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奪嫡（五）
趙臻姝端坐在那裏，宛如一座沉靜的山峰，氣息平穩而悠長，面容平靜如水，絲毫看不出內心有任何的波瀾起伏。她的眼眸深邃如潭水，靜靜地凝視着前方，彷彿能夠洞悉世間萬物的奧秘。
“福王，你污衊當朝皇后，可知是什麼罪孽？”說罷，趙臻姝的眼角隱隱瞥向晴虹。
一瞬間，晴虹覺着手指頭已經癢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微微朝前站了一步。
嗯……想打人了。
福王下意識地縮了一步，若是再挨一巴掌，他今日都不用費心謀反了。
“妖后，你不必狡辯。”福王一手護着自己肥胖的臉，一隻手伸出來，防備着晴虹隨時可能落下的巴掌，形象頗為滑稽。
“平日裏，你把持着後宮，不讓后妃接近陛下，難道不是你心虛嗎？如今陛下生死不知，你又包庇這些奸佞，企圖顛覆我李氏江山，難道不是妖后？”福王氣如洪鐘，大聲怒斥道：“如今，本王身為陛下的親叔叔，只是想要見陛下一面，你這妖后連同這些奸佞三番五次地阻撓，難道不是包藏禍心嗎？”
福王轉過身，對着群臣道：“諸位大臣，陛下已經有數日不見蹤跡，這天下豈有不見群臣的皇帝？如今陛下生死不知，爾等身為肱骨之臣，難道要看着這朝堂被這妖后和姦佞把持嗎？”
福王慷慨陳詞，若是不知情的人，當真要被他的這番說辭欺騙了。
只是嘛……
回應福王只有兩巴掌。
晴虹步履矯健，打完人飛快地躲到了趙臻姝的身後。
“福王言語不敬，該罰。”趙臻姝輕笑道：“張尚書等人乃是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肱骨之臣，怎麼到了福王口中，竟成了奸佞，就連本宮也是妖后。
這天下臣民誰人不知本宮賢德，你不過是我李氏江山的一個閑王，也膽敢妄議本宮？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說到此處，趙臻姝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漸漸嚴肅起來，她緊緊盯着福王肥碩的臉龐，冷冷道：“來人，將福王給本宮帶下去，關押宗人府，聽候陛下發落，無詔不得出。”
奉旨守衛乾清宮的禁軍身形一頓，立刻圍了上來。
福王這時候才回過神來！
他居然又被一個婢女打了！
“皇后！”
“福王錯了，你不是說本宮是妖后？”趙臻姝站起身，看着眾多大臣道：“本宮知道你們不過是被福王威脅，並非真心鬧事，如今福王已經認罪，你們還不退去？”
福王一人並無太大威脅，相反，威脅最大的是這些大臣。
眾臣里，並非都是被福王相勸而來，相反，不少大臣亦是忠貞之臣，他們同樣心生疑惑，便有人站出來道：“啟稟皇後娘娘，微臣亦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臻姝的濃重的眉緊緊地蹙了起來，宛如兩道彎彎的月牙被烏雲遮住了光輝。她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憂慮，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彷彿壓着一塊千斤巨石，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以她的身份，壓下福王不是大問題，可卻不一定能夠讓這些大臣信服。
趙臻姝點點頭道：“但說無妨。”
這人先行行過禮，才道：“福王殿下冒犯皇後娘娘為臣等親眼所見，做不得假。只是皇後娘娘非是陛下，又豈能處置前朝宗室？”
此一言，眾人看向趙臻姝的目光瞬間變化了，皇后這番行跡，已經有了僭越之嫌。若是再進一步，豈非要獨攬大權？
“真要處置親王，也該由陛下鐵口直斷，而非皇後娘娘一意孤行。微臣非要為福王殿下求情，而是匡正禮法，望娘娘恕罪。”
“其二，陛下近數十日來不上朝，起初還批改奏章，如今莫說批改奏章，就連御前傳話都極少，微臣等人數十日不見天顏，心中亦擔心君父，求見陛下並非跟從福王，而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明。”
“皇後娘娘，微臣懇請娘娘讓微臣等人見陛下天顏，以安天下臣民之心啊。”
說罷，此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不多時，眾臣裏面陸陸續續走出數十人，依次跪下道：“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
放眼望去，皆是六部官吏或朝廷肱骨，離開了這些人，朝廷基本上就轉不動了。
趙臻姝凝重起來，陛下真正的對手從來不是親王，而是大臣。是眼前的“忠君愛國”的大臣們。這些人，一直都緊緊盯着皇帝，等待一個機會奴役皇帝，偏偏還要打着忠君體國的口號，着實令人厭煩。
偏偏趙臻姝反駁不得。
此時，福王也掙脫侍衛，重新站到乾清宮面前道：“妖后，你若再阻攔，豈非當真要瞞着天下臣民，行那謀逆之事？”
趙臻姝眼中劃過幾分嘲諷，到現在了福王還不知道誰才是李氏江山的對手，愚蠢的站在了皇家的對立面。
“本宮行事，何須你來商討？還不快退下！”趙臻姝柳眉倒豎，呵斥道。
福王冷笑一聲道：“本王今日還就不走了。”福王眸中閃過猶豫，他本不想動用軍隊的，可如今，皇后咄咄逼人，再這樣僵持下去，豈非又要落空？
福王朝着空中拍拍手，眯着眼睛冷冷道：“今日本王就要清君側！”
張尚書和他身旁的眾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獃獃地望着不遠處的福王，他們的眼睛瞪得渾圓，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張開着，彷彿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因太過震驚而發不出聲音來。那一張張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福王這哪兒是清君側？這分明是要謀反。
趙臻姝眸中同樣閃過幾分厲色，這個蠢貨！
乾清宮左右突然圍上一群手持刀劍的士兵來，將眾臣團團圍住。
福王站在中間，臉上顯露出得意的神色，道：“皇后，這是你逼我的。”
若非皇后咄咄逼人，他豈會動用武力？本來能和平解決的，只要皇後退讓，讓他進入乾清宮拿到靜妃藏好的聖旨，隨後擁立新帝登基。
可偏偏，皇后拿着身份壓他，鬧到如今，不得不動用武力解決。