們，軍營的問題又層出不窮。
一年前他剛同大魏開戰時還好，可後來趙軍節節落敗，大魏也受了重創，雙方都討不着好，於是定下三月的休戰期。
都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行軍打仗最重要的便是糧草，更遑論趙國和大魏打得是持久戰，看得就是誰先耗不住。
大魏君臣一心，主將是皇帝的親姐夫，手底下還有陸晏廷這號人物，後方的糧草源源不斷地送來，各地援軍也都能第一時間趕到，從未讓他們有過後顧之憂。
可是反觀趙國，他還沒死呢，那群人就開始造反，先是換了他在朝中的親信，又屢屢推遲運送糧草的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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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無糧，如何能夠長久？數月之前，將士已經開始犁地，渴望自給自足，但種出來的那點糧食如何能供應這麼多的將士？
趙雪客身在前線，分身乏術，朝廷那群人便愈發猖狂，如今糧草都已斷供，後方的援軍也遲遲不來。
前線的這群將士許是發覺朝廷想要放棄他們，軍心開始動蕩，紀律也沒有從前那般嚴明了。
休戰期，三個月。
三個月結束之後，趙軍會變成什麼鬼樣子都未可知！
趙雪客日漸焦躁，於是便想耍詐，他立刻召集最精銳的部隊，花了幾日時間定下最為精密的計策，想趁大魏還沒反應過來，趁趙國將士們軍心還在的時候，包抄大魏，殊死一搏。
可他還是高估了將士的意志力，昨夜打到最後，有一百多人居然臨陣脫逃，此番若是不處置掉他們，軍隊便會更亂！
此戰過後，趙軍已現頹勢。
趙雪客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這樣輕易輸給大魏，他還有一統天下的宏圖大業沒有完成，他絕對不會認命！
等他回過神來，見帳中空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了，帳外倒是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是行刑的聲音。
趙雪客本想再次喚人進來議事，但蘇箏妤卻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她眼中含淚：
“你怎麼又殺了那麼多將士？你聽不到他們的慘叫嗎？他們的血都快染紅一整條河了！”
趙雪客聽到這話，立刻暴怒，他似乎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一把抓起蘇箏妤的頭髮，扯着她往外走。
等走到那條河邊時，他帶着她蹲下身，將她的頭往水中按去，目光猩紅地道：
“你捨不得是嗎！那你就陪着他們去死！去死！”
（我本來說這個月底可以完結的，但現在手速有點慢，看情況大概還要三四天左右正文完結吧嘿嘿，番外也還沒開始寫，已經在構思了，全部完結的時間就取決於番外的長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